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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公司人为造成的,就像刮风下雨一样,大华公司是无法预测的!在这场灾难中,你们付出了鲜血,大华公司也毁掉了价值几十万元的矿井设备,从心里讲,谁也不愿碰上这种倒霉的事!”
田大闹憋不住插嘴问道:
“我操!出事的时候,李士诚在干什么?”
“李总经理这几天一直不在家,公司准备开拓二号新井,向上海银行团筹借了一笔款子,他和赵德震、王天俊一起到上海去了。”
“真的?”
“我不骗你们!”陈向宇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正视它!我可以代表大华公司向大家交个底:公司决不会因为这一灾难而倒闭,公司有能力向此次灾难的受害者及其家属支付足够的赔偿及抚恤费用。在这一点上,希望大家相信我,相信大华公司!我更希望诸位能劝说包围大楼的工友们停止粗暴的、破坏性的行动,不要上一些人的当,以至酿发流血骚乱!”
一个聪明的工友发现了破绽,直言不讳地道:
“李士诚和那个姓赵的都不在,你说的话算数么?!你用什么来保证?”
陈向宇想都没想,立即回答:
“政府!关于这一灾难的严重情况,我已责成电报间向省府实业厅,向宁阳县知事公署,宁阳镇守使署发了数份急电,恳请政府方面出面处理。诸位信不过我,信不过大华公司,总还要相信政府吧!”
这话不无道理,那工友无话可说了。
“那么,陈先生,我们还有一事要请教。”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工友开了口。
“请讲。”
“你刚才说了,你陈先生可以代表公司,我们想问问你:从昨夜爆炸发生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了,陈先生你都代表公司干了些什么?除了等待政府方面的救援与公断之外,你还采取了什么措施?”络腮胡子面色阴沉,两只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亮,两颊高耸的颧骨像涂了一层油彩似的,亮亮的。他嘴角上挑,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这个……这个嘛……”陈向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问道,“请问兄弟贵姓?”
络腮胡子微微一笑:
“免贵姓王,王东岭,十二号大柜工头。”
“哦,十二号大柜工头!”陈向宇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既然是工头,你一定比这些弟兄要懂得多一些!你也清楚——况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场灾难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当爆炸发生后,公司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了!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派出了值班的技师及通风、爆炸、排水方面的矿师,紧急磋商救急措施。同时,派出矿警队保护现场……”
络腮胡子王东岭恨恨地打断了陈向宇的话:
“我问的是人,是窑下那上千口人!你们对他们采取了什么救援措施?!”
田大闹也被王东岭提醒了,重新鼓起勇气,睁大鼓暴的眼睛,附和着王东岭道:
“对!你们为什么不组织救援队下窑?我操!你们就眼看着这千把号人死在窑下!就是都死了,也得把尸体扛出来哇!”
陈向宇看着王东岭和田大闹并不搭话,待他们都喊够了,才平静地道:
“想过,我想过组织人力下矿抢险,从西斜井下。但是,成功的希望并不大。王工头应该知道,从斜井下到大井主巷道,至少需要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里,地下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爆炸!我不能让大家到井下送死!我这样讲是有根据的!”
王东岭阴沉沉地点了点头,仿佛是赞同陈向宇的解释。在点头的同时,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陈向宇面前:
“不错!陈先生讲话都是有根据的!陈先生不该对死去的人们负什么责任!可是——”
王东岭哼了一声,从圆而大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来,像马儿打出的响鼻:
“可是,据我所知,就窑下‘脏气’的不断涌出,我们各大柜曾多次向公司报告过。公司一直不予理睬,不予处置,直至发生今日的惨祸,这难道也与公司无关么?”
这一席话颇有分量,田大闹等兄弟们的疯狂感情即刻被煽动起来,仿佛即将熄灭的柴草上浇了一盆油一样。他们又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有些人甚至卷袖子,撸胳膊,要动武了。
陈向宇塑像一般站在屋子中央,无动于衷:
“王工头,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任的,你说‘脏气’涌出,你们各大柜曾向公司报告过,那么,你给我拿出证据来!拿出你们的报告单来!”
“我们进门时,你在烧什么?”
“这与你们无关,都是一些已过期的煤炭销售单据。”
“你说谎!”
“不,我没说谎。至少我没听说过你们的报告。王工头,请问,你什么时候向我本人报告过井下的情况?”
“嗯……可,可是,我们向采矿处讲过,而且,呈送过报告单。”
陈向宇冷冷一笑,肩一耸,手一摊:
“这我不清楚。我不清楚便不好乱说!王工头,我奉劝你一句:以后讲话要有根据!根据!懂不懂?”
“采矿处的人没死,你们赖不掉!”
“是的,一切应由政府公断!该由公司方面承担的责任,公司决不会赖!”
“那么,除了等政府公断,窑下的人,你们就不管了?”
