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谎。”李嘉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淡淡道:“昨夜宴散后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你亲自将他送上了一辆金陵来的马车。”
沉香难以相信地看向闭目养神的李嘉,局促地低下头去,到底是混迹风尘场的花魁,再抬头已是一派镇定:“那孩子是我的侍童,我送他去哪,大人似乎无权置喙。”
李嘉霍然睁开眼,凌厉目光刺得沉香胸口一窒,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只听得李嘉语声如冰:“谁接走了他?”
如若是他人质问,花魁自可胡搅蛮缠,打诨过去。可眼前这人俨然是靖王新近的宠臣,她不畏惧李嘉,但靖王却不得不畏惧。在此事上,她本心中有愧,李嘉一逼问,眼圈微红,头一扭:“黄门侍郎崔大人遣人接走了他。”
提起黄门侍郎崔杜之名,金陵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朝廷也就他一个能把龙阳之好摆上台面的。此人不仅好龙阳,而且尤嗜养貌美娈童,信奉以阳补阳之道。崔杜是崔家大房所出,碍着崔氏权势,无人敢办他。弹劾他的奏疏不是没有,只要没玩的过活,今上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回崔杜他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了,今次弹劾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御史台主常梦庭。早朝之上,常梦庭历数崔杜欺男霸女、聚众行淫等几大罪状,件件有据,条条有理,全然不容崔杜有可辨之机。
办崔杜等于直接给了崔家一个耳光,梁帝不看崔丘等人的脸色,回头还要看后宫崔贵妃的脸色呢。厉声训斥了崔杜几句,罚了半年年俸,只欲将此事一笔带过。
常梦庭冷笑一声,厉声质问百官:“尔等皆有子女,可曾想过自己子女落入此人魔爪的情景?!”
明摆着,这事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百官纳罕啊,这常梦庭不好说话是真的,但陛下的话他总是听两句的,这回是吃了秤砣贴心要和崔家杠上了?此时,翰林院的儒生们联名上奏,称崔杜不惩,朝纲不肃,不慰天下父母之心。
舆论造势,竟将含饴弄孙的上皇也惊动了,戳着梁帝脑门顶开骂:“这种畜生留着过年宰啊!你不办他是不是想告诉老子,当初你生下来就该把你丢进勾栏院里让你卖屁股?!”
“……”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梁帝也没了辙。得,你们赢了,贬官下狱。
崔杜蓄养的娈童登记在簿,按籍送回家中,无父母可寻者,纳入官署,待成年后自寻出路。
不过五日,一个四品大员落马,久不起风浪的梁国朝廷涟漪缓生。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天雪零丁,一人坐在官署门前,将伞移到衣着单薄的孩童头顶。
孩童缩着肩抬起头,对上一双黝黑且深的眸子:“你是谁?”
沉寂片刻,“你叫我姑姑便是。”
☆、第25章 贰伍
崔杜一案虽让梁帝受了崔贵妃好几个白眼,回头被新得宠的玉嫔甜言蜜语一哄,小手在胸前揉一揉,又高高兴兴地办着他的大寿。崔氏的老头们着急了,撺掇着崔贵妃赶紧吹吹枕边风,别让梁帝被卢家丫头给迷惑了去。
崔贵妃在梁帝那受了一肚子气,脖子一拧,爱谁谁去,她才不要掉价和那个小狐狸精争风吃醋。再不济,她还有个太子这个外甥可以傍身呢!原来太子的生母孝德皇后与崔贵妃是同父所出的姐妹,孝德皇后病逝前对这个幺妹是百般照顾,连带着太子亦将崔贵妃当做半个母亲来孝敬。
太子不倒,崔贵妃即不会倒,崔家的根基也不会受到触动。崔氏长老们如此一想,忐忑的心情安定下许多。常梦庭捅他们这一刀,痛是痛了点,但他们也知道这次定不是常梦庭一个人的主意,这背后一定有谁在谋划。崔家与太子同气连枝,背后的那个人呼之欲出,不是太子的老对头靖王能是谁啊?
翘着腿搂着小娇妾的靖王殿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通红的鼻头纳罕,这他娘的谁在背后骂老子。
作为罪魁祸首的李嘉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或者说从她去写信给常梦庭的那刻起,她就预料到靖王会成为她的替罪羊。反正靖王和太子早已是水火不容,也不多上这件给崔家添堵的。从这两日碰到的大大小小的钉子,可以看出太子已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唉,既然如此,不妨彻底利用一下靖王殿下这座“靠山”,也好对得起她受得罚吃得憋。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却有一人愁上加愁,那人即是燕国情窦初开的振国将军——萧和权。栖霞山那夜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了个不解之谜,尔后数日李嘉周旋于崔杜一案中,无暇顾及到萧将军那颗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小心脏。哪怕偶然迎面碰上了,李嘉亦是尾随在一众梁国官员之内,根本不给萧和权开口说话的机会。
待到崔杜一案了解,眼看新年临近,寿典一过,各国来贺寿的使节便要打道回府。上次一别两年,这次不知又要多久之后才能再见,这让萧和权怎能不愁呢?
柴旭作为一个合格的知心好友,在旁将萧和权萌动的春心看得一清二楚,实在看不下去了善意地提醒他道:“李嘉终是个男子,早晚要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你若对他是真心,不妨早些做出决断。要么趁早抽身离去,要么想法子留了他?”
