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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迦香诧然抬手,然而在接触到她手指的瞬间、半空悬着的紫电忽然坠落入她手心,剑身上那个女子的幻影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睁大眼睛的诧异神情。舞姬美艳的脸,带着惊恐、映照在那一把神兵上。
在握住那把剑的时候,长剑忽然透过她手指的缝隙、直坠向地面。
迦香一声低呼,想也不想地并指点出仿佛无形的引线牵动那柄紫电,长剑半空一个轻灵的转折,跃了起来,稳稳停在她手指尖端一寸之上,发着微光,流转出霞光瑞气万千。那是她的剑……千百年来、与她同在,合为一体。
夕阳从克孜尔塔格山后完全隐没,光线慢慢黯淡。
然而,在这座荒漠的空城中,舞姬迦香宛如梦幻地站在那里、张着双手,手指尖端悬浮着那把紫色的长剑。紫电在暮色中发着空蒙的光华,她一动也不敢动,手心托着那把长剑、怔怔地抬头,看着剑光里缥缈的彼岸
空朦的光华中闪烁着一片的绿意然而不同于高昌古城里这种荒漠之绿的恣肆倔强,那样的绿意却是饱含灵气和湿润的,仿佛蘸饱了靛青,一笔泼墨画出峻岭险峰万千。水墨长卷缓缓展开,画中千重云气萦绕,千峰竞翠,碧落云雾间依稀可见仙风道骨的化外人士独自往来,朝游北海、暮栖苍梧。
云中,一羽白鹤忽然飞过随之云散、云开;山转、水转。忽见一奇峰高耸入云,峭壁上,三个字隐隐可见:梦华峰。
峰顶,明月高悬,箫声依稀在耳,悠远清幽。古松上一位青衣人持箫而吹,眼神却有如清冷的泉水般。天风吹动他的鬓发,也吹起花树上女子的衣袂,如同朝霞灿烂。
孤峰的云雾之中,有紫衣的女仙合着箫声,翩然起舞,轻得如同被风托起。动作迅捷得宛如电光,脚下踏着盛放的云锦杜鹃花,辗转回旋,如惊鸿飞燕。紫衣女仙舞到极处,已然物我两忘,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色,转身之间望了一眼古松上的青衣人,而对方只是自顾自吹着洞箫,遥望着蜀山千重叠翠,竟没有对那样惊世的舞姿看上一眼。
“灵修。”剑光里映照出那个青衣人的脸,舞姬梦幻般地蓦然脱口。
宛如醍醐灌顶。
站在这个空无的高昌古城里,遥望着似乎是千百年前的蜀山梦华峰,似乎有闪电在心中划过,舞姬迦香陡然间喃喃脱口,对着剑光中的幻象伸出手去。
紫电陡然收敛了光华,沉沉坠落她手心。
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都到了高昌城了,轮回结束,那个咒语也该开始解除了吧?”在她头痛欲裂地抱着紫电时,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无比的语声,“你还不记得么?”
诧然地、迦香抬起头,看到了踏着飞剑停云般栖在晚霞中的青衣人应该是方才所有都收入了眼中,而那人却直到此刻才开言。垂下清冷的眼光看着紫衣带剑的女子:千百年来,他那样水墨画般清俊的眉目,居然丝毫未变。
“灵修!”身体里的血似在沸腾,硬生生将什么东西融掉。看着半空中的青衣剑仙,舞姬终于忍不住脱口低唤,对着半空中的人伸出手去,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梦华峰……我们不是一直在梦华峰修炼的么?我、我为什么到了西域?”
