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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只停留了一瞬,漆黑淡漠的眸子中几乎不带一点情绪,然后再次落回楼外远处的景色上。
兰箫站在原地看了白轻墨的背影半晌,眸中神色莫辨,然后淡淡一挥袖,转身。
“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咫尺风云盼长堤
南朝庭的聚会集结黑道各大门派,包括一些道上的宵小,纵然没收到帖子,也都趁此机会来瞧一瞧阵势。华清州中的人在这几日间多不胜数,龙蛇混杂,闹事的却极少。毕竟要顾着南朝庭的面子,宵小们身为黑道的一份子,也明白在这种关头更不能让别人将黑道看低了去。
到底是长期以来都没有固定组织的黑道,此番华清州之会远远不比去年春季乾坤盟百年之会那般正式,也不如倾云楼在流云吹烟阁的拍卖大会那般的排场,只是倚靠着望醉楼搭起一个擂台,放了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摆上了几个果盘,就当做是会场了,周围的人站的站,蹲的蹲,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顶撑一支荷叶遮阳,甚至有些性格怪癖的剑客,干脆施展轻功跳上路旁的大树,懒洋洋地靠在枝桠上,注意着场上的动静,一边喝酒一边乘凉。这一番景象大大有别于白道那一派正经的做派,却也实在表现出黑道自来不拘于礼法、随性而为的行事风格。
望醉楼总共三层,每一层的客人都各有不同。
第一层空门大开,都是些散客,其中不乏一些小帮派组织,偶尔也有些稍大一些的门派,如罗刹门之类,放着自个儿的位子不坐自愿跑下去和别人打成一片的。
第二层便该是千罗苑、九阍阁、无命枭几家以及几位在黑道中有分量的独行者。此时,千罗苑苑主绫罗勾着涂了蔻丹的指甲靠在栏杆上向下看,媚眼如丝,却隐隐含着万般冷酷杀气;九阍阁阁主离九秉持一贯风格,戴着斗笠,黑纱垂下遮住面容,隐约可见那黑纱之后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无命枭枭首并非中原人,其身上流着的乃是西域人的血液,留了一把标志鲜明的大胡子,虎目生威,横目间霸气四溢。这几位虽然在某些问题上互相看不顺眼,但都肯定对方的实力,见面纵然针锋相对不冷不热,却也不会出言贬低侮辱,这一点,也正是黑道之中实际上比白道相处更加和谐的重要原因之一。而方才在楼中偷袭白轻墨的那位名叫赤邪的男子,此时也正靠坐在二楼栏杆边的椅子上,无视旁人探究的视线,压低了斗笠沿,虚起双目,遮掩了那一双赤红骇人的瞳孔。
而第三层,也就是最高层,原本是没有客人的。身为南朝庭的一把手,宇文幽原本应该主持这黑道第一盛会,今次却十分的不巧,半个月前,这老头儿找了个清净地方闭关去了,于是这担子便落在了其独子——宇文熙和的肩上。望醉楼的第三层视野最为宽广,也是最为气派,宾客们在下面仰头一望便能看见站在上面的人,因此历来大会的主持人都是站在望醉楼第三层上说话的,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在那空旷的楼阁上,中间依旧空出一大块给宇文熙和讲话的地方,两边却临时拉起了帘子,而且不止一层。湖风从对面的荷塘里吹过来,金色的帘帐随风飘荡,那楼上里里外外至少有五六层纱帐,纵然飘起来也依旧挡住了外人的视线,旁人就算再好奇,也无法知晓那帘帐后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因此也没太多人去注意。
然而,就在那五六层帘帐后面,隔着长长廊道的两端,一东一西,正坐着两个人——白轻墨与兰箫。
碧落教与沉月宫的归属并不明确,因此擅自将其归为黑道并不是明智之举,因此宇文熙和让这两个不好惹的庞然大物坐上了第三层,并围上了帘帐,既显示了自己对这二人的尊重,又不得罪白道那一帮子火气极大的老家伙。
四围壁帐,外面瞧不清里面的东西,从里面却能大约看见外面的景色。
身前是一张八仙桌,上头摆好了精致的茶水果盘。白轻墨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目光落在层层纱帐上,有些飘忽,又似是沉思,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折阙立在一边,冰雕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眼神却有些复杂地落在自家宫主的背影上。
宇文熙和已经离开许久,一个时辰就要过去,这大会本是早已开始,但却始终不见东道主的人影。人群中有些骚动。黑道的组织到底不如白道那般紧密,有些差错也无可厚非,但这么久不出现,确实有些问题了。
南朝庭方面也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妥,下属们却仍旧保持镇静,场上的负责人先给场下不满的人群道了个歉,说是少主临时有急事在身,过一会儿就到,然后请上了歌舞,暖暖场面,给大家助兴。
黑道之中,没有那么多脸面计较,因此在某些事情上比白道之间更好解决。好打发的只需要好酒好菜吃饱餍足便罢,他们也不等着有什么大事,不好打发的却也都有些城府,是万万不会轻易闹事的。因此,眼下台上歌舞乘兴,南朝庭的黑衣属下们也给客人们一个个斟满了美酒,二楼以上的也都风平浪静,一切仿佛只是个寻常宴会。
白轻墨淡淡垂下眼睫,端起桌上茶杯,往嘴边送,却发现杯中茶水已空。
微微蹙眉,这个宇文熙和,还真是消失了很久……
折阙见状,将身后的帘子掀起一条缝,向外头走廊上的小厮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人端着茶壶进来了。
来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南朝庭下属黑衣,提着茶壶,往白轻墨的茶杯中续满了茶水。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小厮的手,白轻墨的视线倏地一顿,含着精光的眼眸顿时眯起,右掌一翻,向着那小厮的手臂横切而过。
那人仿佛有所防备,左手立刻抛下茶杯,右手将茶壶向空中一抛,避过那凌厉的一招,第二招掌刃接踵而至,小厮单手架住白轻墨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稳稳地接住下落的茶壶。杯中壶中,滴水不漏。
二人僵持着,白轻墨嘴角忽地勾起,一掌打翻桌上茶杯,两滴茶水准确无误地溅落在那小厮的脸颊左侧。
小厮退后两步,接下飞来的茶杯,平凡的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那被茶水溅到的皮肤竟然有些微的翻起。
折阙恍然明白,此人竟是易容。
“小厮”轻轻松松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美不羁的容颜,对着白轻墨笑道:“这么快就发现了,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你的贤内助竟然没将你收拾妥当,那样一双手怎么会是常年服侍主子的下人……”白轻墨哼笑一声,“看来风琉月的分量还是不太够的么。”
凌昭云挑了挑眉头,端了张凳子过来,撩起衣袍坐下,手中茶杯飞射向白轻墨:“啧啧,你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谿刻了,着实不讨人喜欢。”
白轻墨反手一接,茶杯再次落回桌面,折阙走过来沏上茶水,“你一个白道龙头居然出现在黑道的盛会上,你不怕那些老头子找你喝茶么?”
