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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听我说故事吗?”趁他现在还能够开口。
冷瑟瑟本以为他不会说出原因,却没有想到任陵这般配合,于是她点头道:“你说。”
任陵苍白的笑笑:“我不想活下去,因为我若是活下去,那么我最重视的那个人,便不能够活下去了。”他这句话一出口,冷瑟瑟忍不住垂下头来,不去看他。
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不忍心见到任陵此刻面上的表情。因为听到任陵这般说,便知晓他定是有着让人无奈的理由。
果然,任陵很快继续说道:“我不过就是……求而不得,所以只能成全而已。”任陵的目中满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冷瑟瑟或许懂了,又或许其实不懂,她只是颔首,不语。
方小安默默地为任陵喂着药,什么也不说。
任陵慢慢的讲了自己的事情,冷瑟瑟没有想到他会就这般讲出来,也许就连任陵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讲出自己的故事。任陵所讲的故事很简单,便是如同那些说书人每天讲的江湖故事一般,青梅竹马的姑娘爱上了别的男子,任陵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便在大婚当日逃了婚,还抢了门派里面很重要的东西逃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错,从而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追杀他上面,忽略掉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任陵说,等到那些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而他所喜欢的那个姑娘,应该也已经同她所真心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了。即使是在武林之中,大家不拘小节,那姑娘背着他同别的人在一起,若是被发现了也该是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但是他这般做了,便没有人会知道,她在他逃婚之前,其实已经同别的男子在一起了。
他说得平平淡淡,冷瑟瑟听着却觉出了一丝心酸。
任陵在旁人看来是个风光的大侠,表现得却是那般笨拙。他绝对有更多的办法,成全那两个人,然而他却用了最笨的办法,用自己的声誉,还有性命,去成全两个人。
这般的人,平日里听着说书人说起来,冷瑟瑟总是会觉得他特别的蠢,但是此刻,面对着任陵,这一个字却无论如何也骂不下去了。
任陵说完这些,很快便又陷入了昏迷,冷瑟瑟看着方小安,良久以后突然转身下了楼去。
方小安原本没有什么表情,在看到冷瑟瑟突然转身下楼之后,终是轻叹了一声。
大夫走之前说,任陵的身体,应是撑不到明天了。
第18章 煨(三)
方小安没有猜错,冷瑟瑟的确是躲进了厨房里面。
走进厨房,方小安看着冷瑟瑟面前的一堆空酒坛,又看着冷瑟瑟放在酒坛上面的手,微微皱眉。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直到冷瑟瑟想要在一次拿起酒坛倒酒的时候,方小安伸手按住了酒坛。
冷瑟瑟微微用力,却没有能从方小安的手里面抢过酒坛,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方小安,声音有些沉闷的道:“你不在上面照顾任陵吗?他现在……”
“他昏过去了。”方小安低声道。
冷瑟瑟不说话,看着方小安的眼睛,这个时候犹为清澈。他们因为任陵的事情而折腾了一整天,此时都已经是晚上了,冷瑟瑟没了吃饭的心情,便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喝酒。这个时候,看着方小安在灯下的眼睛,冷瑟瑟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好似可以看进人的心里。
所以这一刻,冷瑟瑟将一直憋在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任陵真的是个很蠢的家伙。”
“嗯。”方小安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在冷瑟瑟的面前坐了下来。
冷瑟瑟再次试图拿起酒坛,只是方小安的手依旧放在酒坛上面,冷瑟瑟努力了一会儿仍是放弃了。她轻笑一声,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笑意,她道:“任陵不该死的,什么江湖什么大侠我都不懂,但是任陵他不该死。”
方小安颔首,静静听着冷瑟瑟说着话。
不知道是为什么,冷瑟瑟觉得自己在方小安的面前总是守不住秘密,面对着方小安的那一双眼睛,似乎一切都秘密都想要倾诉。她没有喝醉,分明是清醒的,可她就是想要借着这些酒,将一些话说出来。
也许方小安只当她是醉了。
所以冷瑟瑟这一晚,又说了许多,说了任陵不该死,说若是真的有神医能够救得了任陵,那该有多好。她还说了自己讨厌那些江湖歪理,也说了……俞秀。
直到冷瑟瑟说得累了,才终于趴在桌子上休息,只是没休息多久,她便睡着了。方小安看着冷瑟瑟熟睡的样子,眸中某种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他站起身,离开了厨房。没过多久,他便又回到了厨房,手里面拿着一件自己的灰色外衫,然后轻轻为冷瑟瑟搭在身上。
做完这些以后,方小安才低叹一声,缓缓上楼到了任陵暂时住着的房间之外。原本同冷瑟瑟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天黑了,现在两个人聊了那么久,早已是夜深人静。丁越因为早上被任陵那不停吐血的场景吓得不轻,所以早早的就回房去睡了,而冷瑟瑟此时正在楼下的厨房里面睡着,所以没有人知道方小安走进了任陵的房间。
踏进房间,方小安合上了房门,又将房间的灯点上,缓步来到了任陵的床前。
任陵的脸色此时已经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毫无生气,气息也弱得几乎没有。照这个情形,冷瑟瑟和丁越本应该手在任陵床前的,但是丁越胆小,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进来,而冷瑟瑟此时又被任陵的经历所触动,似乎已经暂时忘记了这回事。
所以此时,任陵的房间之中,只剩下方小安一人。
方小安在任陵的床前坐下,低声道:“任陵。”
不知是任陵并没有昏睡得太死还是巧合,方小安这句话唤出口之后不久,任陵便真的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方小安。方小安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任陵微微蹙眉,似乎十分难受,过了一会儿他才有力气开口:“是你……”
