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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应承了吧?”
紫颜淡淡地道:“点名要这货的人,是谁?”
“先生不该知道,也不必知道。如果不幸知道了,也许会身首异处。”千姿说完,在众人的寒颤中放声大笑,尽情欣赏他们眼中的愕然。然后,他挥了挥手,在弥漫的蒸气中曲绕修长的五指,道:“泉水温奥,本公子便允许先生和我同沐一泉吧。”
“啪”,温泉中一个水泡爆了,紫颜想也不想地走上了来时的路,摇着手道:“谢了,我最怕给人看见这身臭皮囊,要是吓坏公子就于心难安了。长生,我们回车上去,等公子泡完了就上路吧。”
骁马帮亦没人敢留下窥视,闻言俱是脸红耳烧,连忙为紫颜带路,心神不宁地去了。
千姿掀开了朱弦之衣,怎奈一个个去得远了,无人目睹他像一尊玉像慢慢沉入水中。真是寂寞呢,周身是暖的,心是冰的,就连这温泉也化不开如雪的寒。
不过,毕竟有一股暖流环绕在身。千姿舒适地徜徉在泉中,想起紫颜的笑颜。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地驰骋在山岭间。
启程时,千姿曾以邀请的口吻说道:“本公子今趟心情好,破例准你们与我并驾齐驱。”紫颜并不领情,特意交代萤火相距五个车身吊着即可。于是那刻意维持的距离像两人在暗中较劲,景范赶着千姿的马车没有缓下来等待,风驰电掣如狂奔的野豹一溜烟抢先窜前,萤火不疾不慢地稳稳跟上,如影子不离不弃。
由天泉山向西,过龟足谷、孜石沟、水骨雪山到羲芝岭,再往北就是渡魂峡。沿途峰峦迭起,沟壑森然,林木葱茏,灿如黄金的土岩、洁如白云的冰川、翠如碧玉的林海,交织连理,纵横往复。领路的景范熟识此间地形,萤火甚至怀疑这一路宽敞的通道是由骁马帮开辟,虽有几处地势极险,寻常马匹根本通过不了,但峰回路转之处屡屡有路被生生地走了出来。真是所谓行到水穷,坐看云起,闯过一关又一关后,不免令人渐起遗世忘俗之感。
长生这回遵了紫颜之意,目不转睛凝望车外风景,美不胜收的草木、山色、水光变幻着七彩的光芒,一眨眼便生出一个幻境,把世间各色本相演绎到了极至。逼人的空明澄净,使长生忘了身在何处,只盼这路再也走不完才好。
途间在水骨雪山休憩。莹莹的积雪将山装点得如冰肌玉骨的美人,长生看着看着不知寒冷,坐在地上不想起身。紫颜抱了一件露褐色鹿胎皮袄子给他披上,远处的千姿坐在雀金呢毯席上冷冷相望,对了轻歌道:“你和景范去采点雪水,本公子渴了。”
紫颜一行人见身为骁马帮二帮主的景范,被千姿差遣得犹如一个下人,和那白衣少年双双往雪山上去了,皆是唏嘘不已。侧侧笑道:“萤火,相公待你算是不错。”萤火点头,紫颜道:“咦,其实……我也有点渴。”长生闻言,立即收回目光,道:“我为少爷去收点雪水,嗯,以后易容时洗颜也可用。”
紫颜笑眯眯地拉住他:“乖,你能想到易容,着实不易。不过穿得太少,上山非冻着不可。”一眼扫过跃跃欲试的萤火,像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休看此刻阳光大好,山明雪秀的,那种天寒寻常人禁不得,安心坐好了。我瞧公子千姿爱逞能,一会儿兴许会差人送上门来。”
一枝香的辰光后,景范捧了一把盛满雪水的东青釉凤觜龙柄壶走近。长生和萤火会意相视,对那位嚣张的公子不像先前那般讨厌。
“公子爷说,这是第一份谢仪,望先生收下。”
侧侧抬头看他,道:“二帮主不觉委屈么?”
