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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有康宝浓汤和鸡蛋,还有面条和简易的料理餐包。嗯,这样就可以做一餐了。”晓舟找出平底锅,打算开始煮浓汤和面条。不是她喜欢多管闲事,但心肠柔软的她实在见不得有人如此虐待自己。都已经胃痛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打算只用冷便当来果腹?
她一边打蛋,嘴里还一边叨叨念著。“每天吃这种冷掉的便当,而且还是拖到三更半夜了才吃,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慢性自杀嘛!晚餐很重要呢,人们在忙碌了一天後,就应该好好地吃顿热饭,喝著热汤,让肠胃暖烘烘的,这样身体才会健康嘛!其实煮个浓汤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啊,打个蛋就OK了。对了,既然有鸡蛋,还可以顺便炒个葱花蛋……”
在浴室吐完的敖震邦打开水龙头,掬起冰冷的水洗把睑後,抓了条毛巾随便抹干。一踏出浴室,他就闻到一股炒蛋的香味,还有浓汤的芳香。
刹那间,他身子一震,整个人傻在浴室前无法动弹,脑中也一片空白。扑鼻的香味迅速勾动了他最底层的记忆,让他想起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这味道……这股熟悉的香味,是“家”的味道。
父母亲还没过世前,他每天一回家就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那时候,他会兴奋地溜入厨房找母亲撒娇,而且往往不等全家人到齐,他就会忍不住想偷吃,慈爱的母亲总是边笑边骂他嘴馋,然後把最大的鸡腿挟给他……
但,那股温馨的香味早就消失了。早在父母亲双双过世後,就完全绝迹了。
那一年,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凌晨一通由医院打来的电话,划破了寂静的夜,无情地宣告他父母已双亡,也宣告他原本温馨的世界全面崩毁了。
家里的经济状况只能算得上小康,办完父母亲的後事後已身无分文,还在念书的他便带着只有八岁的妹妹,轮流投靠亲戚家,过了好一段仰人鼻息的生活,看尽各种嫌恶、冷漠、嘲讽或怜悯的眼神。
也因此,他很早就学会了要自力更生。他发狂地念书、工作,不断地鞭策自己往上爬,发誓这一辈子绝不让任何人再嫌弃他或是怜悯他。
这些年来,他的确达到了对自己的期许,他一步步地迈向成功之路。现在的他,是金融集团中最被看好的专业人才,除了优渥的年薪外,每年的红利和配股都高得惊人。他买了名车、豪宅,还供给妹妹最安稳的生活。
可是,他也遗忘了很多东西,包括对家庭的记忆。他忘记幸福是什麽滋味?是什麽味道?
而今,眼前这个小女人突然唤醒了他的嗅觉,也唤醒他体内沈睡已久的渴望——对家的渴望。
一个温暖的家,应该要有不绝於耳的笑语,应该要每天都有饭菜香味,而不只是布置著一堆昂贵却冰冷的家具。这个房子里拥有最先进的家电产品,可是流窜其中的,却是冷冰冰的氛围。
“春天的手拍一拍晒干的枕头,夏天的温柔躲在你的画框不走,秋天的小指头点亮了小镇的灯火,冬天的尾巴摩擦爱人的双手,雨天的手啊牵著你的衣袖……”
(陈绮贞/作词:雨天的尾巴)
敖震邦眯起锐眸,看著正在炉台前边炒蛋,边唱歌的小女人。其实,他对这位孟小姐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恶劣。
第一次见面,她就把他的房子塞满玫瑰花,还有恐怖的气球,害他荨麻疹严重发作,痒得他几乎要抓狂了。