蓦然间,她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片断:飞天壁画,古堡,以及……
然而,神智清明不过闪电般地一刹,随即血冲上了舞姬的脑,让她再也不能思考下去。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痛得她捂着脖子弯下腰去、用力喘息。
“咒语还没到完全解开的时候。”青色的衣衫覆上了她的背,灵修降落到地面、扶住了她,然而神色却是淡漠的,“迦香,先不用急着想起来因为就在这个地方、你的力量被人封印了。所以,我们得回到这里、解除封印你的咒术。”
―――
-蜀山-
一青一紫两柄剑,映着黯淡的夕照焕发出空朦的光彩。上面蝌蚪形的文字连珠而贯,迦香怔怔看了半天,也无法认出来。直到灵修回来,俯身指给她看,修长的手指比划着写出四个字:“青霜”和“紫电”。
“青紫双剑,是梦华峰绝顶上汲取日月精华千年炼成的宝物蜀山千重,无数的剑仙里面、也没有比这两把剑更厉害的。”采回的满捧沙枣滚落在迦香衣襟上,灵修的话语同时淡淡地散落,“你或者说你的前世,就是蜀山梦华峰上的剑仙迦香。”
舞姬愣了愣,依稀间相信了这样的过往,然而刚要努力继续想下去、脑海中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她扔了手中的枣子捧住了头,不停的扯动着颈中的项链,似喘不过气来。
“不要想,不要去想!”灵修的手探过来、按住了她的肩,他的手心里忽然冒出一粒青色的灵珠,闪着柔和的光、贴上她的眉心。刹那间,迦香感觉脑海中一片清明安定,心中的不安和黑暗都悄然隐退。
“你还被血咒禁锢着,千万不要妄动念力去强行回忆前世。”灵修将灵珠按在她眉心,看着紫衣的女子,一直淡漠的声音忽然带了一丝愤恨,“一百年来你流离在俗世里、吃了不少苦吧?等杀了罗莱士,你身上的血咒就破除了。”
“罗莱士?”虽然有明珠按在眉心,但是那个名字依然有奇异的魔力,迦香只觉心中陡然有什么簌然抬头,甜蜜、恐惧、震惊和错乱刹那间宛如洪流冲入她混沌的脑海。她不自觉地脱口:“罗莱士!我、我记得……”
“不要去想!”看到了女子的眼神,灵修立刻喝止,同时念动咒语,压制下迦香眼中隐秘的黑暗,等到她慢慢平静,青衣剑仙才放下了手,幽然:“我来告诉你,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从蜀山来到这个地方?为何你会沦落红尘?罗莱士又是谁?我都告诉你你不要去想,只当作听一个故事罢。反正,等破解血咒后,你自然都会记起来。”
“嗯。”依稀间,迦香已经将灵修看作了值得信赖的同伴,抬头看着他,等待。
然而青衣剑仙看着她,清冷的眼神慢慢改变,变得空茫而遥远,看着最后一丝光线从克孜尔塔格山背后消失,他缓缓吐出了一句话:“迦香,其实我很失望……我们在一起修炼了两千年,但一个血咒居然就让你彻底忘了我。难道是我们两千年的修为不够?不能和罗莱士的黑魔法相比么?”
“两千年?”舞姬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相貌的男子。
青色的灵珠在灵修手心流转出光华,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宛如明灯,灵修注视着手心的灵珠,唇角慢慢浮现一个淡漠的笑容:“两千年。没有两千年,我们怎么能修练出这颗灵珠呢?迦香?我们在人间的时候就是一对侠侣,一起拜了天极峰上的光华真人为师,修仙练剑,羽化飞升上了梦华峰,成了蜀山上的神仙眷侣。”
“是……是么?”舞姬甚至没有顾得上吃枣子填充饥肠辘辘的肚子,茫然反问,看着面前这个清俊宛如神仙中人的男子,讷讷,“但是……没有觉得我和你……和你…很熟?”