景范的面容谨如山崖,严肃地答道:“在骁马帮,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子爷就是我要侍奉的人,这一点无可置疑。请紫先生和夫人慢用。”俯身放下瓷壶去了。萤火望着他的背影,又瞥向紫颜,一人之下,只在此一人之下,一切才有了意义。
白皑皑的积雪砌在壶中,如一粒粒细碎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萤火握着龙柄稍用气力,雪禁不住壶身上传来的热,悉数化成了水,漾着他清凉的眼。紫颜鼻尖轻皱,嗅了一嗅,道:“这是数百年不化的积雪呢。先封起来,如今不须用它。”
长生眼巴巴地馋看着,紫颜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此水气禀太阴,可解毒降热。你好好的,不许嘴刁乱吃。”侧侧眼波一横,道:“我要分一半去,行不行?”紫颜连忙说道:“你要只管自取,让萤火先收着罢。”侧侧朝长生嫣然一笑,得意地望着他身上的皮袄。
萤火微笑捧壶,这一路山高水远,却是毫不乏味。只是,他转头注视自斟自饮的千姿,到底这位公子想让紫颜如何易容,才能夺取丌吕族的守护神树?
再上路后,没多久到了羲芝岭,庞大的山形如一只巨型灵芝伏地。这里的冰川盛产最上品玉石,这里的茂林出没最奇特的野兽,这里的地底深埋着无数寻宝者的骸骨。景范没有径直翻山越岭穿越过去,绕道自山下而行,为此多付出两个时辰的旅程。幽邃的山岭像是会呼吸的灵物,瞪直了眼目送飞驰的马车远去。
等渡魂峡夹着天岩河水呈现在众人眼前时,瑟瑟风起,天色已黑沉如墨。
夜晚的渡魂峡如插天的剪刀,交叉的刃口上流淌过一道湍急的河。水出天岩,其硬如石,传说这河水喝不得,人饮后腹痛如绞,用药后会排下碎石若干。当紫颜在下车时把这些话说给长生听时,少年斜望着车厢里盛放雪水的壶,咽了咽口水。
峡口早支起了数十个帐篷,更以绵长的缭绫掬豹锦障围在营地之外遮风挡沙,百余名骁马帮好手肃然立在左右。帐篷前熊熊燃烧的火光肆意跳跃舞蹈,正在烧烤的野羊散发出诱人的肉香气,峡谷中侵面的寒意似乎都被这一切阻隔在外了。
长生谨慎地朝远处的山峰打量,低声问紫颜道:“这样大张旗鼓的,不会让那什么丌吕族的人知道吗?”紫颜笑笑:“爱摆排场是某人的偏好呢。至于丌吕族,在峡谷的那一头,离此地尚有十几里。”长生吐了吐舌头:“啊,这么长的峡谷!”
紫颜点头:“天险难行。不过你年纪轻,多吃点苦也是好的。明日跟我一同进山。”
长生皱着眉,求救地看向侧侧。她嗅着好闻的香气,等着大快朵颐,根本没留神这两人说些什么。萤火见状,道:“我会帮你做双好鞋。”长生暗暗叫苦,今日坐了一天的马车,明日换换口味本是不错,可想到丌吕族“生性凶残”之说,他真想赖在人堆里永远不走了。
一行人围坐吃烤肉,喝烈酒。公子千姿膝前平搁了一只楠木牡丹小几,上面放了鸾鸟海棠纹银盘,配折孔雀枝莲花银筷,旁置拭手的鲛绡帕子,连剔牙杖儿亦是银制摩羯纹的器物。景范用佩刀削下一片羊肉,恭敬奉在千姿的盘中,如是送了三次,千姿点点头,他方才转向紫颜。
紫颜与长生在鎏金云雷银盘中洗了手,看见景范拿肉过来,连连推辞。千姿慢条斯理地嚼着羊肉,等咽下了,道:“原来先生食素。”紫颜道:“烟火气重,吃不消。”千姿注视他良久,道:“先生是否想说,本公子最好也戒了荤腥?”
这时峡谷里回荡着呜咽的叫声,凉飕飕的风卷了令人不安的咬啮摩擦之音由远而近。长生的心猛地一拎,听出是群狼聚集咆哮,手不由发抖地移向紫颜。
紫颜拍拍他的手,声音一如平常:“没事,有这么多大人在这里。更何况苍尧一族又称苍狼族,有公子千姿护着咱们,怕什么呢。”
千姿难得没有赞赏紫颜的博学,蹙眉道:“什么都知道,有时,日子会很乏味吧?”