最可恶的是,这个肇事者不但没有丝毫悔意,还在他下榻的旅馆指著他的鼻子臭骂他一顿,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恶棍,骂他不该害苹苹哭,骂他市侩现实、俗不可耐。
前几天当苹苹的看护跟他请辞时,他为了接替人选非常的烦恼,苹苹一再提议请晓舟来帮忙照顾她,但再度听到“孟晓舟”这三个字,他只觉得像是听到了“灾难”的代名词,心里万分的不愿意。可是,拗不过亲妹妹的一再请求,到最後他也只好让步,拨电话给孟晓舟,请她过来探视苹苹。
在他的印象里,孟晓舟是个过度天真,以为浪漫就可以当饭吃的小白痴,她不知民间疾苦,脑子里不知装了什麽,讲出来的话更像是火星语。他但愿自己可以不用再遇到这位天兵小姐。
不过,今天的她,看起来似乎还不赖。
上次她穿了一身卡通服装,全身上下配戴的饰品也都有卡通人物的logo,活像个长不大的女孩似的。今天的她依然是一身梦幻,只不过卡通服饰变成了雪白的蕾丝和蝴蝶结。
她穿了一件雪白长袖的娃娃装,全身上下都有大量的雪白蕾丝,领口滚著粉红色的荷叶边,裙摆处有著刺绣精美的玫瑰花图案,两个袖口都以粉红色的缎带打了个蝴蝶结,整件衣服显得非常梦幻飘逸。再搭配上弧度优美的长髻发,还有浓密的长睫毛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就宛如一尊漂亮精致的洋娃娃。
她在洋装外系了一条苹苹买的鹅黄色围裙,敖震邦的眸光转为乌黑。以前的他很讨厌女人穿上一堆蕾丝衣物,因为那看起来就像是披了一块桌巾在身上般,毫无美感。
但,眼前的小女人却让他改变了对蕾丝的既定印象。唔……其实她穿起来还挺漂亮的,雪白的蕾丝把她细致的肌肤烘托得更加完美,看起来楚楚动人。
她一直唱著歌,敖震邦发现她的歌声也挺不错的,音色很甜美,好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正仰躺在青翠的大草原上悠闲地吟唱。歌声里的欢愉唤醒了他体内尘封已久的渴望,一种对於亲密关系、对於温馨记忆的渴望……
不!
察觉自己居然对妹妹的朋友起了异样的感觉,敖震邦的面色一凛,狼狈地阻止自己脑海中翻飞的欲望,暗骂自己:你疯了吗?姑且不论孟晓舟是不是妹妹的好友,你根本不该对小妹妹出手!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既浪漫又天真,个性太不切实际了,压根儿不知人心险恶。
他要的不是这种梦幻型的女人。他理想中的交往对象,应该跟他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才对,她最好也在金融界工作,个性沈稳冷静、细心缜密,对数字有清楚的观念、很会持家,对未来也有明确的规划。
反正,他要的女人,绝对是跟孟晓舟完全相反的典型。还有,她为什麽还留在这里?她应该赶快回她家才是!
俊脸笼罩著阴霾,他缓步接近孟晓舟。
她依旧甜蜜地哼著歌。“雨天的温柔总是选错拥挤时候,雨天的小指头骚动我虚有的乡愁,雨天的尾巴拍打浪花一朵朵,雨天的尾巴让夕阳牵著走,我的青春是否,你也牵著走……”(陈绮贞/作词:雨天的尾巴)
把煮好的面条捞出来盛入碗里,晓舟动作轻盈地穿梭在厨房里,找出另一个美丽的盘子,用锅铲铲起葱花炒蛋,忙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後多出了一个人。
“你在做什麽?”
寒冷的嗓音让晓舟吓一大跳,拿著瓷盘的手抖啊抖的,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
“我……我在炒蛋啊……”
敖震邦的眉头皱得更紧,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恐龙似的。他俐落地接起快滑落的瓷盘,将它搁在餐台上。“要给苹苹吃的?”
