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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名低于人下的老者,居然正是失踪已久,却在前段时间被人发现踪迹的的青城派掌门人——雷如海!
纱帐后的女子轻轻哼笑了几声,听不出喜怒,却让雷如海僵硬的脸上原本细密的汗珠汇成一滴,缓缓流下,还不敢抬手擦去。
帘帐后的女人,是魔宫的幕后首领,被宫内人成为“大尊主”。他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个说话的女人,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年纪,他只知道,是这个人派人杀死了自己青城派的五百名弟子,并威胁自己嫁祸碧落教与沉月宫,挑起了武林的第一簇烽火,是这个人让青城派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是这个人在五十年的时间里重振魔宫,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再次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而现在,他跪在这里,虽然明知此人就是令青城派覆灭的幕后凶手,自己若是还有一点气节,便应与其拼死一搏以偿夙怨。然而,即便对方每次都是隔着这几层纱帐与他说话,却都能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与发自内心的恐惧,丝毫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因为,几十年的江湖争斗,让他培养出了极其敏锐的嗅觉,他知道,此时自己的性命,正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里,而她若是想要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绝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冷汗顺着苍老的面孔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雷如海咽了一口唾沫,等待女子发话。
“雷掌门亲自办事,本尊自然放心得很。”
呼……
仿佛松了一口气,雷如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光滑地砖上自己的倒影:“大尊主亲自交代的事情,老夫当然不敢怠慢。”
帘帐后的女子似乎满意地笑了笑,雷如海终于抬手擦了擦汗,心里觉得自己这条老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身后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束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洒在如黑玉般的地面上。
一个声音恭敬地道:“禀大尊主,风使大人求见。”
纱帐后的人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
一片阴影挡住从门□□进来的暗淡阳光,一身山青色的人影从门外走进大殿,视若无睹般在雷如海身边单膝跪下,青色的眸子如冰霜一般,沉凝而冷酷。
“何事?”
“回大尊主,属下近日得到消息,有几个中原人进入了西域,其中有四人此时已经到达了最深入沙漠的苗镇,另外一人单独行走,路线不定,还在沙漠外围徘徊。”
听见这一条消息,纱帐后的女子仿佛来了一点兴致,微微坐起身,问道:“知道是什么人么?”
“苗镇上的人回报说,这四个人是中原老百姓,看上去像普通的生意人,其中一位女子似乎身患重病,每日用药调理,且面有病态。而另一人则连行李都没带,有人试探过他,仅仅是身手敏捷,没有分毫内力,应该只是前来大漠探险观光的普通游侠。”
“哦?”女子懒洋洋地回应,“你确定没有问题?”
被女子这么一问,风使低着的眉头皱了皱,似乎突的明白了什么,却依旧恭敬地低着头,并不开口。
“身患重病?探险游侠?”女子似乎也并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声音中含上了一丝低沉的冷意,“你倒是说说,你见过哪个身患重病的女子会跟着丈夫进沙漠的?哪个没脑子的游侠会选在风沙最大的初秋进沙漠探险?有本事能找到这里,却不好好地隐藏行踪,这些人,分明就是要告诉我们,他们来了。”
风使将头埋得更低:“属下知错。”
“罢了。”女子淡淡道,“找人盯紧这几个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是。”
“还有——”女子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莫测的笑意,一直伏跪在地上毫无存在感的雷如海忽然觉得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阴寒莫测,“中原总算有人找来了。我魔宫一向礼尚往来,雷掌门帮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忙,本尊怎么能让雷掌门空手而归呢?本尊记得,雷掌门是想要回中原的。风。”
“属下在。”风使抱拳应道。
“不如便由你送雷掌门一程罢。”
“是。”风使站起身来,对雷如海道,“雷掌门,请。”
雷如海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几乎不敢相信魔宫的尊主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回中原。心里狂喜的同时油然而生一种恐惧的兴奋和不确定性,但还是谢过了大尊主,和风使走出了殿门。
沙漠的阳光并没能直接照射到门外的地面上,而是仿佛隔了一层淡淡的黑纱,黑色的瘴气如流水一般在天空中漂浮着,或浓或淡,仿佛是一条瘴气的长河,隔绝了温暖的阳光,隔绝了凡间的生气。这里处于沙漠的深处,没有鸟兽虫鸣,没有花香草长,甚至没有大漠的风沙,有的只是冰冷的阴暗殿宇,漆黑如镜的湖泊,寂静异常,仿佛完全与人间隔绝,自成一个世界。穿入幽深的长廊中,唯一的光线便是墙上的红烛,晕黄的光映照在廊壁上,映出诡异的血色图腾——有狼人,有毒物,甚至有巫师做法祭祀的场景。纷繁杂乱的可怖情景一一展现在眼前,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一阵阵的悚然战栗之感,毛孔伸张,浑身汗毛倒竖,走在这幽深的长廊中,鼻端几乎能嗅到浓烈的血腥气和腐臭的气息,仿佛一脚踏错了时空,笼罩在晕黄的烛光中,周身的一切都透着朦胧的诡异。
