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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登录了钟国的QQ
小企鹅头像五光十色地亮起来后,滴滴滴的提示音马上响得声声急,苏一看到好友栏里自己的头像正在跳动,是她刚刚发过的一大通话此刻被接收了。
而好友栏中同时跳跃的头像还有好几个,一一点开,都是地震后发来询问平安与否的朋友们,她看过后含着泪陆续关掉。可是刚刚关完所有的滞留信息框,很快又有一个接一个的新信息发送过来,这回都是在线即时发送,切各个都是欣喜若狂的语气:“钟国,你平安回来了吗?太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兄弟。”
他们都是钟国的老同学活老朋友,早已得知了他在地震中失踪的消息。此刻看到他的QQ上线了,以为必定是他本人登录无疑,于是争先恐后地传递喜悦与祝福,让苏一看的热泪盈眶。一条条信息看下去,她突然看到一句与众不同的问话:“你是苏一吧?”
显然问这话的人是杨钢,让再清楚不过钟国是不会回来了。
浑身一颤,苏一满眶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而钟国空间里的内容更是令她失声痛哭。
他是理科男生,于文字表达方面并不在行。空间里仅有几篇简单的日志,有一篇简单到唯有只字片言,却让她的泪水流得更多更急。
那篇日志的标题只有一个字——“苦”
那篇日志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有苦说不出,说不出的苦”
他写这篇日志时,整个人整颗心,一定都是如同泡在黄连汁里一般的苦涩难当吧?而他的苦却是说不出来的,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句掏自肺腑直白无比的话——有苦说不出,说不出的苦。
当年分手后,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人,而她的痛苦还可以向人倾诉博人同情,所以她从来都不缺少来自朋友家人的劝解安慰。而他的苦,却是痛到深处无人顾——只能自苦。因为他宁愿自己默默地承受痛苦,不愿意让亲密的家人与爱人为他赶到伤心难过。
相比日志区的寥寥数篇,空间相册里倒有很多精心编辑的照片专辑。绝大部分都是他和她恋爱时一起拍的照片,以在都江堰的合影最多。这套照片专辑的名字叫做:幸福的记忆“。
那个暮春初夏的5月,的确是幸福的记忆。天很蓝,山很绿,草色青青,花在微笑,而他们正年轻,彼此相爱——年轻的爱情甘甜清冽如醴泉。
照片中有张是苏一的睡相。她穿着粉色碎花的睡衣侧卧在雪白床单上,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微笑,非常纯净甜美的微笑。那是在都江堰那家宾馆的客房里拍的,他什么时候替她拍的?她睡熟了不知道。显然这张照片是钟国最心爱的一张,他为它拟了一个标题:”苏一——我的第一,我的唯一。“
心海掠过了飓风,掀起一场巨大的悲伤风暴,惊涛骇浪从心一路狂奔到眼,一阵阵泪水的浪潮急涌而出……
这一页,苏一彻夜流泪,直至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一线鱼肚白。
不曾长夜痛苦者,不足以语人生——同样也不足以语爱情。
天微明时,哭了整整一夜的苏一勉强止住了泪水。推门走出卧室,客厅里,满室青烟朝迎面扑来,呛得她连连咳嗽。窗前伫立的程实蓦然回首,指间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脚下长长短短的一地烟蒂。
程实以前心情不好会偶尔抽烟她是知道的,但是和她在一起后,他已经不抽烟了。然而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却不知抽掉了多少根香烟。一双眼睛红红的,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也悄悄哭过了。
隔着一室袅袅青烟,他们蓦然对视。烟舞中对方的脸几乎都辨不清,但是对方的心,他们却已经彼此看得分外清晰明了。
沉默良久后,她终于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告诉他:“对不起,程实。我不能留在加拿大了,我要回国——我一定要回国。”
7。
苏一终是按照原计划7月初回国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随着飞行高度缓缓下降,地面上的山川河流从隐约可见到逐渐清晰——这是祖国的大好河山,一别经年后,她终于回来了。
泪眼朦胧中,她额头抵着机窗口往下看,心里默默地呼唤:
中国——我回来了!
钟国——我回来了!