田大闹在一旁吼道。
陈向宇眼里顿时闪现出动人的泪光,他坚定地道:
“工友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理解!可我没有权力再把许多人派下去送死!现在,地面风井并没有停风,只要不发生第二次爆炸,窑下的工友们一时也不会送命!而今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省府实业厅将会组织有关矿务专家到我们这里来……”
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奉命守候在现场的矿师闯进门来报告:窑下发生第二次瓦斯爆炸,胡贡爷、田二老爷们组织的抢险队全军覆没。
陈向宇怔了一下,急促地问: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活着上来?”
“有,从第一次爆炸后,到第二次爆炸前,共有八十七人陆陆续续从西斜井和东风井爬上来,据最后上来的一些人讲,他们没碰到抢险队……”
“愚蠢,愚蠢至极!”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陈先生,镇上的副……副议长胡德龙胡贡爷,和……和董事会会长田东阳田二老爷,已经带人来到了这……这座公事大楼,要……要找公司的负责人说话……”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跌落在地下的响动,胡贡爷洪钟般的大嗓门在走廊的楼梯口响了起来:
“人都死绝了么?大华公司还有没有会喘气的?啊?”
第一部分第11节 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陈向宇马上意识到,更严重的危机来临了,更难对付的对手出场了。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他觉着,他可能在这次危机中付出点什么。
他似乎还想向那个矿师交代几句什么,然而,苍白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却没吐出只言片语。他毅然转过身子,镇静自如地走出档案间,脸上极力露出一团不失尊严的笑。
他微笑着,迎着胡贡爷、田二老爷走去。
不料,没走几步,他突然感到身后探出了几双有力的手臂;这几双粗黑的大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肩头、他的衣领,将他向前推,向前搡,使他几乎难以站稳脚跟。
他听到了田大闹粗野的声音:
“贡爷,二老爷,这里有个会喘气的!”
一股带着浓重的大蒜味的喘息几乎使他窒息过去。他挣扎起来,为了摆脱那有辱他尊严的推搡、撕扯,也为了摆脱那可恶的大蒜味。
这时,身体的左后方猛然飞来一拳,打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的眼镜打落在地上。一块镜片破碎了。他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拼命挣开众人,弯下腰去拾地上的眼镜……
当他拾起眼镜直起腰时,胡贡爷庄严的面孔已出现在他面前了……
眼镜上的一块镜片破了一个孔,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枪弹打的,那孔有拇指般粗细,不太规则,也不甚光滑。另一块镜片虽没破,但却出现了两道白色的裂纹,裂纹顺着镜片中心的白色粉碎点伸展到镜框的凹槽里,整个地将陈向宇的视觉扭曲了。陈向宇透过架在鼻梁上的这两块遭到严重破坏的镜片,看到了胡贡爷模糊而重叠的形象,胡贡爷在他眼里像一个不断晃动的大虾,贡爷光亮的脑门和搭在胸前的那条辫子变得非常模糊,有一瞬间甚至在他的视线内消失了。
他注意到了胡贡爷阴沉可怕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具有强烈的破坏意识的光芒,使他不能不感到一阵阵的心慌意乱。
他有点怕。
他将眼镜取了下来,用手绢包了一下,放到了西装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又眯起眼睛去看胡贡爷。
胡贡爷从胸腔深处压出一股气,通过鼻孔将气排了出去:
“嗯?不认识我胡某么?”
“贡爷,这是哪里的话!年前,鄙人曾随同我公司总经理李公到贡爷府上拜访过,贡爷不记得了么?”
贡爷嘴角向上挑了挑,将大嘴里那口残缺不全的黄牙展示了一下,冷冷一笑道:
“噢,你就是那个乳臭未干的混球儿?”
陈向宇强压住一脑门的怒火,恭敬但却不卑不亢地道:
“鄙人陈向宇。”
“你能代表李士诚?代表大华公司?”站在胡贡爷身边的田二老爷问了一句。
陈向宇点了点头。
“爆炸的情况你全知道了?”依然是田二老爷在问,问得很和气。
陈向宇又点了点头。
田二老爷却叹了口气:
“年轻人,不要这么硬充好汉!须知,此地民风可是剽悍得很哪!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你的嫩肩头能担得了的!楼下现在就聚着几千窑工,他们一人一把,也能把你撕碎!还是说吧,李士诚、赵德震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他们在上海。”
“放屁!”胡贡爷大怒,冷不防扬起手臂,极利索地打了陈向宇一个耳光,“刚才我还问过几个大柜,几个柜头昨天都看见过他!”
“那,你们就向柜头们要人好了!”
胡贡爷简直气疯了:
“你再这么放肆,老子就把你捶成肉泥!”
陈向宇没答话,他默默将手斜伸进怀里,冷冷看着胡贡爷,准备应付可能危及他生命的事变。此时此刻,他突然觉着自己是那么软弱无力,他的机智和胆识仿佛都用不上了。他知道,面前这位贡爷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一怒之下,真有可能要他的性命!
他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胡贡爷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贡爷依然固执地要找到李士诚:
“混账东西,你给我说,李士诚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要说出来,贡爷我决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