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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 驮在肩膀上四处跑走,我幼稚地张开双臂,企图拢住风的样子。这一幕也曾出现在梦中。可是每次与记忆无关的时候我梦到他,他总是不会开口讲话,这次也是一 样。不同的是以往我可以看到他模糊的笑容,这一次他眼神清晰,没有笑意,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隐隐带着担忧的意味。
我将他的手越抓越紧。有些赌气的意味。隔了一会儿开口:“你不讲话,我就不放你走。”
他 仿佛叹了口气,伸出手,像是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我的发顶。眼神温柔,带着鼓励,却仍然不讲话。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身影开始在梦里变得模糊,我心里越来越急, 眼泪都快掉下来:“你不要走好不好?爸爸,我很害怕。你可不可以和我讲,这次我还能不能活下去呢?我真的把我的福气都提前用光了吗?我不想离开这里,爸 爸,我不想走,可不可以?”
我攥住他手指的力道越来越用力,却还是不能阻止他的身影从模糊到消失。终于只剩下我一个。四处转圈寻找,怎样都找不到。心里难过到极点,浑身一震,终于醒来。
房 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隔壁套间的门没有关严,有压低的对话窸窣传来。我分辨了片刻,听出那是顾衍之和兰时。凝神听了一会儿,兰时开口:“听说这两天你在联系 西部捐款的事?顾衍之突然广散家财,就为给爱人挽回一条活路。这种带点儿迷信的消息要是曝光,你就又给整个T城新闻业提供了半月的口粮。”
“你的消息总是挺灵通。”
兰时淡淡笑了一声:“我听说国外最近研制出某个抑制肿瘤的新方法,有可能的话不妨尝试一下。”
片刻的对话空白后,顾衍之才开口,声音微微低哑:“我在想这些是不是都由我自己造成。算命的那些不是说过,八字特殊的人会克制周围的人。对于我来说,双亲早逝,杜绾还这么小,呆在我身边只有十多年,就突然遇上这种病。这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兰时说:“不要多想。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就是。”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的交谈结束。我在顾衍之回来病房之前闭上眼,装作仍在睡着。感觉到他半弯下腰,视线在我的脸上逡巡一圈,隔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几根手指勾在我的下巴上:“睡了一下午,还要再装睡。”
我睁开一半眼皮,先看到的是他唇角的一点笑容,眉眼间轻描淡写,仍然是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视线往下动了动,便看见他半挽起袖管,浅色衬衫上解开两颗领扣,这样半弯下^身的样子,便可以瞅见他下颌的模样美好,以及延伸至脖颈以下的隐隐行云流水般的线条。
我看得有点目不转睛,片刻后掩饰性地一声咳嗽:“哎,刚才是有人来了吗?”
顾衍之随口嗯了一声,一边将我托起后背扶在床头:“兰时。”说这话的时候离我很近,然后直起身,动作有些缓慢。我不由自主地上半身靠过去,一边说:“你们都讲什么了?”
他不以为意说:“叶寻寻最近出门散心,兰时一个人闺中寂寞而已。”
“……”
我眼睁睁看他直起身后,离我有一条手臂的距离。不死心靠得更近一点,上半身几乎探出床沿,然后微微用力合身一扑,眼看就可以完美扑到他身上,却乍然被他后退小半步,一边说:“想找什么?”
我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啊了一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沉去。感觉自己像是个沙包,就要重重摔到床下,忍不住紧紧闭上眼。却在同一时间感觉到速度的停止,上半身被人严丝合缝地搂住,紧密并且牢固。
耳边有顾衍之有点笑容的声音:“色^诱的效果挺好。”
我呆滞了一下,醒悟过来后很快有点恼羞成怒:“你是故意的!”
他慢吞吞嗯了一声:“很久没逗弄你了,突然有些怀念。”
“……”
☆、第五十章 你不属于死神。(六)
兰时的到访拉动了病房里来往脚步的频率。次日上午来探望我的人走马观花一样一波又一波;有些我以前根本没有见过,也没有印象,这些都被顾衍之拦在 了病房外。还有一些;诸如江燕南这种人,踏进病房时的表情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神态泰然自若,语气轻松无波:“哎,我听说A城王医生都让你给弄来了。顾家 本事越来越大了啊。”
顾衍之正在喂我吃苹果;眼皮不抬道:“你连个果篮都不带;还好意思进来?”
“那东西有损我英俊伟岸的风度跟仪态。”江燕南轻飘飘说完,转头看向我;笑着说;“今天杜绾看着心情挺好。”
我说:“我天天心情都挺好的。”
“那就好。得什么病心情都要保持好;这一点比吃多少药都管用。你看尤其你身边还有个姓顾的。虽然他只是你的前夫,你俩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要是你在难过的时候往他肩膀上咬两口,我觉得他心里也挺乐意的,你说呢?”
顾衍之平静说:“说得跟你没离过婚一样。”
江燕南说:“可我现在又复婚了。你觉着高兴吗?”
