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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地位,以谋后算?”正是因为未知常婕妤会作出何计算,只是先说出权宜之法,唯望能打消对方心中那未定的险着。
常婕妤站直了身子,满脸的泪痕,却不再有新泪,她冷声道:“纵然皇上为我封一个正二品宫妃的名衔,又能如何?婕妤也好,充容也好,哪怕是正一品妃也好,都离不开皇后的权谋,离不开后宫的牵制,积聚再多权势,也难以与堂堂当朝凤印执掌之国母抗衡。为那一点荣耀所争所夺的人,皆是因为尚要周全存活于后宫,均是因为尚有值得为之的目的,苦心每步,如果不因为有所寄盼,何须累心至此?”宁媱听着常婕妤每字每词,暗觉彷徨,事实上,何尝不是如此呢?常婕妤闭了闭眼睛,道:“如果再无所依,我只求一报宿仇。”如果报得此仇,只愿填上一命。
她回身来到桌前,低头看着宁媱碗中丝毫未动的甜汤,缓声道:“如果仇人能一死偿命,却也是便宜了她。”宁媱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婕妤,一死偿命,难道她真的是想以命抵命,玉石俱焚?
常婕妤仰起头来,眼角余光注意着宁媱的反应,继续道:“皇后前往凌霄殿之时,便是她填命之时。我已派人在宫中潜伏,只要皇后到得暗伏之处,便将有人为我手刃仇人!”
宁媱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退后了数步,常婕妤语调如斯轻柔,竟似不在意自己所述的乃是刺杀皇后的大逆之事!殿内的清冷一丝一缕地渗入宁媱的身心,她惶然而视眼前决绝凛然的常婕妤,冬寒再彻骨,终是抵不过此时的恐忧寒慑。
刺杀
第三十三章 天色越暗,常婕妤的话便越清晰,宁媱心神不宁地在宫房内反复思量,看着如灵在房中为她摆下晚膳,溢发觉得不安。那一碗在常婕妤口中带毒的南北杏雪耳炖木瓜,仿佛浮现于眼前,常婕妤的凄冷、常婕妤的泪眼以及她那一位惨死的妹妹,如几缕纷乱的丝绕,正一点一点地在她心头纠缠,使她难以平静,难以安座。她站起来,正要向外走去,如灵便道:“主子,请用膳。”她一点都不察觉主子的异常,只顾妥当地为主子准备好碗筷。宁媱听到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桌上的几味菜肴,只觉心胃翳滞,却感这一停顿间,心头之乱稍有平息,她慢慢回到桌旁坐下,如灵为她递上银箸,她缓缓接过,银箸的冰冷握满手心,她又想起一个“毒”字,不禁“啪”一声放下了银箸,再次站起来身来向外走去,如灵无措地看着主子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主子生气,不敢再声响。宁媱走出了秋栙殿,眼前暮色霭笼,她下意识地向前走去,片刻后,她伫步,眼前路迢茫茫,到底自己想到何处?该到何处?可到何处?焕欹枉死,常婕妤苦怀仇怨,可怜可悲,更不惜犯险刺杀皇后,这一筹算,乃穷途之择,也是末路之选,正如她的所想所言,已无望于深宫,只求皇后一死,自身是否周全,已不足挂齿。
皇后深谋阴狠,权倾六宫,确是寻常手段难以对付,更逞论扳倒。 宁媱想着,迈步慢慢向前走去,脑中不自觉地泛起太多的人与事。歆灵宫暗藏危机,骆沅儿狠而交下信函的那一张面容,那一句带着恳切情谊的“你务必要来。”在她眼前闪过、在耳边响起。清清陷入冤狱,绝望无神的双目,凄冷无情的话语,及至最后,那一句无奈惘然的“保重”,如一面锐利的刀锋,正细磨着她的心房,使她痛彻身心!夜幕低垂,宫灯初亮,她抬头望向前方,只见暗蓝的远空,晦雾重重,像是心头的阴霾,郁集难散。她想,或者自己该走的那一条路,本就注定在了眼前,根本毋须再多有思量。
想得太多,犹豫得太多,同情得太多,只会令自己失了方寸,乱了阵脚,忘了初衷。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昭华宫。皇后与涵心刚用过晚膳,母女二人正在内殿谈天,涵心偎在母后怀中,哝声撒娇着:“我想去嘛,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想看看……”皇后抱着涵心,那一张调皮的小脸蛋啊,现在正佯装不高兴呢,她柔声对涵心道:“那个一点都不好看,母后是怕吓到你呀,而且祭司开始作法后,在座的人都不能动了,你这小顽皮,坐不住,怎么成?”宁媱这时走进了内殿,正要向皇后行礼,涵心看到她来,马上跳了起来,跑到她身边道:“宁姐姐,我明晚也想和母后去凌霄殿,我也想为焕欹皇弟作作福,但母后不让我去,你快帮我说说话!”
