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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王跃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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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望着李解放,他只好说:“先让他自己检讨完吧。”    
    于是舒军又接着检讨。可他们一旦发现他的检讨有什么辫子可抓,大家又群起而攻之,舒军的检讨又被同志们愤怒地打断。这么一来,会议脱离了吴丹心起初定好的程序,就像放野火,叫她自己也没法把握了。会议便无止境地耗着。眼看着时间太晚了,吴丹心抢过话头做总结,责令舒军写个深刻的检讨,在六队社员大会上公开承认错误。舒军便痛哭流涕,感激不尽。因为工作队最后还是排除了他同住户女人有那关系,可一旦大家一致认定他有那事,也就有那事了,他这辈子也就完了。说完舒军的事,吴丹心语重声长地向全体队员敲警钟,说事情虽然只出在个别同志身上,但我们全体同志都要引以为戒,慎之又慎。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李解放身上。李解放紧张起来,不知这位最近同他风情不断的女人又要怎么教训他了。只见吴丹心的目光朝他冷冷地一瞥,说:“特别是李解放同志,我要提醒你注意。你那个小分头儿成天油光水亮,像个特务、汉奸!你知道三队的姑娘们怎么议论你吗?她们说,李同志长得白,长得好,怎么晒太阳也像城里人,找男人就要找这样的。你要注意!不要腐蚀了淳朴的农民群众。”    
    已经很晚了,可吴丹心和李解放还得赶回去,不能误了明天出工。李解放气呼呼地走在吴丹心前面,一句话都不讲。走到没人家的地方,吴丹心上来拍拍他的肩,问:“你生我的气了?”    
    “我明天就去理个光头!”李解放话很冲。    
    吴丹心吊着他的手臂说:“谁叫你理光头?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头发嘛!”    
    “你刚才不是说我的小分头像特务、像汉奸吗?”李解放手臂一甩,想挣脱吴丹心。    
    吴丹心说:“解放,你只比我小两三岁,怎么就这么不成熟呢?政治斗争是复杂的,你要知道。你叫我在那场合都说真话,哪有那么多真话说?”    
    “怎么可以不讲真话?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李解放今天不准备认输了。    
    吴丹心说:“要讲究策略。我这只是个策略问题。”    
    “你还说三队的姑娘如何如何说我。你怎么知道的?未必他们敢当你的面说这些话?”李解放站住了,望着吴丹心质问道。     
    吴丹心笑了起来,说:“女人的心思还不都一样?我想都想得到。”    
    李解放大声叫道:“你这样的存心把我搞臭!”    
    见李解放这样,吴丹心竟然哭了起来,说:“把你搞臭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你,也保护我,保护我们俩。今天出了这种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多害怕!我是有责任的。你不来安慰我,还对我发气!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同你过了这么长时间夫妻生活了。老实同你说李解放,同你这些日子做过的事,比我同自已丈夫结婚几年做的都还要多!”    
    听她说起自己丈夫,李解放竟然有些吃醋。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她说到了那位军官同志,李解放就问:“他对你好吗?”    
    吴丹心低着头,说:“好不好都没有意义。他在黑龙江冷得要死,我在这里热得要死,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李解放只好软了下来,搂了吴丹心,说:“好了,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我知道你的用心,是为了我好。丹丹,你今晚去我那里,我那床没你的响。”    
    谣言的传播比中央文件快,而且生动得多。第二天,李解放一觉醒来,三队的男男女女都知道了舒军的事。谣言在传播中滚雪球似的膨胀着,增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细节。基本的情节是舒军他妈的把住户家老婆搞了。有的人甚至相信舒军真的是个长着三个鸡鸡的怪物,搞女人的瘾特别大,功夫了得。既然社员们都相信那位被打倒的叛徒、内奸、工贼是长着尾巴的,那么县里来的干部舒军长着三个鸡鸡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吴丹心不希望这事张扬出去,可人们传播这种事情的兴趣比什么都大。没过多久,舒军的生活作风问题就传到县里去了。吴丹心十分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县里来了个三个专案组,将舒军隔离审查了两天两夜,最后把他带走了。    
    吴丹心也被专案组找去严肃地谈了话,因为她负有领导责任。吴丹心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处理,只是李解放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吴丹心的脸比以往板得更厉害了,甚至晚上没有再找李解放去谈话。会议开得越来越勤了,几乎天天晚上有会。不是生产队开会,就是大队开会,还有支部会,工作队会。李解放便每天晚上陪着吴丹心开会,每次开会他都会成为吴丹心点名的靶子。两人三天两头在三队和大队部的山路上赶,总是晚上。两人没多少话,李解放依然走在后面打手电,光束在山路和吴丹心屁股上晃来晃去。


