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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忽略不计之后,就愈发觉得就算秦敛乐意,我也不该让他如此做。我一直很想做一个让别人看起来比较满意的公主,至少要做到大度与善良,宽容与忍让,总之既然做不到苏启苏姿他们那样睿智,那至少要让苏启性格里所有乱七八糟的缺点都不能出现在我身上。
此外,在我嫁去南朝之前,教习我夫妻相处之道的姑姑也告诉我,在皇家,幸福比情感更重要,理智比幸福更重要,责任比理智更重要。我那时候虽然不是很懂,并且后来也没能严格按照这条训诫来做,然而却一直觉得这句话实在很正确。
这样一想,便觉得心里那点微弱的私心此时必须要无视掉。我虽然胆小,却并不特别胆小,死亡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虽然阴间听起来便有些阴森,但既然人人都可以过得,那我自然也可以过得,不必一定要秦敛陪伴。假如我实在舍不得他,还可以在阴间的奈何桥上等着他。如此告诉自己后,就愈发觉得秦敛还是继续活在这世上最好。
第 四十七 章
、
我打定了主意,便第一时间与秦敛商谈。这一次我态度坚决,头脑又较为清醒,在秦敛转移话题的时候及时截住了他,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宽大衣袖中,小声说出我想了一个下午,自认为很有点玄妙哲理的一句话:“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继续活在这世上。每年在我忌日的时候燃一炷香,同我说说话就可以了。”
秦敛一下一下轻柔抚摸我的头发,一时没有言语。
我抱紧他,鼻尖是他的淡淡衣香,似有若无,是好闻的味道。此刻的我十足庆幸我的五官并未完全衰竭,还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嗅到他的香气,同他讲话,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暖意。这一切我都留恋不已。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温柔,若带梅香:“你只告诉我,我下去陪你,你会不会开心?”
我很沮丧于他问的这个问题的难度。知道一旦说会,那么我方才劝他的所有话都没了作用;然而如果说不会,又有些违背我的本心。我实在不会撒谎,而秦敛又这样聪明,只是一点点的痕迹就会被他一眼拆穿。
我考虑着措辞开口,试图避开正面回答他:“关键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你还活着就……”
他截断了我的话:“你怎么想的很重要。”
我张张口,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的神色。更紧地抱住他,低声说:“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我最近想,也许老天很公平,可以许给每个人一世一个愿望,那么我这一世的愿望就是嫁给你,我既是实现了,便不可以再求更多。如果这一世要求太多,下一世也许就不会过得太好了。”
我的额头上被蜻蜓点水地一碰,他说话间低转幽回,令我忍不住要沉溺:“可是你要我活下去做什么呢?苏熙,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一遍,我会受不了。”
我的眼眶开始有些湿润,实在听不得这样的情话。我在今天和他讲这些话之前本来鼓足了勇气,想着自己既然都已经面对过凶恶的狼群,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可以一笑置之,可他现在只是说了区区几句话,就让我的自信全部溃不成军。
我哽咽道:“可是……”
他轻声打断我:“假如我们调换,我先死了,你会不会想念我?会不会很伤心?”
我的眼泪被他用手指拭去,我小声道:“可是,我死了,你也许会伤心,可能还会想念我,但伤心最终会有痊愈的一天,想念也会越来越淡薄,那时你就会想起来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活下去,会有很多好处。未来意料不到,我活下去尚且不能,你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
他说:“如果到了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喜欢上了其他女子,熙儿,你会不会伤心?”
他真的很会为难我,要我回答这样的问题。我想到那个可能发生的场面,顿时有些委屈,眼泪夺眶而出,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抱住我轻轻摇晃,唇轻轻印上来,声音比吻更轻柔:“会很伤心对不对?就算我真的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你也会担心是不是?所以为什么要撒谎,其他人怎么想都好,都没什么重要。你只需记得,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虽然太医一直强调要我平心静气,这样才有可能将性命延迟到抵达藏郎的那一日。然而在离世前要担忧的事情这样多,每回从长长的昏睡中醒来,即使很疲累很疼痛,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这想那,直到再度昏睡过去,因此太医的建议施行起来着实困难。
众人渐渐变得沉默,即使我看不到,也可以察觉出他们在努力强颜欢笑逗我开心。我自己则可以明显感受到生命在偷偷溜走,就仿佛一只盛满沙子却在底部漏了一个小口的布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能阻止的流失,到如今已然所剩无几。若是按照秦楚那一次偶然说漏嘴的话,那便是我如今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额外馈赠。
我在抵达沙漠的前一日彻底陷入昏迷。陷入昏迷前同阿寂有过一次商议。
我同她说我的困境,并且希望想个办法让秦敛改变主意,在我离世后仍然活下去。阿寂默然半晌,问我:“公主真是这样想的?”
我只简单回给她一个字:“是。”
“公主打算怎么做?”
“我想不到好办法,翻来覆去只想到一个主意……”我说,“我想找一个女子代替我活下去。”
阿寂很聪明,很快反问我:“公主是希望效仿陛下,做一张公主自己的人皮面具,让秦敛以为公主还活着?”
