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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郎——孟郎——”
华雪颜追出大门,但是已不见孟之豫的身影。她站在街头彷徨,只能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孟郎你出来,不要躲着我,出来好不好?”华雪颜沿着街道苦苦找寻,空荡荡的石板路上,回应她的只有凛冽寒风。恍恍惚惚中,夜风把她带到了揽月桥上。
明月不当空,揽月桥摘不到星月,一仰头看见的是层层压抑黑云。华雪颜找不到孟之豫,双脚一软靠着桥边坐了下来,哭喊道:“你回来,回来……不要扔下我,豫哥哥,我不报仇了,我们远走高飞,你回来……”
正值她泣不成声的时候,忽然一道阴影袭来,笼罩住她的头顶。华雪颜惊喜抬头:“豫……将军?”
纪玄微在她跟前蹲下,默默揩去她脸颊的泪痕,这才幽幽道:“除了那一回,我从未见你哭得这么伤心。起来吧,我们该走了。”华雪颜推开他的手:“我不走!我要找孟郎,他不见了,还有我的君儿……”
“你清醒些好不好!”纪玄微抓住她的肩头,喝道:“你到底还在肖想些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与孟家势不两立,如今孟之豫又何尝不是恨你入骨?你以为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能?算了,影子,一切就此了结罢。我带你走。”
华雪颜不甘:“不会的!我和他还有君儿,他这么心软,肯定不忍心让我和君儿母子分离,他会回来的……”
“影子,他是男人,男人和你们女人不一样。”纪玄微怜惜地摸摸她额角,“女子常常口是心非,又多愁善感。你所谓的仇恨,已渐渐被时光磨平。而男人就算再懦弱再窝囊,可骨子里的硬气是改不掉的,我们最不能原谅的事情,是背叛。”
华雪颜怔怔盯着他,仍是不肯相信。纪玄微对上她哀愁的美眸,真切道:“相信我,天底下没有任何男人能接受这样的欺骗背叛。孟之豫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
华雪颜眼帘一合,睫毛瑟瑟发抖:“我不信……”
尽管言语如此,可心中信念已经摇摇欲坠。
纪玄微索性抱起了她,把她圈进怀中,温柔道:“影子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唇亲吻她的额头,“我们也会生儿育女,我们也能长相厮守。我早已经放下了过去种种,所以重新开始好不好?还有叶子,我和你一起照顾她,明天我们启程去南楚,我打听到一位能治眼疾的大夫。”
他抱着她走下揽月桥。她缩在他怀中,揪着他衣襟抽咽不停,泪水都穿透了厚厚棉帛,浸湿他的心房。
二人渐行渐远,不远处孟府的方向火光冲天,亮如白昼。这时,阴暗潮湿的揽月桥底下,从青苔密布的地方钻出来一个人,怀抱襁褓。
他怀中的婴孩乖巧安睡,他抬起暗红的桃花眼眸朝着光亮的地方凝视许久,终于还是选择背道而驰。
一步也不曾停下,一次也不曾回眸。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将军才是深藏不露的男一号!
第七四章 地藏箴言
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
华雪颜穿着厚厚的裘衣;从净慈庵里接出了叶子。纪玄微也卸下戎装,披着黑色大氅等候在马车旁;肩头落满皑皑雪花。
“阿姐;我们去哪里?”
叶子问华雪颜;华雪颜给她双手套上狐狸皮暖套,淡淡道:“去南楚。”叶子笑着问:“听说南楚温暖四季如春;阿姐你是专程带我去过冬的么?”华雪颜轻轻“嗯”了一声。
叶子眉开眼笑:“将军也一起去呢,你们对我真好。”她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君声呢?阿姐你怎么没把他带来?”