顾衍之说:“我真替尊夫人感到默哀啊。”
我说:“……”
十 一点左右李相南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顾衍之下跳棋。在旁人眼里,大概我俩此刻的姿势很有些奇特:我在桌子前正襟危坐,两只眼睛全神贯注盯在那些棋子上面, 顾衍之右手捏了本书在手里,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等我下棋,往往都是翻三页书再回来,正好赶上他走棋。我已经对他居高不下的智商已经习惯,猛然听见李相南 的声音反倒给吓了一跳:“喂,你怎么能这样藐视别人的智商啊?”
他手里拎着左右两只果篮,横向的长度加起来差不多和纵向一样宽。顾衍之回头看了一眼,显然也注意到这个现象,淡淡道:“你把江燕南的那份也给拎来了?”
我没忍住笑出来一声。顾衍之把书放到一边,转身离开房间。李相南把果篮放下,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欲言又止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讲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的潜台词应该是,这是看在我麻烦了你这么久的份上,勉强让你见最后一面。”
“……”李相南看了我一会儿,开口,“你没给我添麻烦。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不管有没有我参与,你只要能过得平安幸福,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我本来想着他要是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来,我就给他全拿冷笑话挡回去。可他这样一来,让我准备的托辞就全都说不出口,张了张嘴,半晌 讲不出话。听到他又说:“前两天你还昏迷没醒的时候,顾衍之叫人跟李家签了一笔单子,合同的数额不小,对我们家来说很有利。我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从 此以后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之类。”
我说:“你不用说得这么刻意疏离。我知道你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半 边唇角翘起,笑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说,这也许确实就是近期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啊,杜绾。下个星期我就要被公派去英国 了,要在五年后读完博士再回来。也或者不会再回来。这个事情是早就说好了的,本来是觉着不想去了,现在想想,反正除了学习,好像也没有其他别的事可以做 了。那就还是去好了。”
过了片刻,我说:“挺好的。你应该这样。”
他嗯了一声,搭着眉毛不再讲话。自己 交握双手沉默了半晌,站起来告辞。李相南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跟我说得认真:“杜绾,外面人都说你很坚强,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也的确很坚强,可我觉 得事实并不应该是这样。你遇到癌症这种事,不可能不会害怕,只不过你是觉得除了顾衍之可以分享你的悲喜情绪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担当,是不是?你其实是 个挺骄傲利落的姑娘。”
我再一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李相南头也不回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转过身来,有点咬着牙根地开口:“哎,我不得不说,顾衍之除了那张脸长得过去之外,其他地方真是可恶得一无是处啊。”
“……”
我 在第二天上午做了放疗。从此以后开始了接受各种马不停蹄治疗的生活。化疗,放疗,以及新兴的生物免疫疗法。不停地被专家讨论病情,抽血,局部照射,以及吞 咽大把药片,这样的光景有些难熬,但仍然还是挨过去半个多月。半月后病情没有出现太大好转,但幸而的是,同时也没有出现什么加重迹象。
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贪求更多,我已经对这样的结果觉得满意。顾衍之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知道他在我注意不到的地方耗费了多少心力,他不会主动告诉我这些背后的事。我只知道这些天他的睡眠远远少于我的,并且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清减下去。
我终于在一天晚上的时候,跟顾衍之明确提到了死亡的话题。
这是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试图回避的事。小心翼翼地假装骨癌四期只是个小病症,只不过是中间过程稍微折腾了一下,到头来必定会好起来一样。像是奇迹比死亡更容易发生。可谁都知道,事实没这么容易。
我琢磨了很久,连放疗的时候都在想,要怎么把这个问题说出口,才能显得没那么触目惊心。然而这个问题本身就如尖刃,再怎样掩饰,也不能挡住它直戳进人心窝里:“顾衍之,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真的在一个多月后死掉了,你要怎么办呢?”
他轻轻揉捏我手腕的动作僵了一下,片刻后,才低声开口:“没有假如这回事。”
“可 是你明知道,我说的并不是假如。奇迹跟死亡,这么简单的概率大小问题,你不会不清楚。我们总要面对事实。”我停了停,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其实,时间是 可以愈合一切的啊。你可能现在觉得很伤痛,可是就这样慢慢走下去,到了许多年之后,你就会觉得,这些旧事也没有什么的啊。你可以过得很好。我希望你可以是 这样。”
腰际蓦地一紧,他的力道很大,声音低沉:“可我办不到这样,绾绾。我跟你说过,假如发生葬礼,我会陪着你。我也跟你说过,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总不可以让你吃亏。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
“可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事,都只是为了让你不要这样做啊。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我的声音有些不稳,努力掩饰的情绪越来越堵不住, “我一直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可以在这个世上活得尽可能久一点,你可不可以想一想,我怎么可能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呢?”
他有片刻没有讲话。我仰起脸望着他,眼神里满满带着恳求。迫切想听到他一句承诺。又过了片刻,听到他低声说:“既然不能这样,那就好好陪着我一起活下去。”
他这话讲得实在霸道。我急得有些想哭:“可是我怎么可以管得了死神的事,你这样真的……”
话没有说完嘴唇已经被封住。温软的触感,在齿关轻轻辗转,绵远长久的感觉。不知隔了多长时间才被稍稍放开。我听见顾衍之淡淡的声音,再笃定不过的口吻:“没有可是。绾绾,你不属于死神,你只能属于我。就这么简单。”
那天之后,我们没有再提起过这个话题。我开始努力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