宁媱听到涵心说要与皇后一起去凌霄殿,脸色一变,低头对涵心道:“凌霄殿中设坛作法需时甚长,要坐上很长的时间,一动不能动,一点都不好玩,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涵心嘟起了小嘴,道:“连你也这么说!我真的很想去嘛!”皇后对涵心道:“你先过来。”涵心似是真的不高兴起来,她转身背对着皇后,就是不理会。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涵心旁边,拉着她道:“你若真的想去,那就得答应母后,到时听从母后安排,静静地坐在一边,不得乱动。”宁媱听到皇后竟答应让涵心一同到凌霄殿,不禁叫了一声:“皇后娘娘……”随即,她顿了下来,一时心内又开始迟疑起来,她看到皇后探询的目光投来,不由垂下了眼帘。常婕妤含怨的双目犹如在眼前再现,得报宿仇乃是常婕妤的唯一目的,焕欹枉死亦是惨事一桩,只是……
只是,如果她予以缄口,眼前涵心也同行,倘若皇后果真中伏,那么,便多一条枉死的性命。
于己于人,都不该再有隐瞒。皇后看到她欲言又止,便对涵心道:“你先回怡涵殿,母后稍候再和你说。”
涵心看母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情大好,向宁媱吐了吐舌头,随如芸走了出去。
皇后回到座前坐下,道:“你是否有话要说?”宁媱抿了抿唇,道:“皇后娘娘,明晚凌霄殿一行,千万要小心。”皇后目光一沉,道:“为何?”宁媱抬起头,慢慢步近皇后,当来到皇后跟前时,她站住了脚步,道:“常婕妤心中惦怨焕欹皇子一事,明晚,她将另有图谋。”她说完,只觉心头突然空落落的,似失去了某一件物事,从她走出这一步起,便已是失去。皇后眉一挑,道:“另有图谋?她想作何图谋?”她开始回想当日在殿中常婕妤的一切举动,那般的楚楚悲绝,背后竟是另有所图?宁媱正欲往下再说,耳边似在回响常婕妤的声音:他死了,你纵不愿说,但我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她停了下来,眼前皇后的眼光溢发紧迫。她的手心开始发凉,慢慢地感到自身的无力,她垂下头,不敢再说,也不忍再说。皇后的语速开始有点急促:“常婕妤到底想作何图谋?你快告诉本宫!”
宁媱听到皇后的追问,眼前仿佛有两张脸庞在交错浮现。狠心冷漠的骆沅儿。含冤莫白的元清清。二人曾有的一切表情、话语、举动,不停地她脑中盘旋,不断地相互纠缠,更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智,不留情地撕裂着她的感官,让她无以防备,无以抵御。到最后,记忆停留在那一点锥心的疼痛上,那一点冰冷的银簮尖口,曾那么锐利地抵在自己的胸口,只差那么一点点,她便命丧于此!曾倾力而为的一切所有,难道只能成为这落寂深宫中一折微不足道的片断吗?
以命相抵,是什么含义?以命交换自己认为值得的物事。那么,她是否有值得以命相抵的事物?