第五部分:也算爱情一肚子花花肠子

    李解放在三队几乎抬不起头了,社员都觉得这位年轻的县委干部一肚子花花肠子,只怕也同舒军一样。他根本不配下来搞工作队,只配下放农村劳动改造。有位回乡高中生甚至认为李解放连劳动改造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劳动是无上光荣的,怎么能够让李解放这种人也同劳动人民一样享受劳动的光荣呢?应该让李解放这种不正经的人下地狱。有位没文化的社员比这位高中生觉悟更高,发现了高中生话中也有问题。他说这位高中生书读到牛屁股上去了,哪来的地狱?迷信!    
    李解放真的有些痛恨吴丹心了,就连两人在一起做过的事想来都非常可怕。一想起那片红薯地,就觉得背膛麻麻的,像有条蛇滑过。有时又恨恨地想,你他妈的怎么晚上不找我谈话了?再找老子谈话,老子搞死你!    
    已是阴历九月了,太阳不再那么烈,夜深了还有些寒意。李解放见社员们开始穿上衬衣,他也就穿上了衬衣和长裤。去井里挑水,对着井口照照,见自己的衬衣扎进裤腰里,毕竟精神多了。生产队开始挖薯,今年的薯长得很好,刘大满说是吴队长和工作队的同志领导得好。吴丹心批评了刘大满认识水平不高,说这是搭帮了毛主席、党中央,搭帮了批林批孔,搭帮了抓革命、促生产。    
    社员们成天上山挖薯,生产队仓库的晒场里堆成了好几座山。越是收获大忙季节,越是不能放松了批林批孔。每到晚上,三队社员们便搬了自家屋里的凳子,往仓库晒场的薯堆旁坐着,聆听吴丹心那尖利而激昂的声音。社员们坐在自己的劳动果实旁开会,心情就是不同,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伟大诗词说的,心潮逐浪高。收获了红薯,社员们家家户户餐餐吃红薯。吃红薯屁多,会场里屁声比起彼伏。但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谁也不敢笑。社员们对屁倒是有研究的,说是那种尖利悠长而且拐着弯儿的屁,特别地臭,多半是黄花闺女放的。因为她们怕羞,一个屁通常要憋上好久,实在忍不住了,才万不得已慢慢放出。所以尖利的响声就拖得长,而且拐弯儿。每逢这种屁声出笼,所有黄花闺女都会红着脸,装模作样地捂住鼻子,四处看看,表示这不关她的事。    
    这天上午,李解放挑薯回仓库的路上,碰上腊梅送完了一担薯,正往山上赶。李解放只朝她点头招呼一声,就同她擦肩而过。腊梅却叫住他,红着脸说:“李同志,你气都喘不上来了,歇歇嘛。”    
    李解放确实也挑不动了,就放下了担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腊梅说:“你是摇笔杆子的命,哪是挑担子的?李同志,你挑着我的空箩筐回山上去吧,薯我替你送回去。”    
    李解放更加不好意思了,忙摇手:“谢谢你了,我挑得动。”    
    腊梅却过来抢了他的担子,说:“你上山去吧。”    
    李解放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腊梅回过头,红着脸,说:“我……我给你做了双鞋。”    
    不等李解放说什么,腊梅挑着担子颤颤悠悠地走了。见又有人挑着薯来了,李解放忙回头往山上走。他只觉得耳热心跳。回到山上,见吴丹心奇怪地笑笑,说:“李解放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会飞?”李解放嘿嘿两声,低头挖薯去了。一会儿腊梅回来了,扛了钉耙走到李解放身边。腊梅只是默默地做事,不说话。李解放心里慌,总觉得吴丹心正望着他和腊梅。过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又挖了一担薯了,腊梅突然轻轻说:“晚上我给你送来?”她的头仍然低着。    
    李解放也没有抬头望,轻声道:“不要,影响不好。”    
    对腊梅说:“我有鞋。”    
    “你有是你的。”腊梅说着已装满了一担薯,挑着下山去了。    
    李解放本也挖好一担薯了,却有意磨蹭,免得吴丹心说他专门跟在腊梅屁股后边跑。    
    不料吴丹心却发话了:“李解放,你别懒懒洋洋了,还不送下山去?等谁替你挑?”    
    李解放吓得要死,不明白吴丹心说的等谁替你挑是什么意思。他忙把满地的薯装进箩筐,挑着下山。李解放觉得这会儿力气格外足,挑着担子健步如飞,一会儿就赶上腊梅了。    
    “腊梅,我不要。”李解放说。    
    “是专门给你做的,你不要也是你的。”腊梅没有回头。    
    李解放说:“那我先谢谢你。”    
    腊梅说:“出在我手上,有什么谢的?你胆子太小了,就那么怕吴女人?”    
    “怕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我娘!”李解放说。    
    腊梅回头一笑,说:“你是嘴巴硬。那我晚上给你送来?”    
    李解放说:“先等等吧,看哪天有机会。”    
    腊梅说:“我说你是怕她。”    
    李解放说:“不是的,今天我们要去大队部,工作队开会。”


第五部分:也算爱情捏捏她的乳房

    吃了晚饭,吴丹心叫上李解放,一道去大队部。两人一声不响了走了好一段路,吴丹心才说话:“我的话你不听,你迟早要吃亏。”    
    “你是说什么?”李解放问。    
    吴丹心冷冷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三队社员都在背后议论你同刘腊梅不干净!”    
    李解放说:“你可以调查。”    
    吴丹心说:“我不会调查,要调查也是县里派专案组调查。”    
    听了这话,李解放吓得嘴巴张得天大。    
    开完会,回来的路上,两人说的又是这事。只是去的时候吴丹心好像代表组织谈话,回来时就代表她个人了:“李解放你好没良心。”她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惋。    
    李解放说:“我怎么没有良心?你又没有找我。”    
    “你就不知道找我?”吴丹心在李解放的背上狠狠擂了一拳。    
    李解放哎哟一声,说:“你每天都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我,我敢找你?”    
    我又不是今天才这样对你,你分明知道我。”吴丹心觉得好委屈似的。    
    李解放说:“我原先以为你是演戏给别人看的,这一段我觉得你是真的是想把我往死里整。你没有发现?现在三队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在这里哪里还像个工作队员?简直就是地富反坏右。”    
    我看你同地富反坏右也差不多!天天同那女人搞在一起!”吴丹心又说起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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