凌昭云“哈哈”一笑,道:“所以才要穿成这样来找你嘛。南朝庭的吸引力太大,我一个大闲人实在禁不住诱惑想来转一圈,横竖有你沉月宫主做靠山,谅他是谁也不敢轻易动我的么。”
白轻墨端着茶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哎,你那只小宠物呢?怎么没见着它?”凌昭云四下找了找,奇道。
白轻墨喝了一口茶,道:“它嫌外面热,我把它留在地宫里了。”
“唉,我还以为……”凌昭云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帘帐那头飘了飘,然后见白轻墨的视线凌厉地扫过来,相当识趣地噤声。
“你倒是将我的底细摸的清楚。”白轻墨嗤了一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次来,只怕不单单是为了看九夜罢?”
拿着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一把折扇,往掌心一敲,凌昭云挑起一边的眉头,故作高深道:“宇文幽闭关,让他自己那个还不甚成气候的儿子来担当这么大一个重任。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白轻墨很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凌昭云的折扇再一敲掌心:“当然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这回不仅是白轻墨面色不郁,连折阙都有些鄙夷地看了过来。
凌昭云打了个哈哈,道:“我的意思是,宇文幽对他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再了解不过,此番定然遇着了什么难办的事情这才迫不得已在此时闭关。而宇文熙和虽说不甚成气候,但毕竟是南朝庭的少主,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顿了顿,瞥了一眼楼下那大白天歌舞齐上的不伦不类的场面,“不明不白地离开了这么久,就是傻子也意识到出问题了吧。”
“你的意思是……”
“你的消息似乎比我慢了一步。宇文熙和在半柱香之内必定会回来。”凌昭云翘起二郎腿,玉面含笑,“而你,在三声之内,必定会收到消息。”
说着折扇点在桌上轻轻敲动——
“一,二,三。”
“三”字尾音刚落,一声极为细小的破风之声陡然划破层层帘帐,钉上了门柱。
短暂的惊愕后,折阙快步走上前去,取下飞镖。
是沉月宫专用的镂空莲纹新月镖。
展开纸条,白轻墨眸光一沉:“狼人?”
凌昭云耸了耸肩。
纸条被揉进掌心,微一用力,便化为粉末簌簌地落下来。
“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出没,看来魔宫培育出了不错的品种么。”白轻墨唇角带笑,眼中却泛着丝丝缕缕的冷意,“用这种东西对三大隐宗下手,魔宫是否太瞧得起宇文熙和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凌昭云微微正色,道,“魔宫定然知晓你与那姓兰的都在华清州,此番这些动作未必只是冲着南朝庭来的。狼人出没动静必然不小,现在收到消息的必然不只是我们。待楼下的人都防备起来,我以为,魔宫定然还留着后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又想如上次在宣州一般大肆屠城么。”白轻墨冷笑,“黑道纵然人少,却也没那么好欺负,何况白道不少人都潜伏在着周边,断然不会允许魔宫胡作非为。他们若是出招,才是正中我的下怀。”
凌昭云一惊:“你是说……”
“哼,现在白道中有几个人可等着我现身呢。”白轻墨眼中划过丝丝冷意,“宇文熙和若是分量不够,南朝庭今日的摊子,只怕没那么好收拾。”
凌昭云看了白轻墨半晌,眉头逐渐蹙起:“你居然……”说着忽然听见外头一阵人声,探头向下一看,凌昭云面上忽的掠过一丝笑意,“看,不到半柱香吧。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闻莲动下渔舟
楼下的歌舞似乎已经撤去,人声却忽然喧闹了起来,白轻墨顺着凌昭云的目光往下一看,透过层层帘帐,依稀可见一个人影缓步走上擂台中央,看模样似乎正是宇文熙和。
“耽误了这么久,真不是南朝庭的风格……”凌昭云咂咂嘴,向空中嗅了嗅,看向白轻墨,“有没有闻到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若非对鲜血极度敏感的人,根本嗅不出来。
味道这么快就传上来了,看来,宇文熙和方才着实是血战了一场么……
“也不知他们究竟解决了没有,若是那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