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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更想知道的是,向来对待家人半句重话都没有的宇文聿天,这回又是迫于谁的淫威如此一反常态。
「行了,用手指给我一个方向,」挥挥手打断阿大的话,穆飞烟望着城外的方向淡淡问道,「反正我还没踏进家门,不算回来。」
「正西。」听到穆飞烟的话,阿大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在看到人影一闪即逝后喃喃说道,「夫人,不瞒您说,虽然您的轻功还差了那么一丁点,可其实您的身手比您的『他』要俊多了……」
西京城什么地方、什么时辰最适合打架?
随时随地。
只要住在西京城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会跑到这个荒郊野岭来打架的,只有那些在西京城住得不够久的人,以及那些太为别人着想、想要掩人耳目之人——
比如宇文聿天。
眯起眼望着十里外的沙尘涌动,穆飞烟的脚步更加迅速,因为她在风中隐隐嗅到了血的味道……
待她终于来到沙尘范围内时,不仅那阵腥浓血味更让人皱眉,她还听到了细碎的人声。
「我再问一次,赤血在哪里?」
一个苍老的声音恨恨地随着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一同响起,听着那声痛苦的闷哼,穆飞烟的眉头皱了皱。
「身为豹族的最后血脉,你一定知道,快说!」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随着鞭子声愈挥愈急,听着宇文聿天的声音愈来愈低,穆飞烟心中的疑惑也愈来愈深。
怪了,他武功不弱啊,怎么回事……
「你想找死?好,我这就成全你……」
远远地,在漫天黄沙之中,就见一个白发黑衣老人手举长鞭用力挥下,只是,这一回鞭子并没打到宇文聿天身上,因为老人手中的鞭梢,竟被一人硬生生地握住!
「你是谁?!」眯起眼瞪着这名竟敢背对他的女子,白发黑衣老人怒道。
「你怎么就任他打?」穆飞烟根本没空理会身后那个不知由哪里冒出来的「夜叉族」老人,只是一手捉着鞭梢,皱眉望着半跪在地上,一身血污的宇文聿天。
「他不会……真让我死的……」低着头,宇文聿天在心中轻叹一口气,「他还想知道赤血的下落……」
唉,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在他最不想她回来的时候……
「就算你这么任由他打,他也不会停止骚扰其他人。」穆飞烟淡淡地说道。
「他是夜叉族……进不了……西京城的……」
「那你就傻儍的出城来任他打?」
「我……」
「你们有完没完?」望着穆飞烟与宇文聿天无视于他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迳自话家常,老人暴怒地低吼,并想抽回鞭子教训他们,但在发现鞭子竟被一股极强的内力扯住时,他心中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妻。」穆飞烟终于望了老人一眼,然后手一松,让鞭子重回老人掌控。
这一来一往看似平常,但其实只有老人与穆飞烟明白,他们刚才已掂量过彼此的功力,而双方的结论也是一致的——
二十招之内难分高下。
这个结果对穆飞烟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老人来说却是无法接受!
想他苦练一甲子的功力竟与一个小丫头平分秋色,教他怎忍得下这口气?
不过,若他知道穆氏盗墓家族之人天赋异禀,再加上多少年来由古墓中得到的秘本心经、真经、檀经……早让他们练到不知道该选哪本好,只怕会气到当场吐血而亡。
「他的妻?」眯眼望着穆飞烟方才与他较量内力时碎裂的衣袖,老人又气又恨地冷冷一笑,「臭丫头尽会胡说八道,想分一杯羹也不是这么干的,也不低头瞧瞧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多刺眼!」
「不,她不是。」抬起眼,望着穆飞烟臂上的守宫砂,宇文聿天心中一紧,边咳边道。
「我不爱喝羹。」穆飞烟先是冷冷地回答老人,然后再度疑惑地望向自她抵达后便一直都没有抬头看她的宇文聿天。「而且我是你的妻。」
「你不……」宇文聿天依然执着。
她不是、不能是……
就在老人愤而想再打断他们的话,继续追问赤血的下落时,突然,一阵飞箭声响起!
就见西京城中各处此起彼落地升起一阵阵烟云,一道接着一道,道道直冲云霄……
烟云,整整十二道。
这是「无双门」其他十二位姊妹对穆飞烟的问候,也是对敌人的示威!