有,当然有。她已经交出过性命,那么该得到的,便该再次索取。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皇后因不耐而皱起的眉头,眼前这个人,便该是给予自己所需的关键。这个人不能被击倒,更不能死。为殁逝的皇子安魂泽福,圣坛瑞设,梵文安魂宝牒俱应,祭司于酉时唱念经文以清灵大殿。通往凌霄殿的南宫道,则于申时便撒下通冥银元,以作为先人引路之开道。因此,于酉时过后,此宫道上的一应宫人便须退下回避。 皇后在宫女侍奉下穿上朝服,妆容淡扫,素绾发髻,以示对故魂庄敬之意。
整装完毕后,皇后宣见靖公公,摒退了所有宫女。靖公公躬下身,道:“皇后娘娘,一众内侍,已安排停当。”皇后道:“本宫于西宫道前往凌霄殿,汝等以凤驾之势行走南宫道。如有异动,须擒活口!”
南宫道上灵纸纷飞,如飘零飞絮,散落于冷硬一地,又随风微有挣扎轻翻,终究是逃不过没于角落的命运。宁媱站在远处,看着那一方的动静,她暗暗揣测,也暗暗不安。未知今夜,会掀起多大的波澜?等待常婕妤的,又将会是什么?她回过身,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问身旁的如灵道:“现在是何时辰?”该是申时已过了,她如此一问,只是想听到旁人的声音,以凝聚心神。如灵侧着头算了一下,道:“主子,此时该是申时了。”辰光过得当然是飞快,相信常婕妤的行动,也是刻不容缓。宁媱看向通往琉清宫方向的小路,停下了脚步。皇后已知悉常婕妤的目的,定必派人监察常婕妤的每行每动,此时的常婕妤更如同惊弓之鸟,那么,是否已知道自己把她所布局的一切告知了皇后?那决绝的杀机,断不能把她苦心准备的一切摧毁。常姐姐,你说的再对不过了,苦心每步,如果不因为有所寄盼,何须累心至此?
我又何须累心至此?若不是因为那留于心底的憾与恨!推开房门,室内一片灰暗,隐隐地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为焕欹特别配制的香料气息,焕欹说,这股味道,像母妃身上的气味,睡觉时就好像母妃在身边一样,特别舒服。那么,这就是自己的气息吗?常婕妤走进房内,来到床边,那折叠整齐的床铺,那一对她亲手为焕欹缝制的小布偶,布偶上那两道粗线绣出的笑意,在她的视线中,慢慢变得模糊。她倚坐在床沿,把小布偶抱进了怀中,轻轻地、一把一把地,抚摸着布偶。
片刻,她猛地把布偶的脖子抓紧,用力,再用力,直到手中的力已全部集中在布偶身上,直到布偶已不成形状。“焕欹……”她低唤,把脸贴近布偶,泪水涟涟。这时,如柳走到房门边,不敢贸然进内,轻声往内道:“主子,事情已打点妥当。”
常婕妤闻声,抬起脸来,眼内森寒的光芒透过泪雾迸射而出,她点着头道:“好,好,很好。”今晚必要皇后偿命不可! 如柳站在门边,迟疑着,没有离去。常婕妤放下布偶,转头看向门外,道:“还有何事?”如柳道:“宫门外有内侍监守。”常婕妤站了起来,冷笑着走出了房门,却不发一言。不出意料之外,宁媱果然向皇后告知了一切。她来到庭院内,看向宫门外,虽看不到人影,却也可以想象到来自皇后派遣的一切监视。
事情正向她预设的方向进行,宁媱出卖自己,是成计的关键所在。本来最担心的,莫过于宁媱尚会念及与自己的交情,只是,现在看来,自己与她那一浅薄的交情,终究是不堪一击。也终将成就自己的布局。宁媱来到琉清宫门外,果然看到有内侍驻守。她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如灵忙不迭地在后面跟随着。酉时将至,皇后应已从昭华宫向凌霄殿出发,皇后已有防备,该不会受到袭击。只是常婕妤这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那尚可保全性命。如柳一如往常地为宁媱引路进入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