一提起此事;华雪颜的心就像被人揪住;她哽咽道:“君儿他……奶娘带着的;小孩子不宜出远门,容易得病。”
纪玄微察觉到她的痛楚,赶紧过来催道:“收拾好了没?走吧。”
华雪颜和叶子上了马车,车轮碾过积雪的道路,咯吱咯吱的。天寒路滑,马儿走得很慢,叶子有种坐轿子摇摇晃晃的感觉,一路都在笑。而华雪颜则幽幽盯住脚下,心绪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晚的大火烧毁了孟府大半宅邸,孟世德和李青秋也成了两具焦尸。此事惊了上京显贵,刑部派了人勘察,然后衙门也意图寻找孟之豫回京治丧。可是衙役去了孟之豫上任的并州,却发现他根本没在那里,倒是捡到一群不明所以的家仆奴婢。之后又再回上京寻人,孟之豫依旧不见踪影,连带着他的妻儿,也一同消失了。
孟府的丧事是同宗族的人一起操办的,之后这件事被上京百姓暗中念叨了好几个月,慢慢地消亡在初冬的大雪之中。
华雪颜用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孟之豫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车外雪花大如鹅毛,落在车厢顶部竟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叶子凝神听着雪落的声音,眼睛一眨一眨很是乖巧,可就是少了一份能够视物的灵动。
“叶子。”华雪颜低低唤她,去牵住她的手,“如果能看见东西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叶子抿嘴笑道:“当然高兴啊!我好想好想看看阿姐,看看将军,还有看看外面的雪……”说着话叶子又撇撇嘴,略微伤感道:“说是这么说,反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想想而已。”
华雪颜抱住叶子的脑袋,泪花盈盈:“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我会让你重新看见东西的,我保证。”
叶子缩在她暖煦融融的怀里,娇羞笑着点头:“嗯,我相信阿姐。”一瞬间叶子又忽然忧虑起来,心生恐惧,“阿姐,我们上次在半山亭碰见的那个人……你还有没有再见过他?”
“没有,他肯定已经回西越去了,你不要怕。”华雪颜一边抚慰着叶子,一边却轻轻撩起窗帘一角,往蜿蜒的道路后方看去。
叶子心有余悸:“他离我远远的就好……”
漫天雪雾中,远远有一个小黑点跟着他们,亦步亦趋,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华雪颜知道他是谁,草草看了一眼便又放下了帘子。
那人透过一小块缝隙瞥见叶子清丽的笑脸,不觉微微一笑,驱着马儿继续跟了上去。
此番前去南楚寻医的路途遥远,走了小半月,终于踏进这个暖春国度。这一夜因为着急赶路,众人错过了落脚的客栈,只寻到一处破庙暂且安身。
破屋漏瓦,华雪颜在香案边上寻了快稍微干净点的地方,铺上车里拿出的垫子,这才牵着叶子徐徐坐下。纪玄微在门口拾来一堆柴禾,升起一团火。然后他又特意烧亮两个火把,拿出去插在破庙门口。
“这里说不定有狼,野兽怕火,看见有光就不敢靠近了。”纪玄微这般一说,从包袱里取出干粮饮水递给华雪颜,“吃些东西,明早咱们再继续走。”
华雪颜最近愈发沉默,她默默接过东西分给叶子,自己只喝了少量的水,然后便搂着叶子睡了。纪玄微见状失落垂眸,看着缩成一团的姐妹二人,轻轻解下自己的披氅盖了上去。
明晃晃的火光照耀着破败庙宇,纪玄微盘膝坐着无心睡眠,习惯性打量了四周一回,发现这里供奉的是一尊地藏菩萨像。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华雪颜却俨然善男信女的模样,时常出入寺庙,还会说一些佛偈。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纪玄微突然想起在上京的那一次,他带着叶子去见华雪颜,她跪在菩萨前说的那句话。当时她满怀仇恨,大仇未报自是不可能跟他相好,可是如今呢?
