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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明宗的少主!我就算号称天下轻功第一人,他在明宗那山上练了这么多年,得了几百年的真传,就算追不上我也能让我看见他的人吧?”
兰雍沉吟:“难不成……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听见这句话,单飞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腾地跳起来,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晃了晃,然后几乎是嚼碎了一口吞进肚子里,站在亭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亭子外面的兰雍,道:“不可能!他自己都晓得我不愿他去逍遥门了,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心意?”
“唔,也是,上回你同兰蝶闹的时候那小子还醋了呢……或许是他本身碍于伦常,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断袖?”
“那小子虽然傻了点儿,但也不是什么太拘泥的人,凭他那性子,做一回断袖也不妨事的。”
“唔,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能是他自己已经断了袖却不自知?”
单飞一愣,道:“这倒是有可能……”
“这就好办了,他若是不晓得,你就主动出击,让他晓得晓得,只要他明白了,你们俩这事儿不就是水到渠成了么?”一直仰着脖子站在外头说话太累,兰雍翻身进了亭子,落在了和单飞同等高度的位置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如果北堂寻自个儿下不了决心,你就干脆上明宗去提亲,如果没被明宗那一撮长老们用扫帚赶出来,那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唔,依我看,明宗虽是个很有些根底传统的门派,但大体上还算是开明,这档子事儿自古以来便是有过不少先例的,倘若老家伙们见多识广,定然不会回绝。”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然则我担心的是,这傻小子明明晓得自己是个断袖,却不肯同我断。”单飞耷拉着个脑袋,一张好看的娃娃脸上尽显沧桑之色,让兰雍看着心里感觉怪怪的。
原来这么个整日吊儿郎当的臭小子,也有为男人伤情的一天啊……
伸出手来再次拍了拍单飞的肩膀,兰雍难得地比较温和诚恳地道:“如果他不肯和你断袖,那你就主动表现一下自己,表现得足了,也不怕他不心动不是?”
单飞眼睛亮了亮,问道:“如何表现?”
兰雍道:“你现在是三大隐宗之首影芙门的少主,按理说身份上亦是十分的不凡,只不过平日里不太……那个正经,所以最能够让人忽略了你其实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想要展现自己,就得充分摆出身份来,让他晓得你并不是个只会整天花天酒地的草包,而是个十分有能耐的世家公子。”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显示出本少爷的能耐?”
“唔……眼下闹出点儿事儿来做实在不太现实,要怎么显示才能呢?”兰雍沉吟了一瞬,道,“我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特别能见效的法子,不过这种事情必得从小处做起。此番武林大会,临风山庄不是设了影芙门的位子么?依我看,你身为影芙门少主,届时定然会给你留一个座儿,你只需往那儿一坐,敛了一身的痞气,摆出你们隐宗的气度来,在他们出了些岔子的时候说几句,让北堂寻能注意到你,这就是很好的进展了……”
话未说完,兰雍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转眼便已不见了人影,不由得惊叹:“天下第一轻功加上找媳妇儿的潜力,使起来果然不同凡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无人处月胧明
贺云山,临风山庄。
单飞独自飞上山去,脚程极快,有些正在山路上走着准备登顶去看热闹的游侠散客们只觉得身侧黑风一闪,再无任何动静,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怀揣着一颗激动而跃跃欲试的心,单飞将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墨色滚金边的锦衣,以往只在脑后松松一绑的头发也都束在了头顶,用一支墨绿的发簪固定着,给那张娃娃脸添了几分难得的稳重与威势。今日,他是以影芙门少主的身份出现在武林人面前的,绝对不能让江湖人将他们隐宗之首看低了去,而更重要的则是不能让北堂寻把他看低了去。
他先时内心忧郁地在碧落教待了许久,浪费了不少时间,眼下脚程飞快地赶上来,恰恰赶到武林大会开始。
单飞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奔上山,一边思量着待会儿如果影芙门的位子上已经有人坐着了他要怎么上去把人家拎下来才好。
越往山上走,人就越多,已经能隐约听见鼓声,那是贵宾入座时的迎宾礼仗。
不消片刻,单飞已经登上了山顶。
山峰之上,人山人海。
比任何一件盛会都要盛大威武,武林大会的阵仗远非寻常可比。宽而平的擂台在正中央搭建完成,用红色的幕布蒙着,其后乃是靠着山岩的贵宾席,一张张桌椅摆放得十分整齐有序,黑白两道分别坐在东西两侧,擂台边上围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汇成人海,有人席地而坐,有人飞上树枝或是假山,占了高处的位子借以观礼,人头一直铺到没有落脚处的地方,远处的人无法看到最前方的情况,都想尽办法找到高处。临风山庄之中只要能够出动的人手都派了出来,用以迎接贵客和维护秩序。倘若从空中俯瞰,整座贺云山都是一片人头的海洋。
此时,武林大会已经开始,韩临东作为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以及此次武林大会的东道主,站在场子的最前方,随着身边管家的唱名,一个一个地欢迎前来捧场的贵客们。
单飞在人堆中往前挤,引来周边不少不满和咒骂,但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脸急切地在前方贵宾中寻找自家老爹或是影芙门长老的身影。
