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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寂又道:“那如果太子殿下不为所动呢?”
我想了想:“实话讲,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
阿寂果然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就顺利安全地找来一个漂亮宫女。
我问道:“叫什么名字?”
“阿,阿晴。”
阿晴的模样十分标致,眼睛随随便便一忽闪,就能生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效果。虽然我不知道秦敛的喜好,但从他最爱欺负我可怜巴巴的时候,以及我的哥哥苏启最喜欢这种小鸟依人温柔可怜类型的经验来推断,秦敛对这个宫女有所注意应该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秦敛行事真的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次日秦敛回到东宫,我立即安排阿晴前去阿晴前去奉茶。阿晴穿的是最漂亮的一类宫装,蛾眉淡扫,目如点漆,唇如涂朱,腰如柳枝纤细柔软,步如莲花袅袅婷婷,捧着茶盏恭敬侍奉的时候,还特地在我的授意下稍稍停留了片刻。
可秦敛却只是清清淡淡扫了一眼,就兀自低下头缓缓喝茶。
他的举手投足都是标准高贵的宫廷礼,拂去茶叶的动作一丝不苟,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破绽。并且一连三日,阿晴在他面前晃了有十几回,他都作视而未见处理。
第四日,我前去拜见皇后,并被留在那里长谈了两个时辰。刚刚回到东宫就被告知秦敛得到旨意去了南书房,而据说阿晴因为色^诱未遂,被秦敛处以杖刑。拖下去的时候已经皮开肉绽。
又过了一日,阿晴拒绝召看医女,选择在夜晚上吊自杀,被人发现时尸骨已经寒透。
我得知消息后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上午都一动不动。直到秦敛下朝回来,把我的双臂从我的脑袋上掰下来,淡淡道:“别哭了。”
我随手抹了把眼眶,狠狠道:“你才哭了!你从头到脚都哭了!”
秦敛揉了揉额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宫中活了这么大都没有见过死人。”
我继续狠狠道:“你才没见过死人!你从头到脚都没见过死人!”
我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其实我真的没有见过死人,并且因我而死的人,这也还是第一次。生杀予夺的权力,秦敛常使,可我不常使。这次给我的震撼,其实真的不算小。
秦敛听我吼完,一张脸越发面无表情,我一个劲地往后缩,被他一把扯住袖子拖了回去,冷声道:“那个宫女,你以为真是我误会了她?你只让她在我面前走动,可没让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诱惑我吧?可她就是这么做了。她既然这么做,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既没有准备好,还想飞上枝头,后果怎么样自然得她自己完全承担。倘若你一上午就在为这点事愧疚,那我不是早就愧疚致死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冷冰冰地道:“还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看着像朵花我就会摘么?”
我在心中默默地怨念你难道不就是个花心的人么?还有,你的良心早就被你给扔了,我的却还在。并且对待一颗本就愧疚易碎的心脏,还用这种冷冰冰的言语讲话,真的是一点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自觉都没有。
于是我本想出声反驳,却又蓦地想起了哥哥苏启在我这次临行前对我的劝告:“传说南朝太子秦敛手腕强硬,说一不二,甚至还有些不近人情,熙儿你就算真的想做些什么,也还是要自保为上,务必三思。”
以及他以前还说过的一句话:“驯服一个人,如果不能让他崇拜你,那就要让他畏惧你。”
而我在这几日只是熟悉了秦敛似笑非笑的态度和漫不经心的言行,一时忘记了他既然身为太子,就必然会有自己凌厉的手段和杀一儆百的威严,就必然会做出一些杀伐决断的残酷事。秦敛从以前到现在并没有变,只是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思及此,我的嘴巴张了张,又委委屈屈地闭上了。然而秦敛却不肯这样轻易放过我,他的一双眼睛明察秋毫得让人很想揍他,我只听他淡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想了想,做出一副很郑重的态度:“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挑眉示意我继续,于是我就继续说:“我还是想问你,你当时怎么那么突然就娶了我了呢?”
秦敛沉吟片刻,缓缓道:“你真的要知道?”
我在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么,在面上还是很一本正经地重重点头。
他又道:“答案可能不会太让你满意。”
“满意不满意没关系,”我道,“我就是想听一句实话。”
秦敛于是淡淡道:“一时冲动。我当时就是觉得你长得比较漂亮罢了。”
“……”我一再提醒自己是大度善良的好姑娘,然而我到底还是没忍住,低低诅咒了一句,“秦敛你!”
秦敛扬眉道:“我怎样?”
我很想说一些除了“无耻”之外更多骂人的话,却发现无论脱口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话:“你十分非常极度相当的无耻!”
秦敛默了一下,道:“骂人的话讲得真不地道。要不要我教教你?”
“……”
第 五 章
、
俗言道人无完人。而圣人也是人不是神,所以圣人也非完人。而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我认为,只是因为他们对于非圣人一面的遮盖程度比平常人要稍好一些罢了。
所以据此推理,秦敛之所以为太子,并且为人称赞,也只是因为他对于非称赞一面的遮盖程度比其他三位皇子要稍好一些罢了。
我本以为既然是皇室的一个区区家宴,那按照这些时日我所见到的王子皇孙的数目计,大约只需摆上六七张双人桌便够了。但我没想到南朝和我苏国不同,圣上直系主脉虽人丁单薄,然而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却是不少,并且统统记在了家宴名册上。这样一场家宴,其盛大程度直比父皇和我初来南朝时的那一次国宴。我瞅着流水席一样的一排排一列列一堆堆,直觉就想晕。而与此同时我又很玄妙地就想起了一句话: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对于这样人口众多的不织而衣不耕而食的皇室贵族,身为苏国太子的哥哥苏启曾道:“养着这样一大帮子白吃干饭的皇子皇孙,纯粹就是在养着一帮只懂得吸血和嗡嗡的蚊子。还不如养一条白眼狼,杀了以后还能剥皮吃肉。”
我道:“不养行不行?”
