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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故人对他来讲一定弥足重要,不然他何以把人的梦想安置在自己家中?
“一座湖泊,一栋小屋,屋里有书有爱人,湖里有满池碧水和嬉戏的鱼群。”我不禁叹道,“这位故人的心思何等悠游自在,何等诗情画意。”
游父望着我,忽然忘了推摇椅。他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眼神里似有说不完的情意与遗憾。
“蓝小姐,”他终于开口,“如果她在世,你们一定是知己。”
我礼貌地笑笑,很想问“她”是什么人,强忍着好奇心没有接下去。一则问了无礼,二则他是长辈,即使投缘也应该保持长幼间的适当尺度。私事,最好不要多问。
但游父显然并不在乎,他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说:“你不觉得这座小屋不是欧洲文明的产物?”
我看那木床大柜在看我坐着的摇椅,猛然觉悟。
难怪一进屋有种莫名的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是中国的风格,是中国文化的产物。
但我毫无缘由的预感,这一切绝对与游伯母无关。
那么,这一切是为了谁?游父口中的故人又是谁?
游父起身,踱步至大落地窗前。忽然心事重重,似在作一个重大决定。这位英姿不减的老绅士仿佛步入窗外的风景画中,完全的与景致融为一体。
我坐在摇椅里欣赏。他侧过身,逆光对着我,眼睛里有一片阴影。我想他正在思考怎样向我讲述一个不容易开口诉说的故事吧。我不急,与他对望着,静静等待。
“蓝小姐,我是否,可以叫你名字?”我微笑,他已经把我当作家人,或者朋友。
“是伯父,你可以叫我蓝沉,也可唤我小名,沉沉,我父母喜欢这样唤我。”
游父点头。
“沉沉。”他轻唤,语气慎重非常,但是同父母般亲切,“你可叫我……悠然。”
悠然?我怔怔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沉吟片刻,犹豫再三实在叫不出口。儿媳能够直接喊公公的名讳吗?
游父显然了解我心事,嘴角舒展,道:“来,试一次,慢慢便会习惯。”
“不,不,我想我还是叫您伯父。”我礼貌地摆手。
他略失望地看着我,但随即又道:“沉沉,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家人,更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语气诚恳的让人不得不接受。
“我明白伯父,我明白你喜欢的,但您是长辈。”
“不,你不明白,如果明白就不会说‘您’。”
我无言以对。
他反而坦然道:“来,试着叫我悠然。”
我鼓起勇气,细声叫一句:“悠然。”
游悠然,是他的中国姓名。叫起来怪异,但也很富诗意。
他舒心的对着我,每一条皱纹里都流淌着快乐的笑。我们的距离因为名字又拉近了许多。恍然间我似以为逆光站在窗前的不是长辈,而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老朋友,心情也舒畅至极。
我仰在摇椅里大笑起来,游悠然依然站在那幅美丽的风景里,双目炯炯。
他忽然说:“沉沉,你不知道你是个多么令人心动的孩子。”
我完全抛开尊长,捧腹大笑:“悠然,你不知道你多像电影里魅力四射的明星。”
“我?”他低头打量自己,皱皱眉头,“我老了。”眼里居然有点不自信。
我于是安慰道:“不老,朋友之间没有年龄的界限。”
他欣然,下一秒钟又担心的询问:“我真的不老?”
我轻笑,原来普天下不是只有女人整日担心身躯衰老红颜不再。
我想询问他关于那位故人的故事,借以转移话题。
正欲开口,房门啪的被大力推开。
我受惊吓从摇椅上蹦起来,见游永正站在门口,粗气直喘。
这时背后传来游悠然厚重的声音:“什么事?”
他又变回那个自信、沉稳的男人。
游永喘息未定,快速道:“是母亲。母亲她心脏病复发,老卢瑟已经招医生前来。”
话音未落,游悠然已经开始行动,他披上准备在门口的西装外套,拧起眉头命令:“我们立刻赶过去。”
游永叫我:“蓝沉,你跟着父亲,我先招呼医生去。”转身跑开。
心脏病突发,这件事可小可大。医治及时大事化小,不及时极有可能送命,而游悠然此时脸上已经挂起一层严霜,再也找不到刚才的轻松。
当下我小心道:“伯父不要太过着急,伯母吉人天相。”
游悠然当然不可能因为我这一句真的安下心来,他微微一楞,稍舒展了双眉,肃穆地道:“谢谢。”
短短几分钟,我们又变得生分。
我现在他身后,两人快步回到大房子里。
客厅已经被待命的白大褂医护人员和灰布衣裳女佣们堵满。
见游悠然前来,大家立刻停止耳语,恭恭敬敬让出一条朝向楼梯的通道。上到二楼,我正犹豫要不要去见游伯母,一位须发全白的老医生迎了上来。
他与游悠然简单握手,轻松的笑道:“夫人没问题了,只需要安静修养几天就可以恢复。”
说的是英文,听语气似是多年老友。
游悠然终于现出一个微笑,以示谢意,然后径直看着长长的走廊继续向前走去。
我停下来对医生浅浅弯一下背表示尊敬。
医生打量着我问道:“日本人?”
“不,”我笑,“与夫人一样是中国人。”
他拖拖眼镜对自己的判断失误表示惊讶:“气质与夫人完全不同,更像我我印象中的日本人。”
“因为刚才的动作?”