明宗地位最为崇高,北堂寻作为明宗少主,第一个便被请了上座,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一身白色锦衣,并无什么其他装饰,但仅仅是坐在那儿,便自有一股安然淡定的气度。眼下武林四大门派与四大世家已经全部入座,紧接着就是倾云楼,凌昭云身为倾云楼主,人缘虽是十分的好,但并不经常出席这种人多爆场的场合,然而此番看在是武林大会的份上,也当仁不让地来了,虽然仍旧是一袭白衣一柄玉扇两袖清风地潇洒上台,但仍旧引发出人群中不少的高呼。
然后便是碧落教与沉月宫。
在临风山庄报出碧落教这三个字的时候,场下便响起了一阵嗡嗡的窃语声。在这敏感紧要的关头,这两派的任何一个举动,都牵动武林所有的关节,不免让人议论纷纷。
兰箫与白轻墨虽然时不时地喜欢摆点儿谱杀杀旁人的面子,但在此时也没有表现得太过随意。
兰箫一袭月白色的锦衣,腰间别一把标志性的白玉笛,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履不紧不慢,仍旧是一贯的优雅。
韩临东迎上来,笑着道:“碧落教主,请。”
没有丝毫的芥蒂,兰箫温和浅笑着回应:“请。”
接下来是沉月宫。
白轻墨一身紫色长裙,唇角一贯地淡淡勾着,水翦顾盼间笑意魅惑天成,却令人感到一阵阵地发寒,长裙曳地,女子纤挑的步伐缓缓走上台阶。
“韩庄主。”
韩临东并非第一次和沉月宫打交道,但白轻墨那绝丽姿容而完全不露声色的笑容,却总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白宫主。”
临风山庄的管家元谷正要报出下一个门派的名字,却接到了韩临东一个眼色,闭了嘴。
白轻墨淡淡颔首,从旁边越过韩临东,径自走向贵宾席。
脚步却在白家的位置前面微顿,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去,面向那坐着的人。
极少自己出面的武林第一世家家主白岩,此时正端然坐在白轻墨的面前,其身后的两把椅子上,坐着的便是白洛云和白清城。
白家和沉月宫的渊源,自去年年末的临风山庄赏梅会之后便传了出去,被江湖人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祈无芳和凌昭云对视一眼,后者挑了挑眉,报以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便和大家一样看着那一方的情况。兰箫原本安坐在位子上,此时亦往那边看去。
丝毫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着,白轻墨就那么垂着头,定定地看着端坐的白岩,眼中神色有一瞬是无比清晰的寒冷,如利刃一般直直刺入白岩的眼中。
“墨儿……”白清城不由得出声,但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将话咽在了喉头。
被那声音一唤,白轻墨眼神有一瞬的恍惚,旋即唇角勾起,换上了一如既往的魅惑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白家主安好。”
白岩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两鬓却已有斑白,站起身来,那与白轻墨有着三分相像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沧桑与怆然,却没有半点失仪,稳重地道:“白宫主。”
白轻墨作为沉月宫的宫主,而他是白家家主,论辈分,他当然不需要站起来和白轻墨说话,但现在,沉月宫乃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其实力与白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听着家中的人说起沉月宫,看着沉月宫在这个女儿的手中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般地位,心中的情感难以言说,现在却在这样的场合相见。
白岩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胸中漫起一股酸涩之意,张口道:“十年了啊……”
“是呀,十年了呢。”白轻墨勾着唇角,淡淡重复,那眼神仿佛是笑着看向面前略有颓色的中年男子,“白家主是否想过,当年倘若能仁慈一些,就不会有今日呢?唔,看您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来是很不想看见本宫,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白洛云眉毛抖了抖,站起来:“你竟然这样同爹说话——”话未说完,便被白岩抬手制止。
白轻墨挑眉看向自己的父亲。
白岩完全不在意她的话语,而是出神地望着她的脸庞,目光中似乎存了点追忆,喃喃道:“当年,你娘也是这般模样,当真分毫都不差……”
声音虽低,却让旁边的几人都听了个清楚。
白轻墨目光一颤,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仿佛刀剑一般要将眼前颓丧的中年男子千刀万剐,声音冰冷而锋利,带着丝丝缕缕的嘲讽:“白家主倘若还存了一点儿良心,就莫要再提当年的事情。我娘活了一辈子,为的不是男人,是为她自己。本宫有今日,与你白家亦没有任何关系。”
白岩沉默。
白清城也站起来,目光痛苦颤抖地对白轻墨道:“墨儿,你别——”
白轻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除了满目纹丝不动的冰冷,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白清城一颤,噤声。
白岩重新将目光对上白轻墨的双眼,道:“墨儿,是爹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男子的声音沉重而低哑,让白轻墨有一瞬的怔忪,但很快便恢复冷静,目光在白岩与白清城的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一挥袖,转身走向了兰箫身边那个自己的座位。
双方的互动仅仅限于短短的几句对话,而且生意并不大,在这露天的大场地上传不出很远,仅有离得近的几位宾客听清了那几人的对话,而离得远一点儿站在场下的人们便只见到沉月宫主在白家的位置前停留了一会儿,大抵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完全不明就里。
负责唱名的元谷见白轻墨稳当地坐下了,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回过神继续报出下一个门派:“九阍阁!”
黑道的人也被叫了上来,场面重新恢复热闹。
白轻墨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