紫颜却慢慢扬起一个微笑,像浮出水面的一尾鱼调皮地转身,偷偷笑着千姿不经意流露的懊恼。
狼群却在此时越来越靠近,绿森森的眸子在黑暗中如诡秘的冥火,幽然荡近众人所在之地。骁马帮的好手一个个摸着刀鞘,只等千姿一声令下,就扑出去尽情厮杀。谁知千姿的恼意愈加明显,最后竟是一脸怒容,不耐烦地说道:“哼,真是不速之客!景范,叫他们列队迎宾!”
长生向远处望去,尽头有一个灰袍的老者,正悠然坐在群狼拉的小车上疾驰而来。
景范在最前头立着,墨绿的织金锦服与暗夜溶成一色,惟袖口的金丝线儿折了月光,扎进眼里去。不动如峰,坚毅若石,此刻的二帮主与在公子千姿面前隐忍谦恭的模样判若两人,似乎先前是藏于鞘中的剑,在强敌临头时锋刃尽出。长生感觉到他逼人的杀气,倒退两步往萤火身边靠着,相比于接踵而至的恶狼,倒是景范的气势更让人胆寒。
紫颜若有所思地凝视千姿,篝火下美艳的脸庞阴影起伏。是千姿以一身风光压过了整个骁马帮,还是成了遮掩手下锋芒的鞘,有意让世人忽略他们的实力?
群狼止步,低嚎着原地徘徊。灰袍老者下了车,一振衣袖,大踏步向千姿的营帐走来。景范刚迎上去,起身相挡,未想那老者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等他回过神来,那人竟已在千姿跟前磬折施礼,肃然说道:“臣阴阳,拜见太子。”
景范惊出冷汗,好在听见他的话,略为安心。
千姿仰头笑道:“太师别来无恙?”笑声中别有一种无奈,像风吹断了花枝,喑哑的一声呼告。景范听出异样,急忙退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隔在两人中间。
太师阴阳清癯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灰袍飘拂,望之相貌不俗,有神仙风骨。“臣有三年多未见太子,怎会安然?”他缓缓扫视众人,每人被他盯上就剜心般一痛,不敢再与他对望。直到碰上紫颜,阴阳不由多看了看,却忽地心神颤动,蓦地里涌上许多前尘旧事,那一口气便泻了。
他冰冻的神情慢慢融化,再看千姿时竟有两分暖意,叹息道:“臣不中用,有事要禀告太子,请屏退左右。”
千姿不动声色:“这都是本公子跟前的人,你有话直说。”
阴阳又瞥了一眼紫颜,像是放了心,道:“王后思念太子,期望殿下早日归国。”
骁马帮众人僵然互视,从紫颜口中听到苍尧国太子这几字时,他们就知会有那么一日。但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迅疾,快得不容人追惜。
千姿像是没有听见,沉吟了许久,方道:“王弟……七岁了吧?”
阴阳一怔,继而低首道:“是,九殿下已经七岁整。”
千姿挥挥手,落寞地道:“知道了。本公子在此间有事做,太师就请先回。”
阴阳早知他会回绝,道:“太子想要葵苏液,差人去各国搜购便是,何苦亲力亲为?倒是国中……”他话未说完,千姿一字一句地道:“此物势在必得。要么太师留下帮我,要么就给本公子滚回国去,这辈子也休再见我!”
掷地有声。休再见我四个字远远地在风中送了出去,一迭一荡回响在峡谷间。
阴阳直挺挺地盯着千姿。是的,太子什么都明白,他此来的目的,千姿了如指掌。想明了这一点,他坦然跪下,拜倒道:“臣遵命,任由太子差遣。”
千姿满意地点头:“好,你先改口,叫我公子即可。另外,介绍你认识一位先生。”一指紫颜,眉眼间的烦忧烟消云散,“这是闻名天下的易容国手紫先生,这一回,你该明白本公子并非无的放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