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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贸局?”尼基塔一愣,她不明白郭守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如今的军贸局是个真正的冷衙门,既无权又无钱的,完全成了一个摆设,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嗯,就是军贸局,我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办。”郭守云说道。
“原来好像是布尔加林,至于现在,我就不清楚了。”尼基塔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
“算啦算啦,他们的远东总局是不是就在哈巴罗夫斯克?设在哪条大街你应该知道吧?”郭守云也知道尼基塔不一定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因此态度上显得很宽容。
“就在戈沃洛夫大街,先生每次去军区的时候,都要经过他们门前的。”尼基塔这次倒是回答的很爽快,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哦,是吗?”揉揉鼻子,郭守云表情讪然。感情势利眼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军贸局总部就在戈沃洛夫大街上,那可是从别墅到军区的必经之路,自己接常不断的要从那里经过,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哪里还有什么立场来责怪尼基塔。
“那这样吧,咱们现在就到军区去,经过军贸局的时候,和我进去看一下,找一下他们的负责人。”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借整理着装的机会说道,“今后有些事情我需要他们出面去做,所以事先要去打一声招呼。”
“先生,这种事情交给拉丽萨去做就可以了,何必您亲自跑一趟呢。”尼基塔看上去有些不以为然,她说道,“现在军贸局那些人闲得很,也穷得很,说实话,他们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了。以前,这些人仗着自己是直接隶属于国防部的下设机构,所以从不把地方、军区放在眼里。眼下好了,国防部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来考虑他们了,而随着军火出口贸易的断流,他们也没有了正式的财政来源。现在他们啊,哼,说白了就是三不管,上面不拨款,地方不支持,军区不照顾,一个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闲散部门,犯得上先生您亲自登门吗?”
“噗嗤,”尼基塔这话倒是把郭守云给逗乐了,看来这人还真是不能太嚣张,军贸局以前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他们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军火贸易中所捞得的好处,他们除了上交中央财政之外,从不考虑地方驻军和地方政府的利益。而今好了,中央大权旁落,国家财政一贫如洗,军贸局失去了一切可以依仗的后盾,以往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不跳出来秋后算账才怪呢。
“不要胡说,”笑骂一句,郭守云说道,“军贸局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部门,说人家是乞丐太过分了。更何况先生我下一步还需要同他们进行一些合作,这礼节上自然应该是由我亲自登门的。记住了,一会到了人家那,态度上要注意点,不要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知道吗?”
“是,先生,”尼基塔娇俏的耸耸肩,一脸嬉笑地说道。
“拿走吧,还在家里赖着干什么?”郭守云整整衣领,瞟了尼基塔一眼,笑道,“今天中午还有得忙呢,我看你也先别补睡了,等下午再说吧。”
“先生不看看这盘带吗?”尼基塔指了指那几盘录影带,诧异地问道。
“哦,什么内容的?还这么慎重的拿来让我过目?”郭守云随口问道。
“是关于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尼基塔说道。
第一三三章 忠良之气
“关于阿赫罗梅耶夫的?”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他不是自杀了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
看着郭守云那副兴致盎然的表情,尼基塔感觉有些无语。在苏联国内,阿赫元帅还是很有威望的,对他用一句地位超然来形容,似乎也并不为过,即便是尼基塔这样的人,在提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元帅”这个称号,以表示对他的尊敬。可眼前这位倒好,“元帅”的敬称给直接省掉了不说,看那样子,还巴望着从老元帅自杀的事件中掏出点内幕来,这人……实在是良心匮乏。
“那倒不是,”尼基塔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今天上午,阿赫罗梅耶夫元帅的追悼会刚刚开完,这是咱们旗下记者在现场采拍到的一些细节。”
“就这些?”郭守云大失所望,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好奇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是的先生,”尼基塔点头说道,“不过我考虑到如果把这东西播报出去,恐怕会涉及到一个立场倾向的问题,所以慎重考虑之下,还是决定由您来拿主意。”
“哦,那放出来看看吧。”郭守云犹豫一下,最终决定还是看一看再说。他走回沙发前坐下,摆摆手说道,“快一点,咱们的时间很紧,我希望能够赶到军区与挈廖缅科几位将军共进午餐的。”
“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先生。”听郭守云这么说,尼基塔急忙拿起影带,快步走到电视机前,将标注着“1”字符的那一盒带子,放进了录像机内。
“先生,这些带子都还没有经过剪辑加工,看上去可能有点乱,您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发问好了。”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图像之后,尼基塔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将注意力放到了已经开始播放的录像上。