简直就像是……人间地狱。
雷如海从来没有睁着眼睛进入过魔宫,他每次来到这里,都是被蒙住双眼然后被带到此处的,因而也从未见到过如此奇异诡秘的景象。
而此时,他和风使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外界的道路上,魔宫似乎对他不再设防,一段又一段血腥而破碎的历史,从一砖一瓦、一呼一吸中传入他的脑海里,雷如海的眼睛越睁越大,一点一点染上了血丝,瞳孔中显现出狰狞而恐惧的色彩,而身边的风使却始终目不斜视地走过所有令人胆寒的景象,步履无声,气息平稳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远,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束真正的阳光才打在了雷如海的脸上。
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还有一抹属于尘世的……鲜活气息。
雷如海回过神来,眼中的血丝慢慢褪去,这才发现背后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当真是一场……噩梦。
忽然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走着的风使不见了,雷如海心下倏地一提,猛地转身——
青色利刃急如闪电,破风之声陡然划破寂静。血花迸溅,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划破这一方寂静的天空,那一双布满阴翳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最后景象,便是一双冷酷不带一丝感情的青色瞳仁。
一缕青色的风刃倏地收回指间,风使——风凛冷冷地看着沙地上的尸体,已经是身首异处。
浓稠的鲜血渗进沙子里,风一吹,血腥味散去,一下子便没了血色。沙漠中昼夜温差大,气候极为恶劣,再过几天,这里只会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干尸。
风凛淡淡地哼了一声,青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鄙夷和不屑,身形一动,化作一缕清风瞬间消失。
再看一眼,这儿哪里还有魔宫的出口,仅余一片黄漫漫的沙漠,荒凉而广袤。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与西风一任秋
漆黑浓稠的液体渗入砂砾之下,腥臭的气味在沙漠燥热的空气中飘散。鲜红却带着一丝丝腐黑色的尸体被硬生生撕成两半,腹中的内脏化做腐水流出,尖锐硕大的利齿张开,毛发因为喷涌的血液而一团团凝结在一起,莹绿的硕大狼眼此时已经失去了光彩,从眼眶中暴凸而出,覆盖凝结着浓稠的血液,场面极其可怖。
祈无芳蓝黑色的眼眸中神色纹丝不动,高大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
折阙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一贯冷淡的目光再次落回被杀死的狼人身上。
白轻墨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精心易容过的面孔平凡无奇,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一身醒目的气质。退后两步,神色略显嫌弃:“果然是魔宫才能培育出来的东西,当真叫人恶心。”
尸体从中央被撕成两半,状态狰狞血腥。凌昭云丢下拨弄尸体的枯枝,抬起头似笑非笑:“从前即便面前血流成河,也不见你皱一下眉头,近来倒是越来越会使性子了。”
白轻墨放下掩着鼻子的手,瞥了一眼凌昭云:“大漠风光好,偶尔放松一会儿,却是怎么碍着你了?”
凌昭云一笑:“倒没碍着我什么事,只不过,你如此形容,却让我私下揣度,难不成是趁着这出来放风的时间独自玩一玩,免得日日受某人的困……”
一道凉凉的眼风扫过来,让某人立刻闭上了嘴。
看着白轻墨那完全不在意一般的神色,祈无芳眼中掠过一抹幽深的光泽,神情有一瞬的复杂。
大漠中时常有风刮起,吹起遍地黄沙,淡淡的沙尘在空中飞舞,迷了人眼。
白轻墨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撩至耳后,目光落回狼人的尸体上,道:“这样的品种和我以前了解到的完全不同,不仅打破了狼人的习性,能在白天行动,而且还带毒。”微微一顿,继续道,“魔宫一向擅长使阴招,在毒物怪物上下的功夫可不少。除了狼人,他们必然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拿出来。而这些大家伙,不过是放出来打头阵探探路的。”
“而就只是这些打头阵探探路的,已经让武林不得安宁,更何况他们的后招。你想说的是这个,对不对?”凌昭云微微蹙起眉头,略显担忧地道,“确实,这事情有点儿棘手。西域的东西诡异无常,我们原本便接触得少,许多东西都是前所未见。我们中原擅长用药的只有白驼山庄能成气候,然而他们对待这种极具攻击性的毒物同样是束手无策。你沉月宫有个雪升,不过看起来下毒害人还能耐些,和这些东西斗,还不是特别能靠得住。最后剩下的就只有……”
祈无芳眼睛一亮:“毒后柳非烟?”
凌昭云一副说不好的模样,看向白轻墨。
“二十年退隐江湖却依旧余威不散,‘毒后’的名头可不是简简单单诓出来的。”白轻墨勾了勾唇角,“更何况,你们当毒后这时候重出江湖只是为了恐吓武林愉悦身心么?即便不能抵挡魔宫,我们却也能反击不是?只要……”
“——只要能够找到魔宫的总坛。”祈无芳立刻接道。
“不错。”白轻墨道,“只要能找到魔宫总坛,或者挖出他们在中原的据点,我们就能有反击的余地,否则,一切免谈。”
祈无芳皱眉道:“眼下已经灭了长空派,中原的事情留给临风山庄那些老家伙去做就好了。我们此番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魔宫总坛,然则踏入西域已经近半月,却丝毫不见魔宫踪影,只是时常碰见这些怪物。”说着又看向白轻墨,“我们必须赶在八月底之前回去,否则你的身子吃不消。若是在这之前还没能找到魔宫总坛,只能空手而归了。”
白轻墨一笑:“不会的。”
祈无芳一愣:“什么意思?”
凌昭云摇开扇子,与白轻墨对视一眼,眼中略带笑意,对祈无芳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行来,虽然每次都未曾真正深入大漠,但我们遇到的毒物,却远远比镇上的百姓遇见的多么?”
“你的意思是……”
“魔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