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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既然事情定下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嘘口气,守成笑眯眯的从床上站起来,他走过去握住妻子的小手,这才扭头对大哥说道,“刚才问了大副,他说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还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你睡会吧,这两天你恐怕没好好闭过眼。”
“知道啦,”郭守云淡然一笑,转用汉语说道,“你这臭小子多努力一下,争取让我早点抱上小侄子。”
“哎,”守成怔忡几秒,这才尴尬的答应一声,扯了一脸疑惑的李圣妍落荒而去。
“我想,在整个属于郭氏集团的圈子里,恐怕只有守成先生夫妇才是最快乐、最幸福的。”看着一对新婚夫妇消失在舱门外,叶列娜不胜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不用费尽心思与人争斗,不用担心有人算计自己,不用太多的危机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更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这真是任何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生活。”
“这是因为他们没有野心,”从床上站起来,郭守云伸手取了挂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随口说道。
“或许吧,”叶列娜歪头想了想,轻笑道,“不过我想,这里面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由于先生您认为他们没有野心。”
“因为他们没有野心”,“认为他们没有野心”,这两句话看上去意义相近,可仔细琢磨一下就能发现其间韵味十足,历史上无数的冤假错案,或许就是由这两句话的细微差别中诞生出来的。
“真的,你真的很会说话,”披着外套,郭守云稍一沉吟,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跟我出去走走,也许走一圈下来,我对你的信任就会更多一点了。”
“嗯,”叶列娜站起身,紧跟在主人的身后步出舰长舱。
晨光中的大海风势有点大,从舰舱里一路走出来,郭守云顿时感到了那份原本不应属于盛夏季节的清凉。站在甲板上抬头上看,可以看到有水兵看守的瞭望塔还在运作,两块巨大的雷达板也在嗡嗡的碎响中一圈圈的旋转。
“朝鲜东海,”在甲板最外围的护栏前停下,叶列娜双手扶着足有腕骨那么粗的护栏条,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回味似地说道,“我在十四年前曾经来过这里,说来先生也许不信,我父亲曾经就是太平洋舰队的一名少将,他曾经服役的那艘巡洋舰就是原来的2号舰‘伏龙芝号’核动力导弹巡洋舰,呵呵,也就是现在的‘拉扎列夫海军上将号’。那时候我们一家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居住,先生应该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获得这个居住权是苏联每一个公民的荣耀,所以,我那时候每天都觉的很幸福,甚至感觉这种幸福会一直陪伴我一生。”
女人在海风中迎面而立,柔顺的金发被海风打散,嚯嚯的飘扬在她脑后。稍显宽松的套裙被海风扯起,紧紧包裹住她的前身,将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无缘无故的,郭守云的脑子里就闪过这么一句话。
“不过很不幸的是,我的父亲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伸手挽起飘散在脑后的长发,很随意的打了一个髻,叶列娜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相对于做一个将军来说,他更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手握重权的政客,并为此在很长的时间里做着不懈的努力。也许是有志者事竟成吧,我记得是七九年的时候,当时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马斯洛夫上将转调莫斯科海军参谋本部,父亲作为他的亲信,一同离开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在莫斯科的海军参谋本部谋得了一个参谋的职位。呵呵,父亲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当然,他也很有玩弄权术的技巧,在莫斯科的短短三年时间里,他便从一名普通的参谋,迅速转型为标准的政客,并进入苏维埃委员的名单。”
“得其事而不得其时,”听到这儿,郭守云已经对叶列娜父亲的命运有了一个基本的把握,他叹口气,说道。
“得其事而不得其时,我真喜欢中国文化,寥寥数语便能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讲个通透彻底,”叶列娜歪头想了想,笑道,“不错,得其事而不得其时。父亲竭尽半生心血,想要在莫斯科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算准着了一切,把莫斯科各个势力派别之间的利害关系看的透透彻彻,同时,又运用自己的智慧,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利害关系网络里游刃有余。可……可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他能看透人性与复杂的人际关系,却看不透未来,看不到今后一段时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后来的一切就很简单了,就在他刚刚获得了勃列日涅夫同志信任的时候,这位在莫斯科叱诧风云几十年的人,就那么一闭眼,赫然长逝了,继之而起的安德罗波夫中央为了巩固权力根基,对整个莫斯科中央来了全方位的大洗牌。父亲三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泡影,他被踢出莫斯科,重新发配到了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
“符拉迪沃斯托克?”郭守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他感觉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呵呵,是啊,符拉迪沃斯托克,太平洋舰队,”叶列娜的笑声听起来有些诡异,她说道,“父亲在莫斯科转了一圈,历时三年,用重新回到了他的起点……哦,或许应该说是他已经失去了起点。为了羞辱他,莫斯科给他安排了一个最佳的职位,‘伏龙芝号’二副,中将二副,而当时的舰长却是父亲当年的下属。”