萧和权手中长枪飒飒,挑起一片雪沙,洒如银幕,锋芒所指,寒光逼人。枪势发如虎,疾如风,收如龙。漫天雪沙中,唯见一矫健身影穿梭于枪花织成的密密银光中。
一屏清光倏然荡开,几朵玉梅悠悠落下,逐一在枪身上落成一列,不多不少,正好十枚。
梅香幽冷,萧和权沉寂片刻,道:“想什么法子呢?”李嘉是女子,开枝散叶用不着她,但纵使撇开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自己不谈,他与李嘉始终隔着一国之遥。李嘉入仕为官必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留在身边,他也不想强行干涉她的意愿。
想到这,萧和权不免更加沮丧,他喜欢她,可她……那双眼眸里从不曾有过他的身影。
柴旭叹息一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还是不通?平常带兵打仗果敢决断,临到感情之事上反而畏手畏脚了,让他那三十万将士看了,没一个相信这会是他们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振国将军。什么法子,能有什么法子,喜欢就告白带人回燕国就是了,不从?不从直接打晕了带走!
萧和权杵着长枪发了会呆,突发奇想道:“要不,干脆我留在梁国?”
“……”柴旭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和权,想不到抢人就算了,竟急吼吼地倒贴:“你要入赘进李家?!”先不提他那皇帝老爹放不放人,便是李嘉的家人恐怕也接受不了一个七尺男儿成了他们家的女婿?还是媳妇……?
萧和权默然不语,竟然有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入赘这种提议”的小意思。
柴旭扶额,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萧和权潜在的赔!钱!货!本质呢!擦过额角冷汗,柴旭轻按住萧和权的肩:“阿权啊,你就是太心软了。”
萧和权哂笑一声,看清他面上神色,一愣。
柴旭眸中光华点点,嗓音压得低柔诡谲:“想要的就不能放手,你若舍不得强求她,那就让梁帝来扮演这个坏人好了。”
┉┉∞∞┉┉┉┉∞∞┉┉┉
柴、萧二人的这番谈论若入了李嘉耳中,她必不会如柴旭般嘲讽萧和权。相反,她的家人十有八/九,会十分欢迎萧和权的入赘。以她现在的情况,正常嫁人是不太可能的。
“叔叔。”重光牵着李嘉的垂袖紧紧挨在她身旁,依李嘉的叮嘱,在外人面前他只能喊她叔叔。
这孩子从官署接回来后,就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稍微大点的响动就吓得粘着李嘉不放,话少得堪比少年时的她。李嘉轻轻拨平他的衣襟,夹起一块糕点给他:“不怕,叔叔的朋友。”抬头向李谆简单地介绍道:“远房侄儿。”
上个月李谆奉命去武昌镇押运一批铁器,昨夜才回的金陵,一回来听说李嘉升了官,靴子来不及脱,草草清洗一番就叩响了李宅大门。此刻,他啧啧称奇地观摩着李嘉身边的小儿:“你竟有个侄儿,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没必要。”李嘉回答得很简略。
李谆生性虽单纯直爽,但到底是大家出身,在官场也混了有段时间。朝里出了崔杜这件大案,他自是有所耳闻,再一联想到李嘉凭空冒出的这个侄儿,当即猜出一两分内情,不禁咂舌:“他不会是你从那老色鬼手里救下的吧?”看向重光的眼神甚为同情,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遭了毒手……如是想着,他紧紧一握拳,重重砸在案上,气氛万分道:“可恨!单单贬官便宜了那老鬼,依我看凌迟都不为过。”
巨大的响声惊得重光浑身一颤,一头埋在李嘉怀里瑟瑟发抖,口齿不清道:“坏人,坏人。”
李谆一看吓到了他,瞬时满面通红,忙不迭地道歉赔礼,但看重光依旧喃喃念着那两字,脸色微变。重光看起来也有六七岁大了,可看起来这明显是……心智欠缺的模样啊。
李嘉低声细语安抚了重光好一会,待他慢慢平静下来,唤来十二娘抱着他去里屋睡觉。是的,重光天生心智不全,正因如此,崔杜才看不上他,因而逃过一劫。
“你来得正好,我恰好有一事相求。”李嘉拂去栏上碎雪,略一停顿:“我想替重光请个老师教他习画,我听闻前梁画圣吴道子的后人来了金陵……”
余后的话不言自明,李谆正处在吓着了重光的愧疚中,此时李嘉开口,立时爽快地一拍胸脯道:“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了。”他却没想到,以重光现在的思维水平,如何学得了画作。
┉┉∞∞┉┉┉┉∞∞┉┉┉
除夕前几日,迎新辞旧,早朝停罢。轮值半日后,李嘉与同僚交接完事宜,将随身事物略收拾了番打上包裹,东直门没出,曲梅下一道剪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路上残雪未消,化雪的冷气沁得人肺腑都冰凉,李嘉朝手心里呵了口冷气,问道:“做什么?”
萧和权一改平日肆意嬉笑怒骂之状,面色紧沉地看着李嘉,片刻,解下披着的大氅,拎着它,踏碎积雪大步朝她而来。抖开的雪狐毛氅在李嘉眼中映成一片白,而后肩上一暖,萧和权矮身蹲在她面前仔细地替她系好带子。
“天冷,多穿点。”
李嘉一眼即看出了萧和权的不同寻常,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和权气息沉了沉,低声问道:“崔杜的案子是你在背后推手的?”
柴旭和萧和权留在梁国多年,这金陵中有他们的探子不足为奇,李嘉默认。
萧和权脸上划过一缕怒色,从袖中抽出半根箭矢,箭头泛着青幽的光,显是染了毒的:“你以为我能查得出的,崔氏和你们太子就查不出来吗?!”他捏紧软带:“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以为靖王真的会护着你?!”
当然不了!李嘉奇怪地看着他,她本来就没指望过靖王,对靖王而言,她是个棋子。可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利用靖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乐观点说,有人刺杀她,就说明她已经有了值得刺杀的价值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缺,缺得就是扬名造势。
萧和权冷然凝视着李嘉,现在他在梁国能护住她,日后离开了呢,他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