那是完全淡漠陌生的感觉,无论记忆中闪现的片断还是眼前这个人的眼神,都是漠然的,根本没有眷侣间应有的热切和亲昵。
“神仙眷侣和俗世里的小儿女当然不一样,”看到迦香那样疑问的眼神,灵修依然只是波澜不惊地淡然笑笑,“飞升以后,我们从此非妇亦非夫,各自修得真面目而已。万丈软红中那些恩怨痴缠、几千年修炼后当然都已经看得空了。心如止水,太上忘情。”
“嗯……这样啊。”迦香似懂非懂,只是喃喃,终于咽下了第一粒枣子。
“后来剑道大成,你我空闲了下来,那时候我们遇到了修练中的第一个‘障’。心神无主,无所事事,空茫和虚无让我们各自变得孤僻。”灵修将那粒青色灵珠托在手心,眼睛却凝视着极远的地方,“有一次,你我联袂赴了碧霞元君的寿筵,席上有西天来的天女起舞献寿,你一见那舞姿就深为沉迷,回来后就发愿要创出天上人间最美的舞蹈。”
舞姬诧然,忽然忍不住失笑:“是么?……我、我居然发下这样的宏愿?”
“你做事,向来说到做到。”灵修却没有笑,回答,“千年来从未有例外。那时候你独自在梦华峰上闭门苦思十年,未有突破想起飞天之舞的起源,就准备下到凡界,游历各处名山佛窟,观摩所有壁画,以求编出惊天一舞。”
仿佛在听一个极其遥远的故事,迦香睁大了眼睛,美艳的脸上浮出笑谑的表情:“所以,我就下凡投胎到了酒泉郡的教坊,做了一名舞姬?不对啊,如果我要看壁画才能编出飞天舞,应该做一个游方僧人更方便点吧?”
“莫乱说笑。”看到舞姬那样带着风尘气息的笑容,灵修的眼睛陡然凝聚,沉如铁,冷冷道,“迦香毕竟是剑仙,怎可轻易脱离仙籍乱入凡界?她不过以剑仙身份游剑天下,访遍各方而已……”
“你没陪她……不,没陪我去么?”舞姬诧异地脱口,随即看见灵修淡漠的眼神,恍然,“啊,我忘了。神仙眷侣么,是不像俗世那些小儿女的。”
“其实,我们那时候已经有三百年没有说过话了。”灵修漠然道。
“三百年?”迦香总是被那些数字吓一跳,时光如果被百倍的放大、在她这个红尘中人看来根本不信那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和她……不,我和你吵架了么?”
“我们早就没有可以吵的架了。”青衣剑仙淡然回答,“两千年,什么都看得空了。”
“神仙原来是不吵架的……怪不得我对你感觉那么陌生。好像我不见了,你也不见得有多少担心啊。”舞姬有些感慨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灵修。浓暮如墨泼下,笼罩了两个人。灵修持着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两人的侧脸,然而光芒却是清冷的、没有一丝暖意,如同灵修的声音:“没有什么好焦急的那只是修行中遇到的磨炼,是迦香你命里注定的劫数。时间到了,一切自然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最初的诧异慢慢淡去,饥饿让舞姬迦香开始加速吃掉那些枣子,然而听到剑仙那样淡然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小声地嘟囔:“真是沉的住气啊……几十年来我可是一直被那些贵人老爷们欺负,那时候也不见你来帮我真不相信我居然和你是……一对?”
“那只是你修练中遇到的‘劫’,对你是有好处的。虽名‘双修’,却是谁也无法帮谁,各自证得各自的因果罢了。”这样的小声抱怨依然被听见,灵修的声音波澜不惊,“蜀山,甚至天界所有仙人,哪一个不是这样?既然你要修炼自己的舞技,我自然不会干扰。就让你带着紫电去了凡界……谁料十年后紫电径自返回梦华峰,你却一去不回。”
“我再怎么求访,也只查到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克孜尔塔格山的千佛窟里,然后下山到了高昌城、你就失去了下落。”手指轻轻握紧灵珠,灵修的眼睛慢慢尖锐起来,“后来我不得已,返回天极峰求了师尊光华真人,请他开了天镜,才知道你居然沦落入了下界,成了一名酒泉郡的舞姬!”
“啊……为什么会这样?”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