“不是,苹苹早就入睡了。”在他咄咄逼人的视线下,晓舟的粉脸漾起红晕,莫名其妙地结巴了起来。“呃……这、这……这是要给你吃的,那个冷便当看起来……看起来很难吃,冰冷的食物对肠胃不好,会胃溃疡,严重点的话还会胄……胃出血耶……”
喔!该死,我干麽结巴啊?晓舟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秋水盈盈的美眸忍不住瞅著他。他好像简单地梳洗过了,脸色看起来没那麽灰败,可眉宇之间似乎紧锁著忧愁。厨房晕黄的灯光让他那轮廓深邃的睑庞看起来更加神秘难测,他浓密的黑发有点凌乱,下巴有些新冒出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点沧桑,也很性感……
性感?喔NO!晓舟心底的警铃大作。见鬼了!她不是最讨厌这个唯利是图的自大狂吗?怎麽她今晚会觉得他看起来特别不一样,还觉得他性感中带了点颓废、沧桑呢?糟糟糟!她知道自己最难抵抗的,就是这种危险沧桑型的男人了!
敖震邦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那盘葱花炒蛋还有散发著芳香的什锦面,冷硬地在两人间划出距离,道:“你不必做这些事,基本上,我只是聘请你当苹苹的私人看护,你只要照料好苹苹就好,不需做家事。有一个钟点女佣会过来打扫房子,一周三次。”
他宛如冰霜的表情刺痛晓舟的心,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可笑,像个白痴似的,更像是个小丑。
她到底在干麽啊?明明知道这个臭男人眼中只有钱,浑身铜臭味,她居然还傻呼呼地替他做菜?
见鬼!她一定是中邪了!
晓舟气愤地脱下围裙,把它扔在餐台上,以最冰冷的口气道:“很抱歉,我不该擅自进入你的厨房,关於这一点,我保证绝不再犯。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关於照顾苹苹的事,我可没有答应。我今晚只是过来探视苹苹罢了,看护人选,你最好另请高明。”
哼,一看到他那张千年寒冰脸,她就觉得反胃!要她搬来住在这里?想都别想!她也不想领他的薪水,免得弄脏了玉手。
“为什麽?”敖震邦很不解。“你现在不是失业吗?花坊已经倒闭了,不是吗?”
“我是失业了!”晓舟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跳起来咬死他。“可就算会饿死,我也绝不替你工作,更不想领你的臭钱!”
她气翻了。这恶棍又在嘲笑她,笑她失业,他真是天底下最刻薄的混蛋,每次见面都要竭尽所能地奚落她、取笑她。
“话说完了,我要回去了!”晓舟气到七窍生烟,抓起搁在一旁的包包就往外冲。气死了,气死了!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刻薄鬼一眼,再也不要!
才冲到大门口,晓舟突然又转过身,像是冒著蒸气的火车头般往回冲,一路冲回厨房。
她直奔向料理台,以最快的速度抓起地上的厨余回收桶。
“你在干麽?”敖震邦完全看傻了,她的动作……好诡异。
晓舟不回答,紧抿著嘴唇,脸色冰冷地一手抓著厨余桶,另一手拿起刚煮好的什锦面,哗啦啦地倒入桶中,紧接著,又抓起另一盘葱花炒蛋。
她恨死了!尤其恨自己的白痴,居然还傻呼呼地替这种人下厨!离开前,她要把这些“证物”都毁尸灭迹,通通带走,不让这个讨厌鬼有机会继续笑话她!
倒光炒蛋後,她忿忿地把瓷盘放回餐台上,不过她的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刀叉架,一把锐利的小刀倏地震出来,不偏不倚地划中她的手背。霎时,她白嫩的肌肤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好痛!”
哇哩咧——看著那道血痕,晓舟简直快气晕了。现在是怎样?莫非人只要一衰,就会万事皆衰吗?她孟晓舟还真是楣星高照,衰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不但失业、被冷血动物嘲笑,现在居然连一把小刀都要跳出来欺负她?呜呜呜——她、好、惨、啊——
敖震邦见状,立刻抓起她的手腕。“你受伤了?过来,我先帮你消毒再搽药。”那把刀子是专门用来凿椰子壳的,非常锋利。
“放手,不要你管,猫哭耗子假慈悲!”晓舟狠狠地抽回自己的手,小脸气到发白,抱起厨余桶又冲向客厅,一字一句冰冷地道:“很抱歉,我必须借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