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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识尚未复苏,他却凛冽的闯入她的梦;他不来,她眼巴巴的盼着他来;他来了,她反倒惧怕难安,无所适从。
若他对她心存旧情,她怎能害他一生?若他对她早已忘情,她更加不能自私拖累他。
暗夜吞没了最后一抹晚霞,顾城开了灯,太刺眼,阿笙敛眸低垂,望着错综复杂的掌心,宛如她的命运,迷失太远,早已无处安放。
不动声色的握紧掌心,她在此时此刻送给自己一抹笑,试图温暖自己。
两日前,一篇娱乐报道,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却宛如一盆冷水,浇熄了她的执拗,助长了她的理智。
现如今她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阁楼里,阿笙背对顾城,卸下伪装,嗓音疲惫:“离开时把门锁上,累了……”
她已不想再出去。
室内投射出的暗影,有着清醒时,阿笙专属的冷漠。
……
多年来,顾城格外想念阿笙的笑容。
笑颜明媚,足以撞碎阳光,她的笑,曾经是亲朋好友眼里,心里倾城的暖。如今,阿笙的目光里却弥漫着烟火人间。即便面对念念不忘的陆子初,依旧染尽了沧桑。
其实,阿笙也好,陆子初也罢,哪怕笑容伪装的再好,却让人禁不住心头发颤。
顾家楼梯口,陆子初清隽的面容中散发出浓浓的戾气,眼眸猩红。
“她是人,不是畜牲。”
他咆哮着,像疯了一般死死抓住顾城的手臂,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身为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她?怎么能……”
有一种伤口,它只有1。8厘米
春末三月,时节温暖,但入了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却有些冷。
比夜风更冷的,是陆子初的眼神。
顾城的反应很平淡,侧眸望向窗外。梨花在院子里寂静盛开,满院的白,顾城似是入了迷,良久之后,轻轻开口:“你知道阿笙最喜欢吃什么粥吗?”
陆子初好看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顾城这个时候已经转眸看向陆子初,他在等陆子初的回答。
“鲜虾粥。”
话落,陆子初竟是呼吸一窒。有些东西早已渗入骨血,总会在某一个瞬间就浮上心头。
双眼被灯光照热,顾城表情无波,“阿笙两天没吃饭了,如果我做鲜虾粥端上去的话,你觉得她会吃吗?”
那一瞬,陆子初静默如石,但却松开了手。
手心,竟是汗湿一片。
……
顾城一直觉得,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它会让所有的执念在漫长的岁月里悉数幻化成泡沫,即便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能幸免于难。但顾城唯独忽略了一个阿笙,如果不是因为阿笙疯了,顾城不会知道她爱陆子初会那么深;他更不会知道,原来他可以对阿笙如此心狠,囚禁经年。
阿笙第一次静脉注射氯丙芩,顾城对着窗户哭了,失眠了好几宿。
陆子初指责他们对阿笙太心狠,殊不知,如果阿笙正常如初,他们怎么忍心这么狠心对待她。
阿笙曾经因为发病,被邻居送到了精神病院,束缚带限制了她的自由。阿笙静静的坐在墙角,一动也不动。匆匆赶来的顾城忽然觉得,他的妹妹像是一只被人缝缝补补的破娃娃,他不能任由她在疯人世界里自生自灭。
如果不爱,顾家不会远离旧金山,定居西雅图。
有人说,西雅图是疗伤养病圣地。阳光温暖,有一种直入人心的神奇力量。
奇迹最初并没有光顾阿笙。
搬到西雅图的第二天,阿笙打碎了阁楼窗户玻璃,左手小拇指关节处毛细血管破裂,有一道1。8厘米的伤口,流了很多血。
阿笙从三层高的阁楼上往下跳,宛如失去羽翼,欲将下坠的蝶,如果不是顾城在最后一秒抓住阿笙手臂,也许早已酿成了大祸。
阿笙如此疯狂,只是因为她出现了幻听,她听到陆子初在家门口叫她的名字……
白烟袅袅,顾城拿着勺子搅拌着鲜虾粥,眼睛被烟熏的有些发疼,缠绕了淡淡的雾气。
他跟陆子初讲阿笙缝针事件。阿笙指关节缝了五针,钩形针碰到她的指骨,阿笙脸色惨白,目光涣散,顾城看着都觉得疼。
顾城说话的时候,陆子初背对着他。他在看顾家全家福,那里面没有阿笙。
粥好了,顾城盛了一碗粥,准备好勺子放在托盘中,推向陆子初的方向,无声妥协。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哪怕她生不如死,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昔日恋人,拥抱迟来六年
三月份的西雅图,入了夜,气候温暖适中。
阁楼里,陆子初伫立在门口,深沉复杂的眸与阿笙无言对视着。
空气凝结,不知名的情绪刺痛了阿笙的神经,但她却用平静封存了内心所有的澎湃。
这个世界很残酷,残酷到昔日恋人近在咫尺却无话可说。
陆子初笑了,宛如初春雨露,蕴着淡淡的暖。
阿笙也在笑,笑容蔓延眼角眉梢,宁静平和。
他和她的笑容,只有自己最清楚,究竟有多牵强。现如今,哪怕他们笑的再灿烂,也无法挽回旧时光。花至荼蘼,留不住的是阡陌红尘,似水流年,唯一能留在彼此生命里的却是繁华三千,缄默不语。
房间安静的很。
陆子初看着阿笙,黑眸沉静,轻声问:“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陆子初。”阿笙坐在椅子上,眼神温暖,笑容清浅。
心竟痛的无以复加,陆子初单手抓紧托盘,才不至于手松打翻晚餐。
很久之后,陆子初方才开口:“这些年,你过得……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过得好吗?”阿笙言语不着痕迹,带着诸多云淡风轻。
“……好,我很好。”
陆子初说这话的时候,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另一手端着餐盘,靠着阁楼房门,低着头,情绪不明。
阿笙唇角带着笑,静静的看着他,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陆子初背对着光,依然美好如初,仿佛一幅凝固在时光里的名画。
阿笙喉咙有些紧,张嘴试了几次,这才发出声音来,“再不把晚餐端给我的话,该凉了。”
陆子初抬起头,眼眸温润,但嘴角这次却是真的笑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上,阿笙已经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她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往餐桌方向走。
