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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嘴唇微启,怔怔地瞧着他。
他是在对她示爱,这几年养成的坚定防备让他无法轻易说出爱这个字,但他这样的邀请便是示爱,他在请求她与他共度一生,难道她听不出来?
他咬住牙,勉强自己再问一次,「你愿意吗?那时你跟着我只能受苦,我不能供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有起码的粗茶淡饭。」
她的回答是倒退数步,望向他的眸光充满了不确定。
这就是她的回应?他难忍心痛,原来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改变她多少,到现在他仍然没能令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他只能旋过身,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所以他今晚来到这里。
黎之鹏合上眼,向后一靠让背部深深陷入柔软的椅背。
他来这里听她的回答,而他害怕——怕听不到自己想听到的,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
别可笑了,黎之鹏,难道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像个男人吧!
在一阵激烈地嘲弄自己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但映入眼底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冻在原地。
她竟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出鹏飞楼,而那男人的手臂还占有性地环着她!
黎之鹏眯起眼,在一阵锐利的打量后终於认清那男人就是他曾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与她在巴黎相遇的男人。
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竟敢旁若无人地搂着她?
他静立一旁,看着男人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接着上了一辆雪白发亮的宾士离去。
他究竟是怎样的傻子啊?竟然现在才发现鹏飞楼门前还停了一辆不熟悉的名贵跑车!
这是那辆车第一次停在这里,或者已经好几次了?
他咬紧牙,看着她站在门前目送男人离去,接着转过身来。
她终于看到他了。他阴沉地发现她窈窕的身子竟然一晃。
「那是谁?」
「一个……一个朋友。」她花容惨白。
他却毫无心思同情她,一步步逼近她,「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和他勾搭在一起的?」他终于来到她面前,双手攫紧她肩膀,眼眸像要喷出火来。
「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她似乎被他凌厉的神色吓呆了,语音发颤,「他是我在巴黎认识的朋友,打听到我住这里所以来找我……」
「为什么他要来找你?他跟你什么关系?」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啊!」
「胡扯!」他激烈反驳,握住她肩的手指一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巴黎时一直对他卖弄风情,千方百计想勾引他。」
「干什么?好痛!」她不禁一声惊呼,拼命想挣脱他的手,「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他语气激动严酷,阴暗的神色更是吓人,冷冷逼来的锐利眸光刺得她眼皮直跳。
「我不是——」她语音梗在喉咙,说不出话。
「你敢说你那时不是千方百计想钓他当金龟婿?」
「我是那样想过……」
「怎么?他现在又回头来找你了,而你忍不住心猿意马——」
「我说过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如果不是你默许,他怎么敢出入鹏飞楼?怎么敢那样搂着你?」黎之鹏激狂地质问,「这是我的房子,你是我的女人!」
「之鹏,讲点道理……」她试图想令他冷静,「我只是请他帮忙……」
他却像完全听不进去,「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快破产了,所以你才马上琵琶别抱?」
「什么意思?」她蹙眉,尝试解释,「之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误会什么!」
「你明明有!」她反驳他,「我知道公司的事令你心烦,可你也不应该胡思乱想,对事情妄下断语。」
他没说什么,瞪视她数秒,忽地仰头大笑,笑声是让人不忍卒听的尖厉。
她咬住下唇,「之鹏,你真的误会了。我刚刚是和品谦谈关于——」
「住口!」他厉声喝止她。
她身子一晃,一阵酸意袭上鼻头,眼眶不知不觉开始凝聚泪水,苍白的唇瓣抖颤着。
「我是白痴。」他却只是冷冷瞥她一眼,「竟然在乎你这种女人。」
「你——什么?」袁真澄张大嘴唇,极度的震惊让她脑海忽地空白,想不出任何该说的话。
而黎之鹏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神智一凛,连忙追上去扯住他衣袖,「别走,之鹏,你误会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脚步不停。
她却仍然紧紧攀住他,从来不曾如此心慌意乱,「之鹏,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品谦跟我不是——」
他倏地旋过身来,凌厉的眼光逼得她双手不觉一松,「放开我。」
「之鹏,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低声哀求着,滚烫的泪水爬满整张脸庞,「我只是请品谦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他你的公司遇到困难,他答应我会考虑。」
「你要他帮我?」他一字一句。
「对。」她语音颤抖。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黎氏遭遇困难……」袁真澄试图解释,却在瞥了他一眼后倏地住口。
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像是激烈的憎恨,又像完全的绝望,让人……让人只看一眼便不忍再面对……
「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不想见到黎氏破产,」在足足瞪视她十秒之后他终于开口,嘴角甚至拉扯一丝诡异的冷笑,「你不想见到我一文不名。」
她不明白他口气为何如此阴森,她是想帮他啊!「这样不对吗?」
「这样不对吗?」他低低重述一次,望着她的眼神阴暗。
她慌了,直觉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你听我说……」
「你要我听你说什么?」
「我——」她张开嘴,脑海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真的不晓得今夜这一切争吵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之鹏凝望她两秒,「如果你真要说的话,我只想听一句话。」
「什、什么?」
「就是那天早上我问你的,」他语音与神色同样冰冷,「假如我黎之鹏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还会愿意跟着我吗?」
他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那样问?