“不,不,因为你看起来清淡内敛,”他又像个老顽童一样摇着脑袋道,“跟那个人的气质像极了,像极了。”
这样巧合?但我还不及研究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游永步履沉重地向我们走来。
他心情低落至极,他现在需要我的支持。
我迎上去握住游永的手。
他动一动嘴角,挤个完全不算是笑容的笑容出来。
我安慰:“医生刚刚说过,伯母没有危险的,只消休息几日即可恢复了。”
游永携着我的手,他面容痛苦。
“是我的错。如果不说那些绝情的话,母亲也不会旧病复发。”
我心窒息了一刻。他对游夫人说过什么?是否与我有关?
但我不问,额头依在他胸前,环住了他的腰。
“不要想了,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
“蓝沉,谢谢。”他说着抱住我的肩。
我才觉察他居然还在叫我蓝沉,而我居然还叫他游永。
从来没想过改口,习惯了,一切自然而然毫无察觉。但是想到刚才与游悠然交换名字的过程,此刻喊自己的爱人全名顿觉异常疏远,异常别扭。
“叫我沉沉。”我抬头望着他。
他轻抚一下我头发,道:“沉沉。”
“沉沉,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有权利知道。”他凝望我,“芊子正在普罗旺斯休养身体。”
又是芊子,一天之内,游父、游母和游永都曾提到她,她仿佛是住在这个大花园里的幽灵,时刻会出现,这个名字简直成为我的过敏源。而现在游永告诉我,她现在就在法国,在那个美丽的普罗旺斯。
我立刻寒毛竖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沉沉,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隐瞒。我也是刚从母亲那里得知。”他略略焦急,“刚才你与父亲走后,我同母亲谈到你。”
“你已经知道,”他尽量控制语气,继续说,“母亲她,喜欢芊子,所以对你存有一些偏见。她以为你是为了我家的财势与我在一起。”
我身体颤抖着,退后一步:“你认为呢?”
他被我的反应刺激,也冷静地打量我一刻,表情又软下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甚至不愿意与我结婚。何况,我没有向你提过我的家事……”
他竟有所迟疑,我气急的想。
于是冷笑道:“那么现在能否提一提?也许我听过之后会改变态度,也许我会为了你的钱和你的金银财宝与你结婚。不,如果为了钱选择游伯父更加合适。”
我说的是气话,也是游悠然同我说的玩笑话。可是此时此刻,这话进了游永耳朵会立刻变味。
想到这一层,我顿时失色。天,我把自己说成什么人了?简直自掘坟墓。
游永已经脸色大变,他噤声不语,眼里却多了一层隔阂。
我后悔莫及,他现在最需要我的理解和支持,而我却与他吵架,实在太不体贴,太过任性。
我伸手去拉游永的手对他解释:“你也知道这是一句玩笑,对不对?”
游永看着我良久,眼里终于闪起一片温柔光芒:“沉沉,你一定认为今天糟透了,这个富而堂皇之家,其实糟透了。”
我无奈道:“状况是有些糟糕,但并不尽然。”
我没有告诉他,游父并不糟糕,他和蔼可亲,熠熠闪光。
这时候游父刚好从走廊深处走出来,步伐稳健,见我与游永手牵手相互倾诉,举拳在嘴边干咳两声。
“你们不需担心,她情况很好。今晚你与……”游悠然迟疑,“与蓝小姐,住在这里吧。”
他几乎唤我沉沉,听得我一头冷汗,只觉今天相当精彩刺激。
游悠然向我们紧紧牵起的手望一眼,铁着脸走开了。
妻子旧病复发,他高兴不起来,见到我这个引发纠纷的罪魁祸首,他只是铁着脸而已,已经给足面子。
我应当自觉承担责任以示诚意,于是问游永:“你对伯母说了什么话?是否因为我?我想要亲自照顾伯母直到她身体康复。”
游永慰心一笑,笑得九分苦涩:“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知道芊子在此地后,告诉母亲我想要与芊子正式离婚。”
说着他叹息一声:“芊子生下童童以后与母亲一起住过很长的时间,她们谈得来,所以母亲喜欢芊子,怜惜芊子,而且母亲至今仍惦念童童,所以不允许我抛弃她。是,芊子她病重,现在离婚确实不应该。但是我身边还有你,即使你不在意,我在意。名分、财产,你可以不计较,可是我们会有孩子,要一起过一辈子,我们终归需要婚姻。”
“所以你与伯母争吵?”
“我面对母亲,向来控制不住脾气。”他自责,“我对她说,如果她不接受你,我会与她脱离母子关系……”
这话确实太过严重。生活可不是三流电视剧,这样的剧情怎么能挪用?
但我心中仍然一暖,笑道:“有时候人面对父母很容易失去理性,在父母面前,最伟大的人是孩子。不要再想,我相信游伯母会接受我们。谢谢你为我做的。”
“但是……”
他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但是”的意思。
“但是说归说,你仍然是母亲的儿子,对不对?”
游永窝心地抱住我:“沉沉,谢谢你懂我。”
我轻拍他脊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走廊边一张小男孩的照片,那双水灵的眼睛是童童?不,不,那照片太老太旧了,那是小游永。有那么一刹那,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孩子,希望我自己也是一个母亲。
游夫人只是尽一个母亲的本分,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用她的方法保护自己的儿子。
虽然游永不那么亲近他的父母,虽然今后不需要同他们一起生活,但游永与他们仍有割不断的血缘和爱,所以我必须谅解她强加在我身上的恶劣品质。
我需要得到游夫人的认同和祝福。
第二天一早我下到客厅的时候满屋子佣人正忙于打扫。
老管家卢瑟端着一个银托盘急匆匆迎面走来。
我笑着招呼:“是送给伯母的早餐?”
卢瑟稍一迟疑,随即礼貌地鞠躬:“蓝小姐早,夫人卧床,要在寝室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