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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我的骄傲呀……再说,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总有一天嘛,哪知盼呀等呀,十年咻就过去了……”她编谎越发麻利,这回连花点时间去想想都不用。
“可怜的丫头……你的痴心,教我又疚又爱。”狻猊口气好疼宠,他挺鼻轻蹭她柔软细发,她身上有股甜息,不同于他最喜爱的人界烟香,却也不讨厌,好似在嗅着某种鲜美蜜果。“无妨,我补偿你,补偿你十年相思,十年苦盼,十年眼泪,我一定补偿你……”
狻猊的声音,竟让她失神。
他唇瓣贴上她发际的瞬间,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他策动言灵,迷惑了她、迷眩了她,才会害她瞠着圆眸,凝盯他迫近的面容,而没挥掌打他。
他深紫色瞳仁,像面映照人心的妖镜,而在眸心中央的她,脸上净是入迷不已的憨蠢神色。
那是她吗?
她怎会大眼圆圆、嘴儿开开,一副茫茫醉酒貌?又怎会放任他抚摸她的颊、她的发、她的耳垂和后颈,却没反击?
是言灵……他用言灵控制住她吧?
不然她哪会双手发软,无力垂贴在腿边,抡不起拳,挥不出力道?
直到狻猊下一句话蓦然惊醒她,这才看清他趁其不备,一连向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将她带进龙骸高城,跨入大殿。
镶满各色真珠珊瑚,植满珍稀奇异海草的华丽大殿上,热闹非凡,各式水中生物,原形的、人形的、半人半鱼的,样样皆有。
她看得目不暇给,还未能逐一瞧清楚,狻猊惊吓到她的那句话,成为殿内唯一声响。
他朗声说:“父王,儿臣为您送来您的五媳妇,请求父王主婚,允许儿臣迎娶心爱女子。”
他一定用了言灵!
一定!
一只龙子练啥言灵?!
他们该自命清高,不屑修炼旁门左道,倾力于强大的攻击术法才对。
言灵仅有三种人想练,一是天生没有练武才能之徒;二是不介意被归类在“擅施小计,不够光明正大”的小人之流;三是只想动口,懒得动手,不愿浑身沾到汗水或血水的怠情家伙。
她延维“以上皆是”,所以她练言灵,练得炉火纯青,靠它玩遍天下有情人,目前未尝败绩,吃过谁的闷亏……
今天却吃了满满一缸兼热乎乎的“亏”!
他踏进龙骸城大殿后的胡言乱语,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人阻止他,除了言灵有此“神效”,有哪家爹娘大人,乍见儿子抱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家,儿子开口说要娶,爹娘没追问半句,连儿子将娶的女人底细完全不在意,立马点头答应,并吩咐左右尽速去办!
不是言灵力量太过强大,就是这家子有病!缺媳妇儿缺成了病!
她那时努力拒绝,试图挽救颓势,使出言灵说
“不急不急!准备个一百年我都不介意——”
狻猊的言灵,击破她的,以区区简单三字:
“我介意。”又补上:“越快越好,我等不及了。”也是以言灵加沉笑声道出。
她气的颤抖,险些原形毕露,就要在大殿里发飙抖出她的来意和阴谋,但狻猊总是快她一步。
“小乖,你也跟我一样迫不及待,是吧?”
下流!又用言灵!
“我没有那么急。我都等十年,再等十年没关系。”她咬牙回他,晕眩地对抗他强大术力。
“这怎行?我负你十年,现在,我连十日都无法再等。”他则是眸中含笑,她倔强不服输的表情,逗乐了他。
“别说什么负不负……我们分离十年,很多事,已经不是当年你我稔知的那些,我们应该……先好好重新认识彼此……”延维只想拖延再拖延,拖到她整完狻猊,把他的尊严践踏在丝履鞋底多踩两下,她就要爽快走人,才不陪他玩啥你嫁我娶的戏码!
