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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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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韩铁芳的马简直走不开了。他随著这些人走了约有二里地,就到了跑马的地方了,只听得鼓声喧哗著还夹著当当的锣声与呜呜的喇叭声,这里就是赛马的起点。 
  韩铁芳想著春雪瓶一定到这里来了,他急于寻找,但马却被人挡著,不能向前进,又恐撞倒了人。所以就紧紧地勒著缠绳,在马上伸直了脖子,但是只能看见无数的蠕动的人头,却望不见场子里的人。有的哈萨克人回首仰著脸,瞪眼同他嚷嚷,他也听不懂。但是他住四下一看,只见别人全在地下走,只有他一个人骑在马上,他心说:莫非要是骑著马追著看,是另有一个处所聚集吗?他正在心神彷徨,忽见人丛中有一人向他举手大叫喊,他一看,这个人胖胖的脸儿,抹著许多鼻烟,两撇黑胡子,啊!正是那次在森林遇见的赛八仙呼二爷。他不由也大喜,高高举了举手,就把马向后退,后边的汉人冲著他大骂。哈萨克人又向他嚷嚷,韩铁芳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借光借光!”半天,他的马才退出了人群。 
  呼二爷也从人群中挤出来了。韩铁芳就要下马,呼二爷却拦住他说:“别下来!别下来!我的马也在那边啦,我在这儿找了半天都不见你,我还以为你没来呢。”他说话的时候笑得闭不上嘴,又向东指指说:“骑马跟著看的人,早就都往那边去了。” 
  韩铁芳就问说:“为甚么?莫非这里不许骑马吗?” 
  呼二爷一边傍著韩铁芳的马向东走著,一边摇著头说:“不对,不对,谁爱在哪儿看,就在哪儿看,没有人管。只是,你既想追著看谁跑第一,就得先往那边走走,走在半路上,赛跑的马也就来了,那时你再加鞭去追,或者还能够看见个影子。要不然,无论谁的马,也连人家的马放的屁也闻不著,因为今天赛的没有外人,全是哈萨克,每一匹马都是由几万几十万之中挑出来的,都是千里驹。” 
  韩铁芳说:“好么,秀树奇峰春雪瓶也是个哈萨克人?” 
  呼二爷吓得脸色忽变,顿脚说:“我的老爷!你好大胆子,怎么到了这儿,你还敢说出她的名字呀?我的爸爸!我从且末城赶来,一来为看热闹,二来也为照应你,咱们俩人既是朋友,我能叫你在这里闯祸?” 
  韩铁芳将马勒住,微微她笑说:“不要紧,别管他的性情是怎样暴烈,我见了他,只消几句话,他就也能跟我交朋友。” 
  呼二爷撇嘴说:“你可别吹,他们刨除一个、两个、三个……大概只有三五个人,除外的人是谁也不认。今天,哈萨克的千户长送牛送马,才把她老人家请出来的,今天只怕谁也不敢跑头马了。” 
  韩铁芳心里说:好霸道!回首看看,见擂鼓极锣吹喇叭的那个地方,已经有了二十多匹身挂红绿绸子的马,有些个哈萨克都戴著新草帽,穿著雪白的衣裤,旁边里有人给煽扇子。 
  韩铁芳就急问说:“快告诉我,哪个是他?” 
  呼二爷摇头笑著说:“早呢,她哪能道么早就来,你没听过京戏么?越是好角儿,越是最末出台。” 
  韩铁芳垂鞭握缰,不住的发怔。呼二爷说:“走吧!你在这儿站著,甚么也看不见,咱们先慢慢地走。大概走不到库鲁山角她也就来了,那时包你细看。我一定指给你看,可是咱们得先说好了,到时你的马必须在人家的马二十步开外,纵使你的马快,也不准越过前去。还得说好了,别人跑过去的时候许你嚷嚷,叫好。她要是跟过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作一声!” 
  韩铁芳皱著眉说:“谁是特地来看赛马?我因为有要紧的事,才来找他!许多事都非当面告诉他不可!”说到这里,却又自思:今天春雪瓶原是很高兴的,我告诉他的母亲死了,他必定高兴全无,立时就放声大哭,那何必?不如索性等他赛完了,再告诉他吧!于是不禁慨叹著,便向呼二爷点点头说:“好吧!咱们往东去吧!” 
  于是二人慢慢地往东走去。身后的锣鼓喇叭声渐渐听不见了。草地越展越宽,而哈萨克人是很有趣的,他们故意预备为今天赛马之用,在牧畜时就划出来界线,只叫牛马在界线之内吃草,所以非止一日之功,竟将界线以内之草全都吃净,成了一条五丈宽的笔直的大道。两旁茂草好高,牛马如蚁,在草中只能现脊背。蒙古包也无数,但都离著道旁很远,那里边也都像没有甚么人了。沿路遇见骑马的人很多,都是款款而行,有好些人都跟呼二爷打招呼说番话,并都对韩铁芳很为注意,因为今天这些骑马随著看的,多是哈萨克,汉人实在寥寥无几。 
  又是不远,呼二爷就寻著他的那匹马了。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借来的。马全身深黄色,外观比韩铁芳骑的这匹仿佛还好,正由铁柱子牵著。铁柱子跟韩铁芳还彼此笑了笑。呼二爷上了马,接过鞭子来,就要逞能,马向前奔,奔出不到三十步,他就几乎摔下来,收住了缚,脸色发白,不住的喘气:“哎哟!哎哟!原来不行!我骑惯了骆驼了,马上的本领我都忘啦,咱们还是慢慢地走吧。” 
  此时,那苍翠魏魏的库鲁山,很清楚地就在眼前,青天上白云成团,应雕盘舞,也似在等候看这场名驹驰赛。初秋的原野,风已微含凉意,但呼二爷还拿出了折扇煽著。 
  韩铁芳是随走随回头,他是随走随说:“有一百多里呢!无论多么好的马跑到那儿,也得喘不上气儿。人,你还许凑合点,要像我这样儿的,跑不到一半儿就得累死!可是跑了第一,像我就一辈子不用算卦啦,到那边一看你就知道啦,一张奖单子,下面写著马若干匹,都是甚么颜色,几对牙,还有五十两的元宝至少四对。 
  ……”正说著,忽听身后有人欢声喊嚷,韩铁芳疾忙回头,就见远远有两匹马驰来了,马上的人,都穿著白绸衣裤,头戴大革帽,牛皮鞋子登著马镫,使鞭紧挥,条时即来至临近。 
  韩铁芳见这两个人都不过三十岁,可是都有胡须,就赶紧向呼二爷问:“快告诉我!哪一个是飞骆驼秀树奇峰春雪瓶?” 
