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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这么大的院子做书房却弃之不用,难道,只是为了装装样子?
弹弹书架上厚厚的一层灰,长笑随便拎了两本史书出来了。文字是繁体,个别有些眼生,其他的根据象形、转注、假借来猜,大约也明白了五五六六。
金闶皇朝,这是一个相当于唐朝的平行空间,根据多维空间论,也不算希奇。
长笑蜷缩在树下的凉椅上,偶尔看看手中的书卷,偶然望下蔚蓝的天空,凉风习习,裙裾飘飘,心也有些空茫。
“小姐,小姐,不好了!”风风火火跑过来的是小丫,长笑见状,觉得很是奇怪,这些时日,无论她怎么努力,院里的丫鬟小厮每次见到她就如同见了阎王爷一样战战兢兢,就连可以称得上心腹的小丫,也是恭敬的不敢逾越一步,怎么今个儿大呼小叫起来?
这么想着,小丫已跑到身边,扑通她跪倒在地,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不好了,斐师父他……他刚来,就要走了!”
长笑移开手中的书卷,满头雾水。斐师父是哪个?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小丫鬟,以眼神询问。
迎向她不解的目光,小丫猛拍额头,喃喃道,“看我这记性,小姐明明都忘了以前的……”用袖子拭下微湿的额头,镇定下来的小丫开始解释。
斐师父,名满,身世不详,在梅卿卿十二岁的时候,成了她师父,这几年来,行踪不定,偶有过来,住在梅府较为偏僻的天裳庄园。
具体情况小丫虽然是贴身丫鬟,但知道的也不多。
总之,梅卿卿很紧张她这个师父,每次这个师父离开,都要大哭大闹上好长一段时间,为此还曾将一个小厮鞭笞至残,原因是那次斐师父只呆了一天就离开了。
斐满。 长笑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决定喜欢这个人。
“走了就走了,反正还会再见的嘛!”她笑笑,不以为意的说。忽然又想起什么就问道:”你说我会武功,那我的轻功会天上飞?”
这次,换小丫一脸茫然了,想了一会儿,她才肯定的说:“不会,小姐惧高。”
长笑满头黑线。
又过两天,听闻外出视察店铺的梅家老少要回来,长笑开始紧张。
卿卿小姑娘的性格太鲜明,她没有把握骗过疼爱她的家人,若是装的不像,又惹人怀疑。顶着别人的身份就是这样——必须做符合这个身份会做的事情。
她是可以慢慢变回原来的性格,但一定要是潜移默化的,绝不能让人觉得突兀,好似换了个人。并非所有人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的亲人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事实,指不定爱女爱妹心切的梅家老少会找个道士驱鬼呢!
尽管长笑看过的书里,大部分借尸还魂穿越的女主都能很容易的被其家人所接受,但她仍未持乐观的态度。
并非是谨慎使然,而是——
这么说吧,将心比心,若是有朝一日阿斐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一定恨不得那个人死去,省的顶着那张她熟悉的容颜招摇过市。
爱之深就是这个样子吧,容不得一点的虚假。
这么想着,长笑才蓦然警醒:前几日表现真是的太过大意,平白的让人怀疑,就算是摔坏了脑子,忘记很多事,但性格却非朝夕间就大变的。
好吧好吧,虽然有点痛苦,但是鉴于上述考虑,她还是先做惹人厌烦的梅卿卿,然后,再一点一滴的成为人见人爱的李长笑吧。
细眉轻弯,长笑抱着书,斜躺在竹椅上仰天长叹。
往后几日就不必说,刻意模仿再加上真人的样子,终于有一天,小丫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她装模作样的点头,转身,在一双双敬畏且恐惧的眼神里,静待梅家父子的到来。
金闶三十九年六月十七,长笑与梅卿卿的家人首度见面。
呱呱——
两声鸟叫,小丫灵巧地将最后一根的翡翠花簪插好,探头望下,就喜滋滋的说,“喜鹊叫,贵人到。小姐,小姐,你看,连喜鹊都来给我们报喜呢!”
喜鹊的叫声是这样? 长笑扫一眼窗外,面无表情的纠正,“是乌鸦。”随即,又云里雾里发呆。
不过几天的时间,会不回破绽太多呢? 她挑眉,镜子里的小姑娘也挑眉,满眼的娇纵和不在乎。她笑,小姑娘也笑,两个酒窝映在颊上,天真中夹着不可思议的狠厉。
垂首,看着身上的粉色罗衫,浅红色刺金长裙,不仅莞尔。如此媚俗!不过,确是梅小姑娘的品位。
“好了,小姐,我们去前厅吧,老爷跟少爷肯定等急了。”小丫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就领着长笑走了出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再经过一个拱门就到前厅,离得越近,长笑反而越镇定,抬脚,跨过那道门,忽然驻足。
厅屋里很是热闹,有女子呢喃的软语微笑,那是梅卿书的几房小妾和梅天桡的如夫人,她以前都不理,现在自然要装作视而不见,眼光只锁住微笑着品茶的蓝衫中年男人和被几个女子围住正兴高采烈说的开心的青年男子。
两个男人都挺出色,老的温和中泛着霸气,小的俊郎中藏着狡猾。
好像都不是很好骗呢!长笑心里微微的叹气,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她立在门旁,一手背后,一手拉着门上的银环把玩,抿着唇冷冷的盯着屋里。
终于,屋内青年抬起头,笑着说,“卿卿过来了,怎么不进来?”
