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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范青青答道,伸手想拿回那瓶水。
「不能喝!」石洛君把水整个泼到屋外—决定要让她看清魏无仪的真面目。
「把水还我!」范青青飞奔到门边,」看到那片收不回的水渍时,她靠著门板无力地摊坐在门槛边。
不知名的渴求泛上胸口,她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想喝那种花露水。
※※※※※※※※※※※※※
「魏爷,东市大街那几间铺子,因为火灾而缴不出下个月的租钱。」府内管事飞快地跑到魏无仪身边,也因此暴露了他窥伺的位置。
「租钱照收。」魏无仪对上她猛然抬起的眼瞳,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在他心窝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你来了——」范青青整张脸亮了起来,目光痴恋地注视著魏无仪。
魏无仪没作声。
「魏爷,他们的生财器具、家当全都被烧光了,租钱难道不能缓上一缓吗?青青姑娘的朋友——那对田福禄夫妻也住在那里。」管事见著青青姑娘也在,於是便胆大地多说了几句。
「田大哥他们要不要紧?」范青青走到魏无仪身边,担心地问道。
「他们的铺子被烧了一半。魏爷,那租钱的事——」因著管事的亲戚也住在那一区之中,因此免不了要多求些惰。
「我不是说租钱照收吗?听不懂?!听不懂就滚出门,我不需要一个废物来管事!」魏无仪凶恶的目光往管事一扫,吓得他连气也不敢吭一声。
「想跟我攀关系、套交情?哼!」
范青青的手拉住他。
「你不用这麽凶啊,他也是一番好意。」
「我的事什麽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无情地推开她的手,连看她都不愿。
范青青一愣,有些不自在。
「你可以帮他们重建啊。」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我何必帮他们重建!他们愈早滚愈好,反正他们也缴不出一个子儿!」
「帮他们好吗?不重建,至少先不要收租钱。」范青青凝睇著他冷酷的侧睑。
「你当我在开救济院吗?」他板著脸,没有流露出一点软弱。
「田大哥他们也在那里,你和他们见过,应该要帮他们。」她依然耐著性子好心地劝说著。
「我‘应该’?!我的应该什麽时候由你来决定了?他们几个又关我什麽事?全都是一群不会赚钱的废物!」魏无仪头也不回地向管事交代道:
「把铺子全给我撤回,他们如果全饿死了,丧葬费用我出,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怎麽可以置别人的命不管!」石洛君闻言一惊,忍不住出言说道。
「我为什麽不可以这样?我可以做任何事——因为我是魏无仪!」
魏无仪冷硬的眸对上石洛君不解的眼——这个一派斯文的男人和范青青一样,不适合存活在人间。
「你为什麽让她唱这种水?」石洛君指著地上的花露水问道。
「喝那种水有什麽不好?」他冷笑一声,勾起她的下颚,拇指抚过她的水肌:
「你不也喝得很高兴吗?喝了这东西,心情会放松,一切事情便会如如意意。那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范青青揪起眉心,隐约觉得魏无仪并不对劲——他在压抑些什麽?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花露喝了会上瘾吗?青青一旦喝习惯这种水,只要一日不喝,便会镇日恹恹无精打采。这种花的花期又只有一个月,她到时候会发狂的。」石洛君坦白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骗人!范青青身子一颤,不相信他会如此待她!疑惑的眸子期望地转向魏无仪,要求一个解释。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银两可以供应她喝。」魏无仪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双眼却凝视著她眼中乍然出现的恐惧。
「此非问题的症结,你想要用这个来控制她?」石洛君追问,眉宇紧锁。
「控制她?不,我想把她变成我的人。」魏无仪睨看著她,彷若正在享受她的震惊。
范青青倒抽了一口气,想起那些飘著西域花香的沐浴水——眼泪是被心逼出来的。
「哭什麽?你不也很乐在其中?」魏无仪扳起她的脸正对著石洛君,拇指蓄意地揉抚著她的粉唇。「告诉他,我们那夜里是怎样缠绵。或者你想要告诉他,你只著天蚕纱的样子有多妖娆。」
「请你不要拿这些话来侮辱她!」太过分了!石洛君激动地看著魏无仪。
「她身子我都尝过了,那些话怎麽算是侮辱她?」魏无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石洛君这种说不了狠话、做不了狠事的人,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范青青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瓣,却不再有任何痛楚的感觉。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早已很难再有痛心疾首的场面有的,仅剩一颗槁木死灰的心。
「洛君大哥,对不起——」她根本没有勇气抬起睑,脑中的火灼得她晕沉而无法思考:她希望这一切是梦。
「我不介意你在这边发生的事。」石洛君同情的声音戳破了她的幻想。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与魏无仪的事,只有她沉陷在一个画般的幻想中,以为他对她是特殊的。
「别难过了。」石洛君上前想拥住她的肩,却被魏无仪高壮的身子凶猛地推到门边。
「要卿卿我我,回你们列姑射山再谈!我和她有些私人的事要说。你出去!」魏无仪毫不客气地下著逐客令。
石洛君担心地凝望著她,并未离开。
「你先出去吧。」她低声下气地说道,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门板未合上,魏无仪的唇摔然占领了她的。范青青推不开他,也身不由己地被他狂烈而不顾一切的吻法所惊骇。
唇舌交缠之间,他尝到了她的泪,一惊抬头,她早已泪流满面。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利用我吗?」她黑白分明的眼,屈辱地看著他。
「就算我利用了你,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让我利用吗?」心中排山倒海的痛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的克制力惊人。
「为什么要让我喝那种东西?」
「要得到一个女人,尤其是那种自以为忠贞的良家妇女,该用点手段。」他的话刻薄异常,为的就是毁掉她的信任。
他不配拥有她,也不想让她在异域惦记著他!只要能卸下心防,跟著石洛君,她可以重拾她无忧的生活。
「为什麽要故意伤害我?」要她如何相信他彻头彻尾都是个心存恶念的人?
