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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走了不久,在一处院子停下来,早有媳妇和丫头们迎上来,每个人都瞧着小玉却鲜有笑容。
小玉有些纳闷,自打进了池府后,她还没有见到哪个对她和善的笑过——这么讨厌她,还接她来做什么?
被人引进屋里,转过屏风云床上歪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看到小玉稍稍坐了起来,自有丫头上去把大迎枕放到她的身后。老夫人看到小玉神色间有些古怪,有点悲伤有点讨厌,绝对没有半点的喜色。
小玉就看到有人拿出锦垫铺到地上,挽睛见她还是呆呆的立在那里,忙扶了她一把:“姑娘,给老祖宗请安啊。”她听屋里屋外的人说话,早就知道这位老夫人是谁了——自家姑娘的太祖母。
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她还没有学规矩呢。来人,把见面礼给大姑娘拿过来。”她说着话偏过了头去:“你是叫紫珏吧?”
“不是,小玉。”小玉听到有见面礼就喜笑颜开了,看到有人端着木托盘儿出来,马上跪下给沈家老祖宗磕了几个响头。
池家老祖宗摆摆手:“还不快扶起来。”然后看向小玉:“长得还算周正,嗯,以后你的名字就是紫珏,记下了。”没有要商量的余地,直接的吩咐。
小玉看了看她点点头:“好。”看在送得那对玉镯上,改个名字罢了有什么:“自现在开始,我就是紫珏。”
池老祖宗没有想到她很乖巧,不过也把小玉看到玉镯后的神色收到眼里,所以更加不想多说:“去吧。先去见见你父亲吧,他的时日不多了,能赶上也算是你们父女有缘,老天爷开了这个恩。”
紫珏一呆,抬头看着池老祖宗没有答话——池子方要死了?!随即她的心头一轻,知道了池家急急接她回来的原因,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怪不得一路上池得顺不要命般的赶路呢,她还在心里嘀咕过:又不是奔丧。
没有想到还真就是奔丧啊,她就是来给她那个没有良心的爹来送终的。
“你还不知道,先去见见吧,看看他有什么话要吩咐你;回来就不用再来我这里,这些日子我身上不爽,就不留你用饭了;来日方长,过些时候吧。”沈老祖宗再次抬了抬手,便有丫头过来送紫珏。
紫珏在挽泪的提醒下,又向沈老祖宗行了礼才转身离开,踏出房门的时候她的心一惊:池子方可是有儿有女的人,他就算是要死了也不必把自己接回来吧?真得如此有心,怎么可能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事情,怕是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吧?
紫珏再次上了车,这次转来转去用得时间比较长,到的院子比起刚刚的来差不多大,但是没有那些高大的树木,显得院落要敞亮些。
屋门推开,紫珏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儿,屋里头还传出低低的啜泣声:“我知道,可是你也没有到那一步上,说这些做什么?你接人我不拦着,可也不许你再说这……”
“老爷、夫人,大姑娘到了。”门口机灵的丫头马上出声,打断了屋里人的话。
屋里的女声不再哭泣:“这就到了,不应该先去给老祖宗、老夫人请安吗?”
“夫人,老祖宗让我们直接带大姑娘过来给老爷、夫人请安。”挽晴开口,只是声音有些颤抖,非常的紧张。
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那就进来吧。”紫珏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就是她的父亲。
小时候见过一次的父亲,而那一次父亲就是为了抛弃她们母女而来;这么多年来,她不只一次的梦到父亲,却从来都是面目模糊的。
现在就要看到了,她悄悄的握紧了拳头,看到那个害了她和她娘的那个坏男人;原本,她以为自己还可以为自己、为娘亲讨个公道,可以报个仇,让她这个父亲知道错字应该怎么写:但是,他就要死了。
紫珏走进去,就算是挽泪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应该停下来了,她还是一直走到床边才停下来;迎上床上之人的目光,她直直的盯着他,眼中不争气的浮上了泪水。
直到挽晴再拉她的衣角时,她才惊醒自己身处何地——这里不是原来的小镇,也不是翠玉楼,更不是文家;这里,是池府,她如果不小心些很有可能会吃大亏的。
直视着池子方她没有先见礼,而是直直的问出一句话来:“你、你就是我爹?”
池子方病得已经走脱了人形,面黄肌瘦,整个人根本没有多少肉,一双眼睛在那张长方的脸上却显得极大:“我就是你的父亲。”
他也没有想到,十几年后还会再看到这个女儿;原本,他都把她忘到了脑后。但是现在没有其它的办法,争了一辈子、辛苦一辈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支没有了,更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
紫珏垂下了眼皮,掩住她眼中的怨与恼,因为她在他的眼中没有发现愧疚;后退两步她屈膝福了一福:“父亲。”
池子方看着她半晌,然后开口问得很直接:“你,是不是很恨我?”
007章 欲语还休
更新时间2013…1…3 8:52:37 字数:3130
紫珏没有想到池子方会如此的直接,心里回了他一句:你现在问是不是晚点,早在文家的时候就应该让你的人问一问我;你现在问我会老实答你吗?