方小安颔首,又道:“我可以救你。”
他的这句话,让任陵的表情一僵,随即任陵哑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要我救你吗?”方小安没有理会任陵的问话,只是这般说了一句。
而这句话,也让任陵沉默了。
很久,也许是很久以后,任陵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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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冷瑟瑟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是在厨房之中。揉了揉眼睛,冷瑟瑟站起身,却发现身上披着什么,待到她认真去看的时候,那衣物却因着她的动作而滑了下去。
微微蹙眉捡起那件衣物,冷瑟瑟才发觉那件宽大的灰衣是方小安的——只有方小安的衣服会这般宽大。
皱着眉回忆了片刻,冷瑟瑟才想起来自己所遗忘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
任陵。
冷瑟瑟快步走出了厨房,望着二楼任陵住的房间跑去,待到她到了门口,她才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忘记,昨日那个大夫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任陵的身体太差,应是……撑不到第二天。
而现在,天已大亮。
自己明明知道的,却在楼下喝酒,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冷瑟瑟一瞬之间竟觉得自己是那么残忍。
推门,也许面对的便会是任陵冰冷的身体了。
不由自主的吐了一口气,冷瑟瑟终是推开了门。
门内,竟然没有任陵。
门内是站在床边的方小安,他的身体有些臃肿,挡住了冷瑟瑟的视线,冷瑟瑟有些惶急的过去推开方小安,看着空无一人的床,茫然的道:“怎么会这样?任陵呢?”
“他……不想让人看见他死时的样子。”方小安开了口,冷瑟瑟才听出他话语中的喑哑。
方小安似乎有些疲惫,冷瑟瑟只当他是在这里受了任陵一夜,所以才会这般疲惫。只是方小安虽没有说出任陵的生死,一切却都能够猜到了。任陵说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死时的样子,那么,他便是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只是任陵那般的身体,又能到哪里去?
“你帮他离开的?”冷瑟瑟很快问道。
方小安没有否认。
冷瑟瑟是真的不理解,不理解为何方小安不是救人,而是由着他拖着那样的身体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孤独的死去。然而相对于冷瑟瑟额的反应,方小安只是淡淡的道:“他说,他不要活下去。”
所以他才由着他。
任陵的心情,也许方小安懂得,但是冷瑟瑟不懂。
冷瑟瑟听着这句话,突然抬眸道:“那么你呢?方小安。你想要活下去吗?”就连冷瑟瑟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方小安也没有想到,所以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小安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长久的沉默,就在冷瑟瑟以为方小安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我若是生无可恋,此刻便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说完这一句话,方小安转身离开了房间。
独留冷瑟瑟,回味着这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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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午后,冷瑟瑟难得的拉了丁越和方小安出了客栈,来到了临仁镇外不远的一座山上。
丁越十分不解的看着冷瑟瑟一身白衣的样子,低咳一声道:“老大,你穿成这样,莫不是要祭奠那位任大侠……”
“不错。”冷瑟瑟看了丁越一眼,心里虽是有些气丁越昨日的胆小,却也不忍心骂他,所以只是低叹了一声,然后从带出来的包袱里面翻出了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任陵被救以后,冷瑟瑟在他的包袱里面找到的,知道任陵选择自己一个人静静死去之后,她便替任陵收拾东西,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这块玉佩。
冷瑟瑟带着方小安丁越二人,找了一处风景最佳的地方,挖了坑将玉佩埋了进去,埋的时候特地将坑挖得很深,并且用力的将泥土填紧,害怕玉佩埋得太浅了被人挖了出来。她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向身旁二人道:“我虽不了解任陵,但是他始终是在我们客栈过完最后一段日子的,我不过是……为他做点最后的什么事情罢了。”
丁越的眼睛有些湿,不知为何。他看着冷瑟瑟的动作便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是一直未曾开口,昨日任陵说出自己的故事的时候,丁越也不在场,所以他并不知道任陵有些什么苦衷,他不过是单纯的可惜一位侠客。他想了想才道:“老大,不如我们去找人帮任大侠立一块碑吧,他生前如此风光,死得却这般……”
“我想他应是不需要的。”冷瑟瑟摇头,像是在苦笑。
任陵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冷瑟瑟猜想得到,她不过是觉得他不应该死后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所以才将任陵的玉佩埋下来,就当是他的墓,就当这其中葬的是他的魂。
方小安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这时听到冷瑟瑟的话,不由默默转过头,看着这日午后的阳光,看着那些阳光透过绿叶洒在地上,斑驳的一片。那些斑驳覆盖在冷瑟瑟为任陵所立的冢上,有种不知名的意味。
“我们回去吧。”冷瑟瑟说。
三个人沉默的又回到了客栈,日子还是同样过,有了方小安,客栈又开始重新开门做生意,一切似乎都还和从前一样。
仿佛没有见过任陵,仿佛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