抵达上海机场后,苏一和程实要分别各自转机,他前往温州,她则飞往成都。
程实起初坚持要先送她回南充:“就算婚约取消了,我们总还是朋友吧?让我送你回家吧。”
她真心实意地肯定这一点:“程实,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你真的不用送我了,因为我不会直接回南充,我到成都后,会先去趟都江堰。”
程实沉默了,她既然要去都江堰,他的确不可能赔在她身边,那片土地上钟国无处不在,无形胜有形,很难有一丝一毫容得下他的空间。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到了成都先休息一夜,倒过时差后再去都江堰。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打王烨的电话,他应该能帮到你不少忙。”
“谢谢你,程实。”说完这句话,她看着他又有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程实。”
对于程实,苏一无比感谢也无比愧疚。和钟国一样,他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对她那么真心一片,可是她却一再辜负他。
“苏一,你没有对不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非常幸福快乐,那是我人生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有过那么幸福快乐的日子,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无憾也无悔了。”
“程实你是一个好人。”
“那你不要忘记了我这个好人,要急的和我保持联系。”
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离别前的最后一刻,程实迟疑片刻后,迅速俯身在苏一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在多伦多与她共度的幸福岁月,以这个吻画上最后的句号,居中没有喜悦,一场如此怆然伤感的落幕。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在模糊,是心理强抑着的悲伤在溢出来。一扭头,他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无论如何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流下眼泪。
苏一默默目送他远去的身影,两行泪水静静落下来。
尽管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苏一抵达都江堰后还是震惊万分。
这座记忆中青山绿水的美丽小城,被大地震肆意侵袭过后已经完全变得面目全非。震后的都江堰市绝大部分楼房垮塌了,一座座废墟令人触目惊心。放眼望去处处断壁残垣。如果不是亲临实地看到这一切,她真不敢相信都江堰已是如此的满目疮痍。
凭着依稀的记忆以及不断的询问,苏一终于在都江堰残破不堪的街头找到了当年她和钟国住过的那家宾馆。作为特级危房,它已经被及时拆除了,只余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石残砖共她凭吊。
她来时的路上还想着,无论如何,她也要进去这座危楼中看看,看看她和钟国当年住过的那个房间。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天也是在这间房里度过的,她一定要在里面静静地坐上一阵,缅怀与追忆。可是,她的设想全部落空,不只是人去楼空,连空楼都不复存在,甚至连废墟都没有了。
心中前所未有的失落空洞,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抽光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茫然地立了半天后,两颗浑圆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悄然滚落,砸在狼藉一篇的地面上,仿佛珍珠之碎。
地震后的都江堰风景区已经重新开放了。
山依然如碧玉簪,水依然似青罗带,山间的层迭绿树排出千重翠幕,水畔的连绵芳草铺陈十里碧茵,折扇这水,依然是就是风光美如画。
沿着旧时走过的路径,苏一在都江堰风景区默默独行。每一部都如满斟苦酒,让她整颗心苦涩到极致。
徐文亮整个午休时间几乎都在和苏一交谈,下午的工作时间到后他先下线了。她对着QQ呆了半天后,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校友录。校友录上,代表钟国的那只小企鹅头像颜色暗暗地静寂着,看的她心里不可抑制地发酸,因为这个头像永远也不会再亮起来了。
明知他的QQ已经不会再有人应答了,她还是点开对话框,输入一行又一行文字。
“钟国,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让我自己选择?难道没有性,我们就不能再一起嘛?以前没有它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纯精神的柏拉图恋爱也可以很美啊。为什么你会决定放弃我?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稀罕那个玩意的,我那时候发那条短信给你,还有那样引 诱你只是因为你喜欢所有菜投其所好。如果你不喜欢了,我也可以不喜欢的,我真的可以做到的。”
苏一看着屏幕上自己乱七八糟敲出的一堆文字,眼睛酸涩得厉害。她其实很明白自己这些话都是废话,纯精神的柏拉图之恋不是不可以,但热恋男女之间最自然最人性的关系,还是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满足——所谓的灵肉合一。
是的,真正的爱情应该如此,灵魂和肉体不可分割,那是爱情天平上左右对称的一对砝码。爱他(她)的灵魂,也爱他(她)的肉体,灵肉合一,是爱情中至美的一环。
尤其是,他们还曾经感受过那种灵肉合一的美好与美妙。当意外猝然而至,无情地剥夺了这项权利后,再来谈柏拉图精神之恋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退而求其次,不是因为不想要,而是因为做不到,这个中感觉能一样吗?钟国为了对她负责任,只能忍痛选择放弃。
不由自主地,她贾赦另一种结果。如果当初在都江堰她和钟国没有偷食禁 果,或许他出事后不会这样隐瞒真相与她分手吧?因为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就无所谓失去,奇'…'书'…'网他们没准可能继续保持纯精神之恋。
可是他们却控制不住年少的激 情偷食了那枚禁 果,果实的滋味之美巢湖他们的想象,让他们在假期后的两地分隔中被强烈的思念与欲 望折磨得度日如年。正因如此吧?所以当巨大打击降临时,钟国别无选择地作出了分手的痛苦决定,否则他还能怎么办?尤其是在她情意绵绵地暗示他她想“煮饭”“想吃橘子”的时候。
这么一想,苏一不由从心底感到丝丝后悔,后悔当初把持不住自己和钟国一起偷吃了禁 果,否则他们可能不会因此分手。
但是再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全然不悔。无论如何,他们曾共同经历与感受了人生最华美的一章。更重要的是,钟国因此在这个世界上完整地走了一遭。从襁褓婴儿,到幼小稚童,到稚气少年,到青涩男孩,直到最终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是她陪着他一起走过了那次至关重要的转变,那是他们人生中共同度过的最大幸福——在最好的年华,把最美的自己,给了最爱的那一个人。
要想当年她和钟国偕游都江堰,两个人并肩携手,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风来绿叶婆娑起舞,仿佛在应和着那音乐般动听的年轻笑声。而尽往事难重省,昔日携手同欢的人已经不在了。山河依旧,叶舞清风也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心中的无限感伤悲哀,像身侧的岷江水一般汹涌澎湃,她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无声饮泣。
走到安澜索桥时,她的脚步停住了,那时钟国曾牵着她的瘦一起走过了这座桥,然后小秘密地告诉她:“你知道吗?这座桥又叫做夫妻桥,据说夫妻俩一起手牵手走过就能相守一生。”
事隔三年,她还能清晰记得,他对她说这句话时那满脸明亮无比的喜悦笑容。闭上眼睛,那个笑容仿佛仍在眼前,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他光洁温热的脸颊——却,指尖只能触到虚无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