寂夜里他沉沉叹息:“即便什么都空了,你还是不愿回头。”
“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忽然,本该睡着的华雪颜幽然睁眼,轻轻起身给叶子拢好披氅,声音浅浅的,“将军,陪我去外面站站吧。”
夜凉如水,两人踏出庙门,站在杂草丛生的荒芜庭院,望着远处黑乎乎的山头,不约而同都沉静下来。
华雪颜目光放得悠远:“翻过那座山头,大概就该到了罢。”纪玄微负手在背,点了点头:“据说那位高人隐居在大都城郊,属隐门一脉,其医术精妙足以起死回生。我们这番前去拜访,一定有所收获。”华雪颜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尚在熟睡的叶子,道:“还好有这一线生机,不然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她的父母因我家而死,她又是被那群人弄瞎了眼睛,若不是跟着我,她又怎么会被西越人……我欠她太多了。”
“莫要责怪自己,你也吃了很多苦。”纪玄微不动声色揽住她肩头,拥她进入自己温暖的怀抱,“影子,叶子治好了眼睛以后,我们就成亲罢。”
华雪颜顺势靠在他怀中,闻言睫毛一颤,却是避而不答:“诸人只知地藏菩萨的八字箴言,却从来无人探询过她为何要长留地狱。呵,世人都被骗了。”她抬手握住纪玄微的掌,揉着他布满老茧的掌心,徐徐道:“佛前檀香缭绕,却不敌那人的蛊惑之香。大概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太妖冶太异香,所以地藏菩萨才会沉湎其中,不愿成佛。”
说罢她抬起了头,眼中光芒大亮,含着几分诡异。她冲他笑:“她本为除孽下到地狱,最后却反被地狱所惑,生生世世都沉沦下去,无法做回清心寡欲的佛了。”
纪玄微瞳孔猛地一缩。她不是在说地藏,她是在说自己。
她为了复仇接近孟之豫,最后却被反噬,竟为孟之豫抛弃血海深仇。即便如今孟之豫不在,她也不愿从那份苦心编织的情网中走出来,她甘愿被缚死其中。
生生世世,沉沦不醒。
她含笑望着他,目光里已找不出一丝暧昧,眼珠子透出坦坦荡荡的清明。纪玄微没来由惊慌,赶紧装作不懂她言语中的暗示,只是道:“就这么定了,等叶子眼睛好了,我们就成婚。”他害怕极了会失去她,急忙把她紧紧搂住,重复道:“我们成婚。我欠你的,影子,我们成婚。”
华雪颜没有着急推开他的怀抱,反而抬手搭上他的背脊,缓缓抚着,道:“将军你不欠我的,真的,什么都不欠。”她已经不恨他了,所以她能够坦然面对那件事,“那次只是无数巧合下的错误,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注定要你我发生这一场。其实我们就像两条去往不同地方的平坦大道,虽然有可能会在某处交集,最后还是落不到一个终点。”
“将军,我早就不恨你了,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恨了。而且,也不爱了。”
纪玄微眼眶一酸,热泪滚下:“可是我还爱你,影子,我一直一直都爱你!我没有办法不爱,也没有办法忘记,我不能想象有朝一日失去了你……”
“可是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华雪颜含着泪仰望他,“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对不对?不能那么任性的。”
纪玄微张张嘴:“我……”
“嘘。”华雪颜覆唇上去堵住他的嘴,阖眸伤怀,“如果你是三年之前说这句话,我也必定还你这句话。但是我们错过了,就回不去了。”
她不带情|欲地亲了他,让他彻底无力翻身。纪玄微的肩膀轻轻抖动起来,背脊一抽一抽的,纵使他英伟刚毅若神,此刻却也撕心裂肺。
“不要,影子不要这样,我求你……”
华雪颜不再理他,又转身走进破庙,挨着叶子睡了下来。熟睡的叶子似乎被打扰到,于是翻了个身背对她。华雪颜牵过披氅给叶子搭上,也睡下了。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叶子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