苏启道:“想得倒美。皇亲国戚在朝中还有势力,有的还有兵权。这些关系复杂得很……算了,跟你讲你也不懂。”
我道:“可是你见过哪帮蚊子能把人给咬死的?”
苏启白了我一眼,淡定道:“千年蚊子精。”
我:“……”
所以说,当一个好皇帝也不容易,明知道是废物也还是要养着,明知道是蠢货也还是要忍着。不愿意的时候得装着愿意,愿意的时候得装着不愿意,想哭的时候得装笑,想笑的时候得装哭,着实憋气难受得很。
但是,我总觉得凭靠秦敛的演技和阴险和心计,他是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位的。我跟秦敛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日三秋”的经典案例。我总觉着若非我的自我安慰精神着实强大,只需五日,我就会变成十五年之后垂垂老矣的模样。而秦敛如果按照这个方法也去折腾别人,那也只需十日,那些自称“老朽”的臣子们估计就真的会化成三十年之后的一把老朽骨头。
家宴进行本来无波无澜,中途被陛下的一声咳嗽推向了高^潮。歌舞升平时,当今圣上喝了一口浓汤,结果引起咳嗽不止。召太医罚厨子折腾了半天,在皇后和侧妃一声比一声的尖锐惊呼下脸色才有所好转。而等到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之后,各位皇子也粉墨登场。
大皇子秦旭拱手低头语气沉痛道:“父皇务必保重圣体啊。”
二皇子秦宇拱手低头语气沉痛道:“父皇务必保重圣体啊。”
三皇子秦楚拱手低头语气沉痛道:“父皇务必保重圣体啊。”
四皇子秦敛上前一步眉心微蹙道:“父皇为国事操劳,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实在是儿臣之过。儿臣昨个刚觅得两支上佳雪参,被那几个外疆人说得神乎其神,还没来得及进献,明日儿臣就命人送过来。父皇您务必保重身体啊。”
秦敛的话音落下后,全场用万籁俱静也许形容得有些过,但鸦雀无声却肯定是有的。陛下扫了扫全场,不吭声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明白:你们都睁大了眼睛瞧瞧,扯宽了耳朵听听,孤若是只生了前三个皇子,那南朝江山迟早都是不保的事啊。幸好老天待孤不薄,让孤还能有个四皇子时不时地欣慰一下啊。
然而若要是我认为,这件事仅仅只是充分证明了口才的重要性罢了。侍奉君主的时候,只有口才不是万能的,然而没有口才却是万万不能的。前三位皇子殿下对父皇的关心程度未必就比秦敛少,而秦敛对父皇的关心程度也未必就比前三位皇子殿下多,然而仅仅是几句话,高下就立显,秦敛“有敬爱的父皇在万物都不能入我眼”的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只能再次肯定秦敛的阴险。而如果硬要说这件事还能反映出什么,那就是秦敛明明可以简单几句话就能哄人开心,平日里却偏偏还要恶意糊弄逗耍我,由此可见秦敛除了心机十分阴险之外,人品还相当十分非常的恶劣。
随后家宴又在大家嘻哈哈的暖场中继续进行。秦敛和我并排坐在一张桌上,天气这么热,他还非往我这边挤。我往旁边让让,结果他又跟着理所当然地继续挤过来。
我顿时就觉得不远处树上的蝉声更聒噪了。我闭着眼又让了一寸,眼看衣袂都快够着大皇子妃了,秦敛忽然一把把我抓了过去,并且搂得更紧了。
他那双手看着挺修长瘦弱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我挣了第一下没挣开,又挣了第二下第三下,结果还是没挣开,只得憋住一口气道:“殿下,你不热么?”
秦敛道:“不热,怎么?”
我弱声道:“可我热……”
秦敛“哦”了一声,挑眉道:“那我给你扇扇风。”语罢真的“刷”地摇开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我扇风。
他扇得有多么理所当然,我就被扇得有多么毛骨悚然。我睁大了眼睛扭头并且仰起下巴试图去望他,秦敛凉飘飘的话从我脑袋上面悠悠打着旋儿转下来:“闹腾什么。给我坐正了。”
我“哦”了一声,正容道:“太子殿下,你难道没觉得今天跟平常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么……”
秦敛道:“哪里不一样?”
我道:“好像有点儿阴风阵阵的……”
秦敛道:“怎么讲?”
我道:“我琢磨着肯定是有鬼附到你身上了,否则你今天晚上怎么举止这么正常呢,这也太不正常了。快说,你究竟是什么鬼?画皮鬼?水鬼?还是吊死鬼?”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丝儿扇子摇出来的微风就没有了。秦敛姿态颇潇洒地收了折扇,并且“啪”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说什么呢你。”
我作恍然大悟状,道:“都不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看来你刚刚真的是离魂了。我跟你讲啊,你刚刚身体被鬼附身了,你被附身之后特别善良特别体贴,一点也不符合平常的作风……”
“……”
秦敛冷着一张脸,抿着唇又想拿扇子敲我,被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