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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飞声音破碎:“07年。”
阿笙双眼猩红,一双失去焦点的眸子就那么执拗的盯着许飞,事实上她早已看不清楚许飞的容貌。
又是07年,她在美国生不如死的同时,每当想到依依,心里总会溢满希望,却不知同样是07年,她的依依早已和她天人永隔。
“怎么死的?”一向咬字清楚的她,如今只能从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话语成了最奢侈的交流。
许飞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去问你哥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房间,分明溢满了温暖,但许飞话落瞬间,却好像被冰雪覆盖,阿笙如坠冰窖。
犹记得西雅图,哥哥曾经对她说过:“回首望去,记忆中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
那话,她未曾深想,如今才恍然明白,原来所谓的死是依依,所谓的伤是她。
阿笙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很痛,但却说不清是哪里痛,她仿佛坠进了漆黑的世界里,这一次连光亮也没有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些青色的血管凸显在手背上,指尖都是血,她能感受到血液在里面凝固的声音。
过往一幕幕,宛如早已落幕的舞台剧。眨眼间,青春埋葬,最美好的年华在不知不觉间碎了一地。
天真的很阴,凉风吹在脸上,触面伤骨。
06年,杭州。
依依说:“司法考试我没过,不过没关系,明年继续努力。”
依依说:“阿笙,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看书、买喜欢吃的东西、结交新朋友、坐公交车上下班,只不过有时候看电影会想起你,只是偶尔,哈哈……”
依依说:“前些时候我路过一家琴行,看到一把小提琴,站在橱窗外看了许久,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可我现在没钱,不过没关系,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买来送给你,到时候你拉曲子给我听。”
依依说:“等你从美国回来,我们好好聚聚,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阿笙,我很想你。”
……
这天下午,路人看到有女人光着脚在大街上行走,笑容恍惚,气息微弱。
阿笙眼前模糊,每次看到依依的时候,她都会对人微笑,面对喜欢的人,不敢正视对方,因为她会觉得不好意思,是个生性腼腆的人。
——依依,我回来了,我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大街上,想念我们逝去的旧时光,想念你明媚的微笑,想念我们同床说过的悄悄话。马上要入夏了,今年谁陪我坐在老槐树下吃西瓜?1998年,《泰坦尼克号》在中国内地放映,那年我们12岁,我答应过你,有朝一日会和你一起去电影院重温《泰坦尼克号》。抱歉,12岁到27岁,整整15年过去了,我让你等了太久,太久……
……
许飞发现阿笙离开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出了校门,再行不远,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双腿隙缝里,有女子穿着一身黑衣昏倒在地。
删去昨天,晒干回忆
她早说过,人生就是一台华丽的舞台剧,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要回归尘世。
带她回T市的人是吴奈,对于这一切,昏迷中的阿笙茫然无知。后来听许飞说,吴奈是专程过来接她回去的,因为陆子初醒了,在找她。
至于后来怎么回到了韩愈下榻的酒店,阿笙没有印象,也没有多问,他若想带走她,方法自然有很多,仅是一纸婚书,足以把她牢牢的束缚在他身边。
那天醒来临近中午,周围很静,如果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细微的交谈声守。
那些声音是从花园中传过来的,触目所望,卧室完全摆脱了酒店摆设,欧美家具,多是颜色厚重的原木,室内草木种类繁多,和偌大的卧室交融在一起,不显突兀,倒很搭衬。
阿笙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睡裙,全身无力,熟悉的无力感让她预感到了什么,脸当时就寒了。
每次发病,每次静脉注射氯丙芩,意识陷入黑暗的同时,她会接连昏睡很长时间。
她又发病了铫?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罐向日葵,开得耀眼夺目,阿笙眼睛狠狠扎了一下,赤脚下床,刚一接触地面,双腿一软,就那么生生跌倒在了地上。
跌倒声大概有些响,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
“太太——”
是一位年轻女人,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眸,湛湛中流露出水光,使整张脸增色不少;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铅笔裙,勾勒出好身材,视觉领域很吸引人。
“有地方摔伤吗?”说话间,她已经扶阿笙重新坐在了床上。
阿笙看着她,不说话,对于陌生人,她尤为警惕。
“我叫欧阳浨,韩总让我暂时过来照顾你。”欧阳浨淡淡解释,在美国她出没韩家多次,但那时候顾笙精神状况很差,现如今不认识她也很正常。
阿笙神情有些恍惚,再开口,声音虚弱无力:“我在哪儿?”
欧阳浨淡淡解释道:“T市,这里是韩总以前购买的房产,很清静,适合养病。”
阿笙听得蹙眉,盯着欧阳浨,目光宛如凝固的冰:“病?我有什么病?”