池子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女儿,对于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儿当然谈不上什么感情来:“你直接说就是,我能分得出真假话来。我知道,你这些年来过得不如意——曾经我让人给你母亲送过五百两银子,就是让她能好好的把你养大,给你备份嫁妆。”
紫珏差点破口大骂:你骗鬼啊?!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在市井混了这么久,早就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才能让自己不会太吃亏。
压下满腔的怒火,她抬起头来看着池子方,声音平平静静的:“我娘改嫁文四,他是个恶人,每天不事劳作还要打我娘和我——你看这些伤痕,我的全身上下全都是;那样的日子当真如同地狱里一般,每当文四打我的时候,我就会恨我亲生的爹,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上。”
池子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床头坐着的妇人,眼中全是担忧与心疼:并不是因为紫珏的诉说,他担心和心疼的人是那个妇人不是紫珏。
“今年文四打算把我卖到青楼那种脏地方去,如果你没有打发人去接我,我就真得要被卖掉了,娘根本救不了我;而我也没有地方逃。”她迎着池子方的眼睛:“所以,你救了我。”
池子方的眼里透出怒火来:“他要把你卖到那种地方去?他不知道你是我池子方的女儿吗?就算是卖作丫头……”连声的咳嗽让他无法再说下去。
紫珏没有再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很清楚池子方、她的父亲在生什么气——只是因为文四的所为伤了他池家的尊严而已,并不是想要为她这个女儿做主。
她,真得清楚了池子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应该如何和池子方相处了:不可能像她娘所说得那样做,她根本就做不到——这个人也配做她的父亲?猪狗不如。
妇人连忙抚他的胸:“不要生气了,你的身子要紧,怎么能拿命去气呢?天下间还有谁比你更重要,你省口气吧。”泪水再次落了下来,滴落到池子方的胸前。
妇人的眼睛是红肿的,看得出来她极为伤心,而且是很多天没有睡好的样子;但是相比起万氏的骨瘦如柴,相比起万氏的面有菜色,眼前这个妇人实在是太过富态了:穿得是绫罗,戴得是金银,吃得喝得那都是紫珏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她可怜的话,那天下间的可怜人可以去死了。
池子方连忙握住妇人的手:“我没有事儿,没有事儿。”然后开口唤人:“无忧,扶你们夫人下去吃些参汤,她实在太过辛苦,身子损耗的太厉害。你们,全下去吧,我要和你们大姑娘说说话。”
紫珏听着一动不动,对池子方的话她真得很想大笑几声:这叫做辛苦?这也叫做身子损耗的太过厉害?一样的人为什么是两样的待遇,想想她的娘真想狠狠的啐一口池子方,问问他的心是怎么长得。
妇人被丫头们扶了下去,池子方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紫珏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话吧。你倒不是个奸滑的孩子,有什么说什么,就如你要离开时教训文家的人一样,嗯,倒是有几分像我。”
紫珏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感觉着身上衣服的软滑,可是这样漂亮的衣裙却让她有些难受,远不如那些粗布衣衫让她舒服。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接你来吗?”池子方看着她。
紫珏抬起头来:“奇怪啊,不过见过老祖宗后就知道了。父亲,您得了什么病?”她在心里补了一句,恶人有恶报,你是缺德事做得太多,阎罗王来找你索命了。
池子方叹口气:“我的病说给你听你也不懂,总之父亲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才接了你来;我们父女不妨打开窗口说亮话,有些事情你如果不愿意的话,谁也不能强迫你是不是?不过,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父亲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紫珏看着他睁大眼睛,就好像完全没有疑心过其它的;她相信,池子方一定不希望她很聪明。
池子方看看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你先回去吧,今天也晚了,我病中也没有多少精神,有什么事情明天我们父女俩再好好的说话。”他开口叫了丫头进来:“莫愁,进来。”
进来的丫头身材高桃,进来行礼:“老爷,大姑娘。”
“大姑娘刚到我们府中,我看祖宅那里的人也不得力,以后你就伺候大姑娘了。”池子方咳了几声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尽心尽力,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莫愁抬头看了一眼池子方:“可是夫人现在……”
池子方摆摆手:“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大姑娘初来乍到需要有个细心的照顾着,你是个能让我放心的。”
莫愁跪倒在紫珏的脚下:“婢子给姑娘磕头。”这就是认主了。
紫珏看看她再看看池子方,然后喃喃的说:“我、我……”她是真得不想要这个丫头,很显然这个丫头也不想跟着她;已经有个芸娘让她烦恼,可不想再有个丫头来捣蛋。
池子方看着她:“就这样吧,我累了。”说完合上了眼睛,那意思就是紫珏可以离开了,完全不给紫珏再开口的机会。
看看池子方紫珏还是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现在她还是先把事情摸个清楚再做计较,为个丫头和池子方有冲突,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就算池子方合上眼睛了,紫珏想了想还是行礼后才转身。
“你识字吗?”池子方又开口了。
紫珏摇摇头:“不识字。”在文家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还识字?知道不知道笔黑纸张有多贵啊,如果她要学写字什么的,文四肯定会把她的手打断。
池子方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紫珏看看他就向外走去,莫愁就跟在她的身后。再次上了车子正要走,无忧追了几步过来:“不用再去各处请安了,天色已晚,老爷说明天再说吧;姑娘也累了,就回去用过饭后早点歇下吧。”
紫珏看了一眼无忧:“谢谢姐姐了。”
无忧笑起来:“大姑娘客气。”
紫珏在小车上看向莫愁:“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她进府后洗澡的那处院子还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