「无双门……」望着那一道道烟云,老人心中一凛,狠狠地瞪了穆飞烟与宇文聿天一眼,身形闪入黑暗之中。
「我从没想要取代孩子们亲生的娘,」由怀中取出一个紫色的圆球,穆飞烟用手指将它弹入空中,让它在半空化为一片炫目云彩,向姊妹们传达自己安全无虞的讯息,但她的嘴角却渗出细细血丝。「若你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我不是孩子们亲生的爹爹,」终于抬起头,望着穆飞烟那清冷绝美的苍白脸庞,宇文聿天踌躇了半晌才哑声说道,「我也从没想过要……成亲。」
明知道自己不该说,但宇文聿天却止不住自己的口。
因为他想让她知道,他的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别的女子,没有。
「从没想过要成亲……」穆飞烟仰头凝视夜空,静静咀嚼他的话。
「我……」她的反应让一向口拙的宇文聿天更不知如何启齿,「承族人之恩,方能存活于世上,此生……」
由宇文聿天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穆飞烟明白了,原来宇文聿天不具有全然的「豹族」血统。
多年前,他的娘亲与「豹族」勇士相遇、相恋并受孕,但之后,「豹族」勇士却被他娘亲的族人以飞箭射杀,而他的娘亲历经千串万苦、躲过族人的追缉后,终于抵达她从未到过,且不知这一来究竟是生是死的「人兽族」领地……
但这回不同的是,「豹族」族长不仅留下了她,还在她难产之际,以己之命换来宇文聿天的降生……
由出生到成长,宇文聿天受到「豹族」全然的爱,然而,在「豹族」渐渐凋零之际,为了让与人更为接近的他不像其他族人般永远受困于山林之间,所以他们忍痛送走他,而这,全只为了让他过着他们无法给的、本该属于他的「人类」生活……
十年后,在「豹族」面临灭绝的危急存亡之秋,宇文聿天再度回到他的家乡,保住了「豹族」最后的血脉。望着那两双小小的手,他在心中允诺——
无论要花多大的代价,他都一定要让他们自在且有尊严地生活于人世间,不再躲躲藏藏,不再遭受任何歧视与不平等对待……
当宇文聿天将一切娓娓道来之际,穆飞烟终于低下头,缓缓走向他,单膝着地,蹲跪在他的面前。
她的嘴角,有着因刚才与老人内力对峙而渗出的血丝,但她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轻轻除下他脸上的面具,从怀中取出绣帕,为他拭去所有血污。
「痛吗?」她淡淡问道。
「不痛。」
「将东西给他吧。」她撕下裙摆,为他包扎那些根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伤口。
他的武功或许不如她,但也绝对不弱,况且依老人的功力,他身上不该有这么多的伤!
究竟怎么回事……
「不!」宇文聿天猛一抬头,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我已经答允你了。」
轻轻一抬眼,穆飞烟望着宇文聿天执着的面容,眼神无比清澈。「若我不要了,你便不算违反承诺。」
不要了?她怎可不要?!
她难道忘了,他们之所以相识、相伴至今,全是因为赤血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一起,可如今,她却如此云淡风轻地抹去她曾因赤血而为他们做的一切,这教他如何接受?
这是个交易啊!
在这个交易之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甚至更多。而她呢?从不曾主动开口要过赤血,自始至终帮助、扶持他们,今天甚至开口完全舍去,完全的……无所求。
两相映衬之下,要他如何自处?
「不,我已答允你了。」别过脸去,宇文聿天不敢再望向穆飞烟,只怕她看到他此刻心痛的眼眸,以及眼底的泪。
他不是一个坚强的男子,从来不是。
所以请不要如此温柔地望着他,更何况,此时此刻的他,受不起……
若不是他,此刻的她依然逍遥自在地在各个古墓中悠游,甜美的嘴角不会留有血丝。
若不是他,此刻的她一定还等待着一个绝世奇男子与她并肩携手,而不是被他轻薄后不发一语,如今又一身蒙尘地蹲跪在地。
若不是他……
但—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当穆飞烟撕下另一块裙摆,并拉起宇文聿天的手要为他包扎时,他突然浑身一震,整个人飞离原地三步远。
「我……我还有点事,麻烦你带孩子们回家。」
望着宇文聿天倏地消失的身影,半晌后,穆飞烟抬起头,望着朦胧的月喃喃自语:「轻功似乎也不如以往了……」
她缓缓低下头,朝三王爷府的方向走去,心中有着无尽的思量。
真怪,今天的他。
真怪,他不想要她太靠近他,可她其实也没有真真正正的靠近过他。
真怪,他明明不讨厌她,可却不愿让她靠近他。
真怪,她明明是他的妻,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真怪,他。
※※ ※※
十五的月,又大又圆,而圆月下的西京城,此刻正有一大两小,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娘,驸马姨姨今天又夸我了哦!」擎日比手画脚地形容着自己受夸奖的经过。
「那很好。」穆飞烟淡淡地回答,似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擎日的黑眼圈。
察觉穆飞烟的眼神,嫣儿聪慧地接着说道:「娘,今天又有人欺负哥哥了,他们——」
「嫣儿,你怎么那么多嘴啊?」迅速打断妹妹的话,擎日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有点忐忑地望向穆飞烟,生怕她数落自己。
「打回去了没?」但穆飞烟只是看着前方淡漠地问道。
「娘,你说的跟三爷说的一样呢!」嫣儿兴奋地说着,「三爷也说了,人敬我一分,我敬人十分,可若有人敢欺负我们、嘲笑我们,只要他们敢先动手,我们就要狠狠地打回去……」
「说的没错,只可惜你们的爹爹就是不明白这点。」穆飞烟点点头说道。
「娘,其实……」听到她的话,嫣儿吞吞吐吐了半晌,终于轻轻说道,「爹爹人很好的……」
「嗯。」他当然好,只是人太老实又爱搞神秘罢了。
「所以娘你千万不要因为爹爹爱哭就以为爹爹不厉害,爹爹真的很厉害的!」
「嗯。」原来她看到的眼泪不是假的,更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他这种连哭起来都很特别的男人。
「对了,娘,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回来时,爹爹也都会在家陪我们,以后你常回来嘛,这样我跟擎日哥哥就可以经常跟你们在一起了。」
「嗯。」
这倒是,近半年来,她只要一回来,他几乎寸步不离归仁庄,眼神也老跟着她打转,只不过还是不太爱跟她说话。
「还有,最近爹爹老爱晚上坐在屋顶上,你劝劝他,这样对身子不好。」
「嗯。」
坐在屋顶上?这可不是好习惯,不过她自己也老爱坐在屋顶上,好像没立场说什么……
只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