她慌乱地摇头,「不,不会的,之鹏,你不会破产,黎氏企业不会有事。我一定会说服品谦想办法帮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激动地截断她,「尤其是他!」
「之鹏……」袁真澄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不禁倒退数步。
「钱对你真如此重要?」
「你、你说什么?」
「我说钱!」他大声吼着,「钱、名利、地位,对你而言人生难道只有这些?」
「那……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知道金钱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那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才会说出来的话!你们从没吃过苦,当然不会明白金钱的重要性,你知道那种有了这餐,不知道下餐在哪里的感觉吗?」她咬着牙,莫名的委屈袭上心头,让她好不容易稍稍干涸的泪水又重新泛滥,「如果你曾经跟我一样,如果你体验过那种生活……」
「真澄。」他语气忽地一软,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却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我想过好一点的日子有什么不对?我想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要能随心所欲地购物,要豪华糜烂的生活,那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最重要的。」
「对我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她语气激动,「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讨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这也是你接下我妻子这个角色的原因?」
她因他失望的语气一愣,却仍倔强地回应,「不错!」
「因为你以为我快要破产了,所以转而向赵品谦求助?」
「我是想请他帮忙。」
「原来你是这种女人……」
袁真澄全身一震,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向黎之鹏。
他为什么这样看她?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像在注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如此轻蔑、如此不屑、如此冷漠?
她心跳忽地狂乱,全身窜过一道冷流。
她是那种女人啊,她从不讳言自己拜金,他也一向明白这一点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如此逼问她?为什么要忽然表现出如此不屑的态度?
为什么他那种眼神会让她自惭形秽到抬不起头来,仿佛她一下子成了最低贱的生物?
不,他没有权利如此看轻她,没有权利质疑她的人生哲学。
她要怎么想是她的事,他凭什么管?他不过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已!
「我是拜金怎么样?」她爆发了,「你不是一向就明白我是这种人吗?你不就是因为我喜欢钱才跟我定下这样的契约婚姻吗?我不明白你哪来的资格责备我!」
他先是倒抽一口气,面色在一阵激烈的阴晴不定后终于回复原样——不,不是原样,不是他原来那种要笑不笑,总爱逗她闹她的赖皮模样,而是一种完全的冰冷,完全的漠然。
是那个她所不熟悉的黎之鹏。
「我是没有资格。」他终于开口,阴冷的口气慑人,「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他默默瞪视她数秒,接着忽然迈开大步,一口气抱起她身子。
她一阵重心不稳,直觉地紧紧攀住他肩膀,「之鹏,你做什么?」
他没有答话,抱着她来到庭园正中央的水池,接着重重落下。
沁凉的水流湿透她衣衫,激得她一阵冷颤。「你做什么!」
「我要你给我清醒一点!」他怒声指责。
「清醒什么?」她气愤难抑,「该清醒的人是你!」
「对!我是该清醒。」黎之鹏握紧双拳,全身激烈颤抖,「我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你跟她一样,都是完完全全贪慕虚荣的女人!」他语声冰厉,一字一句敲入她心坎,「我黎之鹏是白痴,才会明明在有了一次教训后还重蹈覆辙!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可不像上一次那么蠢,不会让你有机会耍得我团团转!」
语毕,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迟疑。
留下她痴痴凝望他挺直的背影,既狂怒愤恨又心碎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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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她。
袁真澄倏地深吸口气,眨眨蒙胧的眼眸。
没关系,反正她也恨他。
她努力平定着呼吸,拼命告诉自己别在乎这些,继续收拾行李。
但收拾的动作仍然是狂乱的,而脑海里仍旧不听话地一幕幕重新放映她与黎之鹏在鹏飞楼庭园里最后那一次会面。
他说他在意她。
哈!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
如果他真在乎她,为什么与她婚后还要夜夜出入俱乐部,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如果他在乎她,为什么会当她面与别的女人调情?
袁真澄忽地重重扣上行李箱,走到客厅酒柜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仰而尽。
他不是曾经说过吗?他对她的感觉只是贺尔蒙作祟。
就像他们第一次做爱结束,他也曾突如其来向她求婚,这一次一定也是同样的理由。
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如果真在意她,那晚在鹏飞楼就不会如此毫不容情地指责她。
他说自己不会再让她耍得团团转。
到底是谁被谁耍得团团转?真正被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