我说:“你熟悉我的所有事,所以如果你肯帮忙同那个女孩子讲一些我的事,她在最初几天就大概可以蒙混过关。到时候再想个主意,就说我由于一些事要回苏国,让秦敛几年见不到人,慢慢他的思念和伤心就会淡下来……”停了一下,接着说,“到时候就算被他发现我是假冒的,至少他能体会到我想要他活下去的苦心,如果他肯尊重一下死者为大,就会继续活下去。”
阿寂又是默然,半晌问我:“公主想要谁假扮?”
“其实,”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你就很合适。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
“公主说什么,自然我就做什么。只是,”阿寂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起伏,“公主这样做,我心中莫名难过。”
我没有再解释什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发现自己能使用的力气已经剩下不多了。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这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太医正压低声音同秦敛讲话,说我怕是撑不过三日,犹疑着问他要不要准备后事。听到这话后我虽然看不到秦敛的神情,却总觉得可以感受到他的难过。随后我听到他的声音,竟是冷静得不成样子:“准备吧。”
我知道他心中必然并非这样镇定。前些天我也是从昏睡中醒来,尚未睁动眼皮,便发觉他正握住我的手,是十指交缠的样子,大抵是坐在床边,同以为还在昏睡的我低声说着什么。起初我意识混沌,并未听得太清楚,清醒后慢慢回味,才想起他那时候说的话竟是脆弱如斯:“苏熙,你快些醒过来。陪我说说话。你这样一直睡着,我有点害怕。”
那一刻我只觉鼻间酸得难以言喻。
然而,同时,他这样说,我便越发想让他活下去。
我在同阿寂讲话完,才想起还可以尝试另一种方法。人们都说,死者为尊,按照这一观念,如果我临死前留有遗言,那么只要秦敛可以办到,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大概都会碍着我而答应。而我现在的状况既然已经被太医判定为可以去准备后事,这就代表我此刻说的话与遗言也没什么差别了。
然而理论很完美,施行起来却有点困难。我很想将心中已经改变了的主意说出来,逼着他答应,却发现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眼泪倒是流得很容易,在张开嘴的那一刹那已经簌簌地掉了下来。可我并不想留给他一个哭泣的最后印象,于是心中越发急切地想要把眼泪收回去,改成一个微笑,却反而越急越乱,一直没能笑出来。
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我在心中绝望地想着,感觉到秦敛的手指慢慢移上来,他的手十分温暖,温柔细致地捧住我的脸时,我的眼泪愈发汹涌而出。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我自懂事起,其实便很少哭泣。而自从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他,之后的每一次掉眼泪,真真假假,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我真的很舍不得他。
他放柔了声音:“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就要到藏郎了。会好的。”
这话显然是在哄我。我知道我们虽然已经到了大漠边缘,然而离藏郎却还有许多天的路程。我急于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却失望地发现仍然没有力气开口。
秦敛轻轻地说:“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的眼泪愈发涌出,用尽了力气眨眨眼,希望他能明白。
而他显然是明白了,笑了一下,握紧我的手,同我道:“不要担心,不论在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我很想回答他,我确实舍不得他,却不再希望他在我死后也要去陪着我。无奈喉咙里迟迟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口型向他述说,说了半天,积聚的力气一点点地都用光了,他还是没有回复,像是没有看懂。
我实在着急,听到他终于开口说话,却不是我想听到的意思:“我终究做过一些事,即使你认为可以理解,我却无法用同样的理由安慰自己。尽管你没有丝毫抱怨过,我却知道你受过的委屈很多。而我,除了陪着你,想不到还有其他可以抚平你委屈的方式。而你如果离开我,大概也会觉得孤单,我下去陪着你,你不会觉得害怕,我也愿意,这样不是很好?”
我怔了怔,眼泪骤然急雨一般掉下来,无声大哭。
第 四十八 章
、
我再度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已经到了阴间。因为我睁开眼后,发现躺着的自己居然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床顶帐子上那些奇异而狰狞的雕梁画栋。念及视力已经恢复,我更加确认我到了阴间。而等我转过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有知觉并且感觉并不像之前那样沉重后,就愈发确认我的阳寿已尽,阴寿正式开始。
我坐起来,转了转头,听到有人隔着门扇正在交谈。微微定睛,屋中有昏暗光亮,映出门窗外影影绰绰的两条人影,而其中一个人的嘴正在一张一合,言语不甚流利:“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但是身体只是暂时恢复。我还有些地方需要再想想,过几天再和你谈该怎样治好。”
说完这句话后,就听到门板“吱呀”一声,我应声望去,一眼看到秦敛那张熟悉而好看的脸庞。
我愣了愣,下意识道:“你也死了吗?”
虽然房间中昏暗得看不清楚,但我总疑心我看到了秦敛的额角跳了两跳,然后才是微笑,镇定地回答我:“没有。这里是阳间,藏郎国。”
我很幸运。在昏迷后的第二天,已经没了呼吸但身体还未凉透的时候,得到了头一次走出大漠的丹乌的救治。
只是若要深究丹乌走出大漠的原因,就会发现我幸运得相当令人无语。我发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真是哪里用哪里对,苏启的暗卫神奇地承袭了他那种奇特到不可考的大脑思路,在收到我也许赶不到藏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