欧阳浨一愣,接着道:“太太,我很抱歉,我无意惹您生气。”
“我昏睡了几天?”她问。
“回到T市,你醒来不久就……有些失控,医生给您注射了氯丙芩,您昏睡少说也有24小时了。”欧阳浨止了话锋,显然她想说“发病”两个字,但为了避免刺激阿笙,所以才临时改了话。
听出阿笙嗓音干哑,欧阳浨端了一杯水给她。阿笙没接,药性还没过去,脑袋沉沉的,只想继续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欧阳浨自会察言观色,放下杯子,伸手扶阿笙躺下,阿笙一偏,就那么错开了。欧阳浨也不多说什么,收回手站在床边,见阿笙躺好,这才对她说:“我在外面,有事您叫我一声。”
外面有声音传来,阿笙倒也没刻意辩听,那位叫欧阳浨的女人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
“太太醒了……她怕是没食欲,这会又睡了……没有,情绪很稳定……”
阿笙侧眸看着那罐向日葵,圆形玻璃边,可以清楚看到花茎和清水。
现如今是清水,纵使再如何坚守自己,迟早会变浑浊,就像人。
……
中午,韩愈赶回来,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阿笙,她在睡梦中皱着眉,紧紧咬着唇,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阿笙……”
韩愈叫她的名字,她并未苏醒,唇咬出了鲜血,他只得伸手扣住她的下颚,迫她张开嘴。
“依依……”有泪从她眼角滑落,韩愈伸手接住,那泪是凉的。
韩愈指腹轻擦阿笙眼角濡湿,却在听到她轻声呢喃“子初”二字时,手指僵了,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阿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每次清醒过来只是片刻,全身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睁开眼睛,房间昏暗,似是到了晚上。
韩愈面容在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对视宛如一场被时光埋藏的无声电影,音响蒙了尘,看似平静无波,但眸子里却积压着太多的波涛暗涌。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最先打破这份沉默的人是韩愈,所有情绪全都沉潜在了眸子里,没有说“醒了”、“你睡了好久”诸如此类的话,他是韩愈,言语向来直接。
对于一个长时昏睡,空腹饥饿太久的人来说,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亲近食物的机会。
回去一趟,她似乎更瘦了,下颚很尖,苍白憔悴。
他掀开被子,伸手要抱她,她往床头退了一下,他便不再动了,直起身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朝门外喊了一声“欧阳”,白天那位叫欧阳浨的女人很快就走了进来。
“你扶太太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带她去餐厅用餐。”他吩咐完,未曾多看顾笙,转身离开了卧室。
阿笙全身没力气,若不是欧阳浨支撑着她的身体,她只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刷牙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漠然,似乎那张脸不是她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到了餐厅,饭菜早已上桌,未走近便香味扑鼻,饥饿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反胃。
可能是饿过了头。
满满一桌子菜,韩愈坐在餐桌一侧,并未多说什么,欧阳浨已经把阿笙扶到他身边坐好。
一碗早已被他盛好的养胃汤送到她面前,热度消散,温热暖胃,正是喝汤的好时机。
他把汤匙放在碗里,她看了又把汤匙拿出来,他起先皱眉,但见她双手捧着汤碗静静的喝着汤,微敛的眸子里终于浮出了笑意。
她肯吃饭就好。
一碗汤见底,他并没有急着给她盛第二碗,总要吃些饭菜垫垫胃。
韩愈把菜夹到阿笙面前的小碗里,她拿起筷子机械的吃着,咬菜吃力,吞咽这些菜更是刮得喉咙生疼。
这边韩愈渐渐放下心,欧阳浨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讽刺。
她专注的看着韩愈,韩愈眼里只有顾笙,而顾笙此刻眼里只有那些菜……
欧阳浨这么想着,忽然见阿笙捂着嘴,还不待站起身,就把适才喝过的汤全都吐了出来,汤水溅落在那些尚未动过的饭菜上,在灯光下微微发光。
韩愈踢开椅子,扶着阿笙,对呆愣在一旁的欧阳浨喊道:“发什么愣,打电话把医生叫过来。”
阿笙原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在洗手间里吐得天昏地暗,到最后只觉得眼前身影模糊。
韩愈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有条不紊的让佣人把热毛巾送过来,这样的呕吐场面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才会这般镇定。
怎能不习以为常,阿笙每次注射完氯丙芩,再次醒来进餐,大多时间都会伴随呕吐状况发生。
她已无力,任由他帮她擦拭,仿佛食物中毒,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
韩愈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阿笙胃里痉~挛翻滚,比死还难受。
没有拿水给她,照顾她,他已经很有经验,每次喝完水,她一定会加倍的吐出来。最初几次不察,他给她倒水喝,每次喝完,她都抱着马桶,恨不得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他走出卧室,片刻后回来,手里已经多了暖水袋,用毛巾裹了一道,放在了她的肚脐上方。
在被子里摸索到她的手,软软的,很无力,韩愈便坐在床上,用手固定住暖水袋。
阿笙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氯丙芩完全就是她的噩梦,每次想到这三个字,她就痛恨交加。
这么想着,原本舒服一些的胃部不期然又传来了一阵绞痛,她推开暖水袋,把身体蜷缩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舒服一些。
“再忍忍,医生马上就来了。”拿出暖水袋,他在她耳边说。
不该心存侥幸,这么快就带她吃饭的,但她……饿了多时。
阿笙意识渐沉,他又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等她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房间光线有些发昏,她刚抬起手臂,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别动,在输液。”
这才发现手背上扎着针头,她躺在那里很久没动,而他握着她的手腕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说:“你给我哥打个电话,就说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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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初,她不是被囚禁的鸟
一场电影之约,迟到了整整15年。一直以为她们还有很多时间,所以就一直拖着,不曾想兑现诺言之日,竟是天人永隔。
深夜,韩愈包下了整个电影院,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她一个人。
四周光线变黑,安静的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没有戴3D眼镜。放映前,她说:“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