“那可以慢慢来,咱俩有一辈子时间重新认识彼此,小乖。”他声音轻软,诱哄可爱娃儿一般,唇又徘徊在她耳边,哺喂着炙烫气息及酥麻嗓儿。
延维理智断线了,额际那条隐隐颤动的青筋,在抽搐无数回之后,一整个偾突而出!
“谁跟你有一辈子的时间?!你这种滥情畜生,免费打包送我我还嫌你太脏太娘太浑身女人胭脂臭!”她使劲推开他,痛快骂完,身心俱爽,娇哼一声,原本在狻猊怀里的软嫩娇躯顿时消失——她施展遁逃术,以形换形,远在百里外,情侣退散楼内的小几上,一张潦草写着她名儿的纸人,与本尊瞬间替换。
娆哼轻啐声,犹在耳畔,狻猊坏间只剩小小白纸人一尊,轻盈飘飘,在海水中,荡出一道笑弧,仿佛延维唇畔的美丽嘲弄。
她言灵术练得好,第二高强的,便是纸人替身术,第三则是幻影术,区区三招,打遍天下无敌手。
“逃得真快。”狻猊不急于追逐,执起纸人端详,难以辨视的鬼画符,泄露不出主人芳名底细。
怎可能逃得掉?
不,应该说,她未达到目的——他尚未弄清的目的——怎舍得逃掉?
狻猊清楚,那佯装“小乖”的不怪丫头,会再回来。
回他身边。
“老五,那女人是谁?你怎么一进来就嚷着要娶她?而且,她不见了耶!”四龙子看戏看得正过瘾,磨蹭下颏青髭,趣味盎然,等着后续发展,结果女角儿咻地不见,徒留他五弟和纸人一张,是怎样?他五弟被抛弃了吗?
大胆刁女!连他五弟也敢欺负,真是——
教人痛快呀!
“恩……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狻猊此话不假,他悠哉吸烟,银烟管与他此时咧笑的牙,同时散发耀眼光芒,愉悦心情写满俊脸。
刚刚无人对狻猊提出成亲一事发表高见,全是想看狻猊在玩啥把戏,戏只演了一半,女角儿中途退场,没头没尾,观众才纷纷发出不满之声。
”不知她是何人,你还要娶她?“七龙子难以置信地问。实际上,他比较难以置信的,是他五哥竟懂了成亲念头?!
那只”只要有人间香火吸,其余纷扰全与我无关”的怪癖龙子,也会有让他心动的女子?
“想看看她如何接招。”狻猊吁烟回答。
没料到她怕得跑掉了,像只大受惊吓的小鱼儿,一溜烟逃开,就算她装出多冷静的面孔,眸里深蕴的慌乱,仍是清晰可见。
”轻言迎娶一个你不识得的女子,她来临不明,万一她点头嫁你,你如何是好”大龙子轻斥五弟鲁莽,但那副温润嗓音永远也听不出责备之意,轻绵绵,滑乎乎,每个字都教人酥麻入骨。
“她敢嫁,我敢娶,反正谁吃亏还不知道呢。”狻猊不以为意,微微一笑,紫眸弯如新月。本以为她有勇气接下他这招,硬着头皮和他结为夫妻呢,果然仍是太生嫩了,玩得没他凶狠。
她消失前一瞥,着实倔强可爱,无助的幼犬也都是这样看人,水汪汪,亮晃晃,眸中漾着水波,那对眼,漂亮得无法挑剔。
第三章
他没有说谎,她若接招,假意乖巧和他成亲,他可不会有半点勉强之感,欢欢喜喜娶了她,再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虚假糖衣,看清在美丽皮囊底下,包藏着哪种祸心,她找上他,贪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他曾在哪里得罪了她而不自知?
她刚才是如何控诉他的?
你这种滥情畜生,免费打包送我我还嫌你太脏太娘太浑身女人胭脂臭!
他滥情?
他脏?
他娘?
他浑身女人胭脂臭?
