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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是一回事。”黎之鹏毫不在意他的怒气,闲闲地回答,“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疼的妹妹的婚事又是另一回事。”
“那你自己的婚事呢?”严寒自齿缝中逼出。
“早告吹拉。”黎之鹏潇洒地耸从了肩,“清晓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哥哥。”
他一愣,“黎之鹤?”
“所以现在真的只有你才能照顾晚儿了。”黎之鹏拍拍他的肩,“答应我好好待她。”
他瞪他,自从解决了黎之鹤之间的问题,黎之鹏的心情似乎愈来愈好,不但经常笑,还笑得愈来愈调皮,让人生气。
“前阵子你不是才说过不许我这个浪子接近她的?”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严寒咬牙切齿,有种遭人看穿的狼狈感。
“因为晚儿显然就是那个能令浪子回头的女人。”黎之鹏洒落一室爽朗笑声,“你接近她非但不是她的不幸,我反而要替你担心呢。”
“替我担心?”
“因为恐怕你会被她收服得服服贴贴的。”黎之鹏调皮地眨眨眼。
严寒再度瞪他,良久,他终于抬手一指办公室大门,“两回吧,我要办公。”
“认真工作是很好,可是偶尔也要记得休息啊,”黎之鹏依旧站定原地,唇边的笑容依旧灿烂,“我明白你想要迅速整治东亚的心理,但我还是劝你,结婚后可千万别因为工作冷落了晚儿。”
“我们的婚姻生活不用你多事!”
“只是建议嘛;要在旦夕之间重振东亚,爬得跟齐氏一洋高是不可能的,你千万别因为担心自己配不上晚儿——”
“黎之鹏!”严寒厉声打断他,“我要你滚出去!”他一字一句地。
“我听见了。”黎之鹏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走就是了。”他在他书桌一角放下玻璃杯,接着迈步走向大门。
在右手握上门把时,他忽然凝住脚步,“严寒,你知道晚儿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他忽然正经的语气令严寒也跟着神情一敛,“怎么瞎的?”
“在十二岁以前她其实是跟着她母亲的,她母亲并非齐伯伯的元配,而是他在一次旅途中认识的情人。”
严寒壤眉,“你是指——”
“她是私生女。”黎之鹏肯定他的疑问,“而且在十二岁以前她一直随着母亲在各国旅行,不曾入籍齐家。”
所以她才说十二岁以前她母亲带她看遍了世界各地的建筑吧。
严寒一面回想着那日在餐厅中齐晚儿说的话,一面催促黎之鹏继续,“后来呢?”
“在她十二岁那年,齐伯伯的元配过世,他决定接回她们母女俩,但就在她们离开法国的前一晚,意外发生了。”
严寒呼吸一紧,“什么意外?”
“他们投宿的旅店发生大火,晚儿的母亲当场被烧,而她的眼睛也被熏瞎了。”
严寒蓦地深吸一口气,消化着这个悲惨的故事,好半晌,他才语音发颤地问道:“晚儿说过她曾在十五岁那年接受手术。”
“不错。”
“手术失败了。”
“不,它成功了。”
“什么?!”严寒震惊非常,“那为什么她还是看不见?”
“我们不知道。”黎之鹏忽地回转头,灼亮的黑眸直视严寒,“医生说她的眼睛的确是治好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看不见。”
“是——心理因素吗?”严寒怔怔地开口。
黎之鹏默然,在凝视他许久后才重亲开口,“这个就要靠你找出来了。”
“我?”他一愣。
“是的。多年来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找出真正的原因……晚儿看来平易近人,但其实她内心一直有一扇门是不对任何人打开的。“黎之鹏紧盯着他,神情激动,”我希望你能打开它。“
严寒不语。
“一切靠你了。”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后,黎之鹏便转身离去。
他只能直直瞪着他背影。
之鹏显然误解了状况,他以为晚儿是因为爱选择嫁给他,也以为他是因为爱才决定娶她。
他错了。
他们的婚姻根本不是立基于爱情,只是一场利益交易。
既然晚儿并不爱他,又怎可能选择对他打开那扇从不为任何人打开的心门?连一向与她情谊非凡的黎之鹤都做不到了,何况是他?
他对她甚至连基本的了解都谈不上,又怎能触及她藏在内心最角落的情感?