走近,阿笙看着碗里盛放着鲜虾粥,低语道:“看起来很好吃。”
她和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阿笙心跳迟缓,睫毛颤动,试图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沉寂,伸手正欲端鲜虾粥时,身体却被陆子初圈到了怀里。
“这个拥抱,迟了六年。”呼吸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哑紧窒。
阿笙鼻息间都是陆子初的气息。一夕间,似乎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好像只要彼此相互拥抱,就可直达地老天荒。
她说:“曾经的顾笙已经死了。”
“她没死,只是灵魂破碎了,哪怕她的灵魂需要缝缝补补,我也不舍丢弃。”
阿笙额头贴着陆子初脖颈,所以陆子初说话的时候,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结在颤动,就连声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脑袋,“别看。”
阿笙不再看他,因为潮湿的情绪,早已溢满了她的双眼。
31岁,他已不再年轻
沉默的拥抱,似乎能够开启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语言。
对于阿笙来说,她做了一个遐长的噩梦,但陆子初的到来,却冲淡了流年里所有的悲伤。她告诉自己,也许假以时日,曾经念念不忘的人会搁浅在老去的时光里,像深山野花般自生自灭。
跌宕起伏的从来都不是命运,而是心境。但如今,她靠在陆子初的怀里,这才意识到她有多渴望他的靠近,时间无法销蚀她的思念,但却生疏了拥抱。
六年不曾亲近彼此,她隐隐颤抖,呼吸紧张,那么轻缓的速度,似乎生怕会惊扰了陆子初。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曾经有人对阿笙说:“爱上一个人将是承载苦难的开始,但这世上有远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假以时日,你还会想起那个念念不忘的他,但内心深处将不再有任何波澜。”
说这话的人是谁,阿笙早已忘记了,但那个人说话的语气,阿笙却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悲悯温暖中却又夹杂着怅然。
那个人错了,再次见到陆子初,她的心依然会漏掉好几个节拍,瞬间就失了分寸。但那个人说的话也并非全都是错的,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在这世上确实有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比如说:时间、现实和变故。那是人生里无端浮出来的空白,好似一堵墙,生生隔开了她和陆子初。
于是,任何的喜悦,一旦用悲情作为结局,似乎就连拥抱也能呈现出一种伤人的姿势。
“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但能见你一面,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阿笙抬眸看向陆子初,眸子里焚烧出决绝的光:“明天你回国,不要再来西雅图了。”
陆子初没有放开她,把她禁锢在怀里,语气很软:“好,我们一起回去。”
“子初……”阿笙抿着唇,表情阴郁,“现如今我神智安好,你觉得没什么,一旦我脑子不清楚,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我,你会对我失望,你会后悔……”
阿笙不再说话,因为她说话的时候,陆子初就静静的听着,仿佛他只是在听一些前尘旧事。他不生气也不激动,子夜般的双眸安静的看着阿笙,目光清邃温柔,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包括阿笙的喜悲。
陆子初开口,语调谦卑平和,“我们分开六年,我就茫无目的的寻找了你六年。我很累,不想再走了,我想停下来好好歇歇。”
他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发,眸光温柔,好似一汪湖水,言语沧桑:“阿笙,我今年31岁了,早已不再年轻。”
寻觅六年吗?是心疼还是感动,阿笙已经分不清楚了。
“别人会笑话你。”阿笙轻叹,容颜低垂,苍白静好。
“没关系,我还有你。”手放在她的背上,陆子初轻轻拍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倾诉,她是他的不能错过
陆子初执意要带阿笙离开西雅图,顾城并不表态。
客厅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异常清脆响亮。顾城在工作,明天上午,他将出席法庭,为一件棘手的刑事案进行无罪辩护,在这种时刻,他需要的是解压,而不是被陆子初施加压力。
表面看来,陆子初并没有言辞犀利,执拗相逼,但他坐在沙发上不动,垂眸转动着手机,看似漫不经心,但却透着莫名的寒意。
到了陆子初这个年纪,修为和学识足以让他修炼成一只千年老狐狸,为人处世,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倘若女子被他深深凝视,必定趋之若鹜;但顾城却是满心的冷。虽说陆子初气质卓绝,但骨子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因为有时太过理智和无情,反而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顾城记得,他第一次看到陆子初的时候,他就深深意识到,这个男人将被上帝饱经宠爱。
曾经,国内律师行业里,流传着一个神话,他的名字叫陆子初,办理各种类型犯罪案件百余起,辩护手法精练,往往能够在不经意间杀的人措手不及。
纵使多年前,他在一片轩然大波中义无反顾的离开法律界,后来经商创造出另一番神话,但有些东西注定深入骨髓。好比现在,他把话光明正大的讲出来,然后老僧入定般,不温不火的坐在那里,等待顾城反击。
这场心理战,顾城有意在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