听起来真像他在某年某月某日,玩弄过她的一片痴心,而她夹带满满怨恨,回来进行复仇大计。
可惜他确实是首次见她,除非她换张脸才来,但又不可能,她与他的交手对谈间,透露了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从不拿“龙子狻猊”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会指名上门找“狻猊”重修旧好的女人,非妖魔即鬼怪,心存不良。
她甫从他怀里逃掉,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呵呵。
快些恢复勇气再回来,可别让他等太久。
狻猊以指腹摩挲安躺于掌心的小纸人,笑容甜蜜。远在另一端的那位,心情可没有他这般好。
鲜红海果,捏爆在忿忿柔荑间,果肉及汁液溢满了手,弄混湛澄海水,却仅能聊表延维对当时困窘、吃瘪、失常及挫败的些些不满。
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必须搭配天时地利及人和。
她若是成功忍下来,现在八成被狻猊架进楼里,未成亲先洞房,惨遭言灵尽情欺凌。
不难猜想狻猊会撂出哪些下流话,她拳脚打不过他,言灵又说不赢他,他只消一句“到床上乖乖躺平,来,腿儿张开点”,她就损失惨重了!
逃是对的。延维替自己懦弱跑走的行径,做出肯定赞赏。
那只始终笑容挂满面的龙子,不若她误解的好对付。
他看起来纨绔不羁,身无霸气,除了吸吐香火,其他啥事都不会的姿态,让她小看他,当他是绣花软枕一颗。
不,他不是,他是包藏祸心的阴险家伙!
近身攻击战,铩羽而归,险些被抓去成亲,沦为他口中一道填嘴甜品,延维改采第二战术——小人远窥法。
化明为暗,鬼祟跟踪狻猊,伺机寻找对付他的空隙,不信找不着狻猊的弱点。
延维不再将气出在鲜红海果上,拭净柔荑,这回整装再出发,扯开双辫,泼散了墨浓长发,褪去了伪装的天真假貌,恢复她娇娆本色。
即便自信满满,还是没忘掉在情侣退散楼里,多摆几张替身纸人,以防发生意外时来不及逃。
天有不测风云,小心为上,尤其是面对狻猊,她不敢再掉以轻心。
准备就绪,延维重新上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去而复返的她,接近龙骸城之间,恰好撞见狻猊乘烟驾雾,离开阔海,往光明海面去。
她一路跟去,尾随狻猊抵达人界。
他在庙前香炉上方止步,悠然横卧,只手托颐,轻松自若,吸食人类燃点的祝祷香火。
凭借神兽身份,以及龙子和神界的良好关系,自远古以来,鱼与水般,相互依赖,许多平乱战事,神界商请海中龙主及其子孙效命帮忙,龙主不曾拒绝,这也是狻猊在庙前分食香火,而不受任何神只驱逐之故。
神兽原就是某些天人豢养的宠物,只分有些乖一点,有些坏一点罢了。
延维隐藏气息及身影,躲在远远的庙边围墙,透过月形花窗,偷觑他。
狻猊闭目养神,周身素白烟云缭绕,茫雾蒙蒙,拂过他的眉睫,盘旋他的髻发,若不定睛去看,会以为是哪尊仙山天人正睡得香甜,不染世俗尘埃,不理世间纷扰。
他浓长的睫,轻轻闭合,顽皮发丝滑下饱满额心,在他鼻间挠舞,随他吸,随他吐,随他气息而动,教人多想伸出手,去追逐那绺拂动发丝……
薄美微抿的唇,因嗅觉的餍足,正满意飞扬。
延维本以为跟着他来,能看到他密会情人,结果他的情人是香炉哦?
真不来劲……
他睡着了吧?躺在一片烟雾里,做梦也会笑?
很没耐心的延维,瞧着他一动没动的姿态不到一盏茶功夫,已开始嫌腻、嫌无趣,嫌他到底还要吸多久才过瘾?!
而且很奇怪耶,狻猊不挑寺庙人潮最多的时辰来——上香人数越多,香炉上空飘散的香火越浓郁,他吸起来不是更痛快些?——偏偏选在天甫亮白,一丝晨曦,仍隐于远山峦峰后头的大清早来?
区区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