之鹏根本所托非人,晚儿不可能为他打开心门的。
而他发现自己对这一点十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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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蔷清纯素心兰第五章
第五章
每个白昼来临,对她而言都只是另一个黑夜的开始。
齐晚儿睁开眼,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她知道在这张舒适的弹簧床正上方是米黄色的浮雕,柔和的灯光会从四个角落暖暖地洒落,和对面墙角一盏高高的立灯所投谢的水蓝色光芒相互辉映。
水蓝色的床罩,水蓝色的窗帘,米色的衣柜,米色的地毯,米色的梳妆台……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也是她刚刚才熟悉的地方。是她和严寒的新房。
原本,父亲坚持要她与严寒婚后住在齐家,住在她从小就熟悉的居所,为了方便她在屋里任意行动。但她却拒绝了父亲,在忙乱的婚礼隔天便与严寒搬入了这间位于市区的高级公寓。
因为她清楚严寒绝不愿意住在齐家那栋位于山区的豪宅,接受齐浩天的管束。
他一向就是浪子,不是吗?她怎能期待他在婚后为了她选择乖乔待在家里,成为那种居家型的男人?何况,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要在父亲面前不停地假装也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
齐晚儿起身,摸索着下床,在还未来得及将脚踏入一间与卧房相连的浴室前,一双手臂抢先扶住了她。
“太太,你起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她侧转头,对那个语音焦急的女孩微笑,“只是盥洗,我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不行,先生说过你对环境还不熟悉,要我好好服侍你的。”小宣急忙道,“何况你昨晚还感冒了。”
齐晚儿悄悄叹息,无力地微笑着,“我已经好多了,小宣、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我。“
“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小宣认真地强调着,一面扶她进了浴室,帮助她取得牙刷及其他盥洗用具。
齐晚儿无奈地接过、考虑着要不要对这个热心过度的女孩进行抗议,但终于还是作罢。
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就算对她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严寒——他就真那么担心她吗?还是单纯地认为她只要没人服侍就什么也做不好?
“先生昨晚有回来吗?”在小宣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她细声问道。
“有,可是一大早又出门上班了。”
“是吗?”齐晚儿咬住下唇,强忍着想忽视突然窜过心中那段受伤的感觉。
他就那么不想见到她吗?总是在她人睡后才回来,却又在她醒前迅速离家。即使回来,也从来不到这间名义上该是两人共有的卧房来,宁可在别的房间休息。
她明白他们的婚姻只是所谓的契约交易而已,但他就连在人前做做样子,尽尽作丈夫的义务也懒吗?结婚将近一个月,她除了在婚礼当晚和他说过话,接下来也只不过偶尔碰过几次面。
就连在新婚当晚,他也是在送她上床后便礼貌地道声晚安,一个人睡在房里的沙发上。第二天开始他就经常加班到半夜,有几天甚至彻夜未归。
她发现自己忍不住猜想那几个晚上他究竟留宿何处。白洛琳或是丁维安?还是另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不论是哪一个,她的心都禁不住一阵强烈的抽痛。
不会是嫉妒,她告诉自己,这椿婚姻原就是构筑于权宜之下,他原就不必对她坚守忠贞。不,不会是那种只属于真正妻子的嫉妒感,那只是一种——一种自尊受损的感觉而已。
对,只是自尊受损,因为他竟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整整一个礼拜不见人影。
唉,一念及此,她顿时又觉得头痛了起来。是感冒的关系吗?身子似乎也微微发起热来。
“要替你戴上耳环搭配项练吗?太太。”小宣问她。
“什么?”齐晚儿一愣,明白了小宣意指之后,右手不自觉抚过躺在胸前的练坠,十年来这条项练从来不曾离开过她的身,已经成为某种习惯了,她点点头,“麻烦你。”
“这副耳环和项练是一套的吧?”
“嗯。不过耳环是最近才有的。”是她的堂姊齐思思为了她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特地定做来送她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太太,”小宣一面替她戴上耳坠一面问道,“这个耳环和那个练坠的形状是兰花吗?”
“是素心兰。”
“素心兰?”
“兰花的一种,香气很淡,很轻。”齐晚儿解释着,一面回忆着十五岁那年当黎之鹤送她项练时所说的话。
“晚儿,你就像素心兰,幽微淡雅,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在空谷独自绽放,不会给任何人压力,也不企图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但任何人,只要有幸见到你,就一定会被你吸引的。”
这串素心兰项练是她的护身符,从那次手术过后就一直习惯性戴着的。她习惯性地轻抚过沁凉的钻石练坠,接着才悠悠开口,“我想弹琴。”
她想弹琴,她需要弹琴。
她需要某种方法来平定纷乱的心绪,平定从和他结婚第一天起便从未平复过的心情。
至今,她仍然可以清晰地记得那场婚礼的一切细节。
那是场浩大而累人的婚礼,参加的宾客将齐家位于山顶的巨宅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齐晚儿弄不清当天她到底点了多少次头,敬了多少杯酒,唯一确定的是那些陌生的宾客们没一个察觉她看不见。众多赴宴的人让她有一个很好的藉口,人们不会要求她记得每一个曾点头为礼的人,而严寒在婚宴其间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亦让她的心情大为笃定。
他技巧地带领着她认识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宾客,却又不让他们任何一个有机会与她深谈。
那天他的确是将一个新郎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出色。
只是之后却——齐晚儿心一紧,滑过琴键的手飞舞得更加狂乱了。
在一阵狂风暴雨地弹奏后,琴声忽地逐渐和缓下来,狂泻的山洪转成潺潺小溪,温婉地低啸着秘密心事。
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下来,这样纷乱不安的情绪简直不像她该有的。
她从来都是悠然沉静,不论周遭的一切如何运转,如何吵杂,她总是能够一个人置身事外,静静地享受着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愉悦。
她是素心兰,是清幽空谷里的素心兰,从来只是悄然独自绽放,不理会尘世一切,更不该试图吸引任何人注意。
这是个只属于她的静谧世界,只有她,和她所感受到的一切。
只有她,只有凉风徐徐,只有悠然回旋的琴音。
齐晚儿闭上眼,感受着她只能以其他感官感觉的世界,感觉着一段柔和的旋律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