“后来呢?”郭守云沉声问道。
“后来?对我父亲来说,已经没有后来了,”叶列娜惨然一笑,说道,“他在来哈巴罗夫斯克的途中饮弹自尽。而对我和母亲来说,那还只是地狱式一周的开始。父亲的尸体停放在专列的车厢里,一路从莫斯科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那是盛夏的季节,尸体在闷热的车厢里根本不可能保存的住,可任母亲如何哀求,负责‘护送’的我们前往远东那些人都不肯停车。我们母女两个就那么呆在车厢里,眼睁睁看着父亲尸体一天天腐败溃烂,浮肿生蛆……”
“好啦,不要说了!”郭守云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残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可像这种折磨人的手段,他之前绝对是闻所未闻,听着身边女人的口述,他甚至能够嗅到鼻端那浓重尸臭气息。
第五零八章 智库
“先生觉得听不下去了是吗?”叶列娜转过身,面对着郭守云,一脸平静地笑道,她那副淡漠的表情令人震惊,就好像刚才那一番她都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可郭守云知道,那都应该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很容易查证,凭这个女人的精明,她绝不会在这方面撒谎。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当年亲身经历的,而那年我才十岁。”叶列娜说着,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串老旧的铜制项链,掀开那挂了几丝绿锈的链坠,取出一方折叠整齐、拇指盖大小的枯黄折纸,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拆开,展现在郭守云的面前,“幸好的是,再漫长的旅途终究也有到站的时候,而当时担任太平洋舰队司令的斯皮里多诺夫上将对我们给予了同情,同时,再加上他对莫斯科政权核心没有太多畏惧,所以父亲那几乎被蛀空的尸体,才得火花。按照他生前留下的遗书,母亲把他的骨灰洒在了这片大海里。”
陈年的遗书递到郭守云的面前,上面那模糊不清的字迹在经过十多年的沉淀之后,似乎仍旧能够展露出一位将军饮弹自戕时的那一份怨愤。
“父亲在遗书里说,他这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离开了远东,冒冒失失的闯进了莫斯科那边深不见底的政治沼泽,所以他让母亲带着我在哈巴罗夫斯克定居,这一生都不要离开这片地方了。”叶列娜继续说道,“按照他的吩咐,母亲带着我去了哈巴罗夫斯克,在当年的十月农场安顿下来,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不过我知道,母亲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脆弱,她是一个很记仇的女人,为了让我记住这段仇恨,她亲手画了三十四张肖像,让我每天看着这些嘴脸背诵他们的名字,只要稍有错误,哪怕是一个音节发不准,她就会扒掉我的衣服,用马鞭狠狠的抽打。整整两年时间,我明白了什么叫仇恨,也明白了我这一辈子为什么而活。”
“为仇恨而活,你不觉得有些不值吗?”叹口气,郭守云说道,“更何况,你那些所谓的仇人,也不一定是你所能对付得了的。”
“那倒未必,”叶列娜笑道,“如果仇恨积压的深了,一个人就会觉的生活很充实,而他的仇人越强大,他就会觉得这种充实感越足。父亲的死引发了这种仇恨,母亲利用它为我安排好了人生之路,我在这条路上一步步的前行,不知疲累,毫无困倦,因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八四年冬天的时候,已经进入安全委员会的丘尔科夫来到了十月农场,他是母亲列出的仇人之一,也许是出于愧疚吧,他希望能对我们母女做出一些补偿。可我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他只不过是觊觎母亲的美貌罢了,他的这份欲望也不知道掩藏了多久,大概是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念头了。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父亲手下的一个小人物,而父亲死后,他又担心受到什么牵累,所以才迟迟没有伸出脏手。而到八四年的时候,安德罗波夫死掉了,莫斯科换了天,父亲的名誉得以恢复,所以这家伙立刻就找上门来了。就在刚到农场的那天晚上,他强迫我赤身裸体地站在窗前,亲眼看着他一次次、变着花样的在母亲身上发泄性欲,然后再把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喷在我的身上……”
“现在这个丘尔科夫在哪儿?”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沉声问道,“这个仇我很乐意替你报了。”
“他?呵呵,他早就被你那位岳父枪毙了,罪名是谋杀,而谋杀的对象,则是维克托先生在安全委员会内的第一位亲信,我的另一位仇人,第三局第二副书记列斯杰延科同志,而在三人小组审判庭上作证的,就是刚刚年满十三岁的我。”叶列娜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用缓慢的语气说道。
“什么?!”这回郭守云是真的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竟然那么早就与维克托产生了交集,而且看起来尚未成年的她似乎摆了老头一道。
“谁能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会下毒鸩杀一位安全委员会官员呢?谁又会相信一个因紧张而小便失禁的女孩儿,会在安全委员会的秘密法庭上撒谎呢?谁又会相信一个满眼纯真的小女孩,能够编造出一段因权力斗争而引发的激烈争论呢?”叶列娜笑道,“很显然,谁都不会相信,所以,当我在法庭上呜咽着说出那些证词的时候,丘尔科夫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他直到被当场枪决的时候,都没说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郭守云的眼前出现一个幻想中场景:一个裤裆里流淌着尿液的小女孩,面对三位面无表情的主审官,泪流满面、磕磕巴巴的陈述着一段子虚乌有但却只有成年人才能说出来的证词。毫无疑问,即便是再高明的主审官,也不可能对她的证词产生任何怀疑。
“不得不承认,你那位岳父很厉害,他对那时候的我并不完全信任,而他之所以要枪决丘尔科夫,更多的是为了争夺权力。”叶列娜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从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我能察觉到那一股深深的戒备。那次审判之后,他专门为我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