「我曾经挨饿受冻过,饿到连草木都咽了下去,所以我爬得比别人快,因为我饿怕了。」他没有回应她的疑问,但却顺著她的语音说出了往事。
「你受过伤害,那麽为什麽不对别人好一点?」看著眼前说话斩钉截铁的男子,她却是心疼——要多少的伤害,才能造成他今日的铁血性格?
「当初别人也没有对我好一些,我何必对别人好?!」他的怨懑之气并未因年岁增长而减少几分。
「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她渴望的小睑仰望著他,心中仍怀著希望哪——
「因为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伤害你?或许吧,我想童年时摧毁过我的人,必然也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他的脸逼近了她,从她战栗的眼眸凝视到她颤抖的唇角。「有时候,你只是嫉妒,嫉妒某些人的得天独厚;有时候,你只是想践踏一个人的信心,因为你讨厌那个人与你截然不同。你认为是哪一个呢?」
「我什麽都不认为,因为你不会那样对我。」无邪的眼中没有怀疑。
看著她坚定而相信的眼眸,他的话哽在喉头,一时之间竟无语以对。
「别把我想得太好。」他嘎哑地说道,她让他自惭形秽。
「你对我的好,让我不能想出你的恶处。」她主动执握起他的大掌,轻轻地将睑颊偎入其中。
「是吗?那麽我可以放心地告诉你——我要成亲了。」他一咬牙,狠狠推她在一臂之外。心软,心狠,她都得走!走得痛快与否,未来是否惦记他与否罢了。
范青青的脸庞乍然绽出光采,美丽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她凝睇著他,开心地伸出小手想拥抱他的腰。
「别自作多惰,我说过我要和你成亲吗?」他嫌恶的眼神逼得她松开了手。
「不是我?」范青青傻了也呆了,嘴唇张合了几次,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这种稚气未脱的丫头,永远构不上魏家主母之位。」他这辈子不曾觉得自己如此铁石心肠过。
「不可能的,你——只有我——」她的声音正在破碎,她的笑僵凝在嘴角,她对人的信任正被他掘松了墙角,她的心正被他用尖刀剖开来。
范青青扶住墙壁,感受著来自壁面的冰凉——原来,现在发生的事才是真的——
「我在京城的女人的确只有你。」他要确定自己的话字字如刀,最好将她的心割得血淋淋一片。「像我这种身家万贯的人,自然会有王孙送上贵族之女供我挑选。若果你有空再待个几天,我会让她和你见个面。」
「你说谎。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你生气我不爱护自己,差点害死了自己,对不对?」她想拉住他的手,希冀他如同往日一样地顺势拉著她入怀。
他的日光依然冷漠。
「你懂些什麽?你知道男人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吗?你以为我为什麽这麽多天不来看你?我根本对你没兴趣了!你难道没注意到下人怜悯的目光吗?我们之间不过是场风花雪月,本不必当真。如果我真的想留下你,我为什麽从不曾开口留你下来?」他暴躁地对著她大喊出声。
对待她的心情由憎至爱,由厌至惜的这层心境转变,只要他自己懂就够了。
见她仍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从矮柜中拿出她初来时所携带的那只浅青水瓶。
」这个瓶子你拿回去!」
「那——不是丢了吗?」为什麽她明明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痛到快喘不过气来了,却还有办法开口说话?
他要她懂他——她懂了。
「没人希望他的女人身边有其他男人的东西。现在,我将东西还予你——我们之间曾有过的一切就此烟消云散。」心一凛,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冷静让人胆颤心惊。
默不作声的她收下了那只浅青水瓶,低头拿起身上那只他重新为她烧制的瓷瓶,静静地将之高举。
手松了——白瓷顿时碎成片片。
「如你所愿,我明天就离开。」
※※※※※※※※※※※※※
开始在重建了?范青青意外地看著想像中该是一片废墟的街道上,撑起了新屋子的木柱楝梁。
她走了过去,在一群充满了生机的脸孔上寻找著田氏夫妻。
「大嫂——」
「青青,你来了!」田氏看到她,高兴地直拉著她的手。「多亏了你。」
「我没有做什麽事啊?」范青青不明所以地摇头,朝缓缓走来的石洛君挥挥手。
这几日,她平静了许多。她不怨他,也找不到理由怨他——怀中的鼎证明了她并非一无所获。这一遭,也并非白走。
夜夜湿襟的泪水,就当是她该付出的代价吧。
「这位公子是——」田氏好奇地看著他。
「在下石洛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