正如尼基塔所说的,这些盒带都是完成录制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做剪辑处理的。镜头首先拍摄的场景,与阿赫罗梅耶夫之死似乎没有任何关系,那一段段零碎的镜头,拍摄的都是黄昏中莫斯科红场上的景象,在这些景象中,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一幕幕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万人游行盛况。无数人在镜头中高呼“乌拉”,欢庆胜利,间或还有一些年轻人,疯狂的撕扯着鲜红似血的布尔什维克党党旗、苏联国旗,将它们踩在脚下,泼上汽油,付之一炬。
这样的镜头大概维持了将近五六分钟,屏幕中出现了大片的“雪花”,当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地点已经转到了一个看上去冷清许多的大厅里。不过还没等郭守云把大厅里的情况看清楚呢,画面就再次出现一片“雪花”。
“搞什么?”皱皱眉头,郭守云随口说道。
“都说没有经过剪接了嘛,就是这个样子的。”尼基塔回头笑了笑,说道。
当雪花最终消失,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郭守云摇摇头,耐着性子将注意力收回来。
接下来的所有画面,就都与阿赫罗梅耶夫的追悼会有关了。一共三盒影带,几乎是从头到尾的记录了整场追悼会的全部过程。
从拍摄的这些镜头上看,老元帅的追悼会实在办的有些凄凉,所有出席追悼会的人加起来,估计也不超过二十个,而这些人,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太,哪个年纪看上去恐怕都得有六七十了。尤其令人侧目的是,这些人全都穿着旧式的苏军军服,而且每个人的胸前全都挂满了勋章,咋一看上去,灼灼生辉的,有些晃眼。
郭守云知道,现在阿赫罗梅耶夫被激进派定性为政变的支持者,一般人对他是避之不及,正因为如此,出席追悼会的人才会这么少。而在场的这些人既然敢来出席,那就是什么都不怕的主了。虽然说这些人中郭守云能叫的上名来的没有几个,但是从他们胸前的勋章来看,这些人恐怕都是军中的元老级人物了,那些勋章中有一部分郭守云也能认出来,像什么“攻克布达佩斯奖章”、“二级卫国勋章”、“保卫莫斯科奖章”等等,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从残酷的二战中走过来的。
整个追悼会其实就是走一个过场,已经变成一句冰冷尸体的阿赫罗梅耶夫,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作为一个以往经常作报告的人,他现在只能听别人给他宣读生平简介了。
主持追悼会的,是切尔温纳海军元帅,他从阿赫罗梅耶夫参军说起,一直讲到两天前,其间,这位海军老远帅叙述的口吻一直很平静,让人咋一听上去,不像是在听悼文,而更像是在听故事——一个老兵用一生的精力所谱写的真实故事。戎马一生,有枪林弹雨中的热血笙歌,有千军万马中的从容淡定……也有英雄迟暮的悲怆无奈。尤其是在转读阿赫罗梅耶夫那封遗书的时候,“我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了,”这一句话中,更是真实的投射出了一番令人感慨万千的无奈——“老兵永不死,只是见凋零。”
尽管体会不到这些老兵对苏联国家的那份感情,对阿赫罗梅耶夫这种不识时务的做法也不认同,但是在看了这些未经剪辑的节目之后,郭守云多少也感觉到几分感慨。他恍恍惚惚地认识到,一个国家,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政权,其实和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壮年到迟暮,这都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生老病死的规律,不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法摆脱,一个政权同样也无法摆脱。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苏联政府、布尔什维克党作为一个政权,一个执政党,它们显然是染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堪称是病入膏肓。在这种情况下,一大堆人冒出来,要给它们治病,要用药去疾。但是每个人所提出的医治方法都不同,有人提倡用本国土方,一点点的医、一步步的治;有人反对,认为这样见效太慢,应该用猛药,伐髓易经,而西医、西药则是最好的选择;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土方不好,西医也不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本土的大夫看病,用西药来去根。
这一群赤脚医生,守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为出手如何诊治的问题大打出手、纠缠不清,你给病人喂点草药,我就给他来上两针,土方西药交替使用,今天换个美国大夫,明天找个高加索医生。
郭守云琢磨着,这些赤脚医生估计都不是为了给病人治病的,他们都是为了来争夺遗产的才对。
现在好了,病人终于寿终正寝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瓜分遗产、倒卖病人器官了,这原本应该就是一群赤脚医生们早就商量好的解决了,是谁都改变不了的。阿赫罗梅耶夫作为一个从十八岁从军的老兵,却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而且还最终选择了一条死路,值得吗?
不说别人,反正郭守云觉得不值。
莫斯科记者拍摄的最后一幕,是阿赫罗梅耶夫躺在水晶棺里,几位勋章满胸的老将军上前,将一面苏联国旗覆盖在他的遗体上。元帅的遗孀手扶棺沿,颤颤巍巍的哭诉:“他从18岁起便参加了同德国法西斯的战斗,可是如今我们的国家被民主派法西斯分子从内部攻克了。”
“哎,这不是为阿赫罗梅耶夫一个人办的追悼会,这是为一个叫苏联的国家所开办的追悼会。”带着几分唏嘘,郭守云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拍拍手,抖了抖肩膀,叹口气说道,“尼基塔,你刚才说的很对,这份东西的政治倾向性太明显了。”
“那先生您的意思是?”尼基塔将最后一份盒带从录像机里退出来,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正因为这份东西的政治倾向性太明显,所以咱们才必须发,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发,做成一个专题来发。”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就像阿赫罗梅耶夫在遗书中所说的那样,‘迟早要有人对苏联的分裂负责。’这个责任谁来负?肯定不会是你我。既然不用你我来负责,那把这份东西发出去,有些人的心里恐怕就要吊上两个秤砣了。维克托不是希望咱们咱们找机会把立场摆的鲜明一点吗?这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哎,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