“闲杂人太多,我才不进去。”长笑仰眉微哼。“哥哥,爹爹,我是来要礼物的,改天找个清净点的环境,卿卿再给你们接风洗尘。”
此话一出,屋里的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沉默一下,几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向梅天桡颔首告辞,接着,余下的众女都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匆匆找借口退了出去。
“还不进来,你这丫头,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改不了这毛病,都是一家人了,一起热热闹闹不好?”
“谁跟她们是一家人,卿卿的家人只有大哥和爹。”她娇笑着,眉眼里的认真让人不可忽视。转头,看着座上一直喝茶的中年男子撒娇道,“爹怎么都不说话,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女儿也不关心一下?”
中年男子放下白玉杯,温和地笑,“卿卿,这些时日来乖不乖?有没有惹事?”
“才没,女儿我乖的很,除了教训些不长眼的东西,其他都没做什么,无聊的很。”长笑学着梅卿卿的语气,满不在乎的笑。
“你这丫头!”中年男子宠溺的看着她。“只要你玩的开心就好,那些贱民命如蝼蚁,到不妨事,不过千万别惹上惹不起的人,爹爹什么都不怕,就怕保护不了你。”
疼惜之情,溢于言表,又惹的少女咯咯地笑。
又聊了会儿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在收了一大堆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琳琅满目的礼物后,她才志得意满的离开。
一出门,长笑的脸就沉了下来。
“那些贱民命如蝼蚁”—— 听梅天桡的话里,这个梅卿卿难道曾经草菅人命?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心情沉重不已。小丫是绝对不会告诉她,那个梅卿卿以前有多坏,事实,只能靠她自己挖掘了。
长笑叹气,又叹气。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情况,却发现事实居然更加不堪。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她站在街中央,无奈的看着刚才还是人潮汹涌的盛况,如今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难道今日地震?还是她比地震还可怕? 郁闷到极点,偏偏旁边那个聒噪的丫鬟还一脸得意地说,“小姐的威名真是越来越响亮了,以前都要一炷香才跑光,今天不到半炷香都清场了。”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冷冷清清的街道,唯唯诺诺一脸菜色的小贩,让长笑第一次古代市集经验落了个惨淡收场。罢了,罢了,既然是妖怪还是躲起来不要吓人算了!下次一定记得化成人样再出山。
长笑顿时没了玩乐的心情,决定打道回府。 刚转身,一团泥巴从天而降打到她的身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泥巴如雨点一样突涌而至,砸的她身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长笑扭过头,看到不远的巷子里有个蓬头污面的小孩正左右开工,扔的不亦乐乎,不禁大怒,谁家小孩这么没礼貌? 她甫一张嘴,还未开口教育那个孩子,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就飞了进来,腥臭刺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胃里一股酸气冒上来,她弯下腰,吐的两眼汪汪,再没力气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扭过头,才发现平时聪明伶俐遇事就傻掉的小丫愣在旁边。
“找点……水来。”长笑断断续续地说。 谁料小丫清醒后,立即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对着小巷的方向冲去,边跑边喊,“哪家的兔崽子,敢暗算我家小姐,看我今天不剥了你的皮!”
雷霆万钧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弄的她一身狼狈的罪魁祸首。长笑无奈,只好拖着满身的泥巴在众商贩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里悻悻的回家。
刚进门,就碰到闻讯赶来的梅卿书,他自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身心具疲,话都不想说,看到一个算是能依靠的人,也不管身上有多脏,扑上去就哭。
大哭!
——都是你妹妹害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报应来了吧!
从外面走回家,路程不长,但也足够长笑想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恨恨地埋怨着梅卿卿,面上抽抽噎噎,直把鼻涕眼泪泥巴都抹了梅卿书一身,方才解气。
然后,兄妹两个都去梳洗换装,等长笑里里外外都梳洗好出来的时候,就听丫鬟通报,梅卿书已经在大厅等她了。
悠悠晃过去,却见小丫满身泥点的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卿书大哥闲适的一边喝茶一边翻帐本,像是根本没发现房中有人。血顺着小丫的额头留到颊上,面前的白玉地板上涂满殷红的痕迹。
长笑哪见过这阵仗?匆忙跑进去拦住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丫恍若未闻,仍然对着地板将头磕的咚咚作响,偶尔晃过的脸上,泪水混着血水,触目惊心。
“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奴婢错了, 奴婢该死!”磕一下,念一声,许是哭的太久,她的嗓子已有些嘶哑破碎,小小的身躯在白玉地板上冷光的反射下,越发单薄。
长笑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冲过去,一边用手拦住小丫,正要大声说“够了” ,结果,一抬头,却对向一双淡漠且含着些许兴味的眸子,她一愣,忽然冷静下来,随即似笑非笑地说,“大哥不亏是大哥,我这奴才,还需大哥这样的人□才好,不过,大哥也注意点分寸,别把人弄死了,我去哪再找这么一个贴心的丫鬟。” 说完,唤人将小丫拉下去,未多做吩咐。
出忽意料,梅卿书到是笑眯眯地招人,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小丫。
长笑觉得有点诡异,不知是自己那番话的效果还是其他的,正在发呆,就看到一只纤瘦却很优美的手在眼前挥舞。
“卿卿在想什么呢?叫了好几声都没回我。”埋怨中带着笑意声音在耳际响起,她歪过头,笑的甜甜,“我再想,是谁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大哥,你要是抓到了一定要交给我,这么不乖的孩子,我会亲自教育,让他祖宗十八代都从坟墓里跳出来感谢我。”
甜美的声音里有丝不加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