  呼二爷摇头说:“都不是,飞骆驼若是有胡子,那就成了老骆驼了。” 
  韩铁芳这才断定,春雷瓶确实没有胡子。 
  又往东边走不远,又听到后面有看热闹的在道旁欢呼叫好,韩铁芳赶紧回头,却见这回来了十二匹马,有一个黑小子的黑马跑在先……,蹄声如急雨似的,霎时即从他们的马旁越过去,韩铁芳指著那头马的后影,说:“那马上的就是……飞骆驼秀树奇……” 
  呼二爷说:“他配?飞骆驼若长得像他那么黑,那可就成了黑骆驼了!”由此,……韩铁芳又断定了春雪瓶长得并不黑,脸儿一定很白。 
  他又回头望去,见两匹红马相并著驰来。他的精神一阵紧张,呼二爷也看直了眼,原来这马上的二人全是十八九岁的少女,都是红衣棠,白草帽,小蛮靴,一个脸微黑,一个白而胖,都是哈萨克人模样,鼻子都很高。两人都一边笑,一边纤手摇鞭飞奔,如大海中来了两片红叶,晴天上浮起了两朵朱云。呼二爷急忙说:“靠边儿!靠边儿!” 
  韩铁芳问说:“这两个人是谁?” 
  呼二爷悄声说:“这两个倒像是飞骆驼的姊妹们。” 
  韩铁芳紧问说:“春雪瓶竟是个女子?” 
  呼二爷说:“你才知道呀?飞骆驼小王爷有一位哈萨克的姑姑,名叫美霞,嫁的是个千户长。这两位姑娘一名小霞,自幼跟飞骆驼同玩同骑马……”说到这里,那两匹红马早已掠过去了。他又发惊地回首说,声音极小:“看吧!来啦!靠边靠边!千万只许看不许说!……” 
  韩铁芳振起了全身的精神,拨转了马,扬眉张目向后看去,只见那些追随著热闹的马已一齐返到草地里,大道上飞驰来了一骑白驹,马上的人全身白如雪,只有草帽的绸飘带是粉红色的,飞骆驼秀树奇峰春雪瓶,年纪原来十八九,是一位姿容绝世,神清骨秀,亦娇亦艳的美貌女郎,她有著春花一般的脸儿,青山似的肩,灵活如水波的眼睛,高低适宜如玉坠似的鼻子,珊瑚似的小口。她的特点是清秀,不但不像哈萨克,而且也不似北方人,她另有一个特点是喜悦,虽正在策马争驰之时,神色却不像旁人那样紧张,她总是从容地作含情的微笑,她更有一个特点就是华贵的气质,她不俗、不对、不泼悍,也不拘谨小气,她是大方的,如花中之牡丹,鸟中之鸾凤,马骑得并不太快,然而却显得稳重敏捷。她全身仅有小皮靴是黑色的,而登的是全银的马镣,马的全身都是银活。她没有看人,只像一缕白烟似的就从韩铁旁的眼前驰过,白马丝鞭,素衣马靴,衬以绿的原野,青的天空和高山,真叫韩铁芳的两眼直了,心中连说:料不到!料不到她竟是这样的人,春雪瓶,秀树奇峰,如何会叫飞骆驼呢?我又怎能同著她去到沙漠起侠骨,怎配一同去报仇呢?一阵羞惭,竟要由此走回,留一封信叫店家设法转给她,并留下病侠之遗物,而自己抱著琵琶,携带宝剑走去,因为实自愧不配与这样的人见面,且不忍见这样的人流泪。 
  此时,天空云光伴著地上的马影已经去远了,后面又来了四五匹飞奔的马,韩铁芳也没有细看。 
  呼二爷拉了他一下,笑著说:“你看见了吧!那就是飞骆驼,你可别说骆驼之名不雅,在我们蒙古人的眼中,骆驼是本领最大,也最好著、最漂亮的,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其实我看要叫美骆驼、玉骆驼、天仙骆驼,那就更适合了。春龙大王此刻是没有在这儿……” 
  韩铁芳忽然心思急转,就拨马挥鞭说:“去告诉她,我是为甚么来的。详细告诉了她,并将剑、马、银子衣物,一齐奉还,然后我就走,杀了黑山熊为我为她报仇。” 
  勒住多时的铁骑,这时就像箭一般的飞著追出去,后面呼二爷大呼道:“别惹事,喂!……” 
  韩铁芳哪里肯听,一霎时他就赶过了前面那儿匹马,眼看看就要赶上了春雪瓶,有四五个哈萨克人齐在后面紧迫狂喊著。两旁观看的人也都抱不平,有的用汉语骂他,说:“小子,你又不是赛马的,你为甚么也要跟著跑?你不要命了吗?” 
  韩铁芳却不管一切,只是挥鞭向前紧迫,那春雪瓶听见了身后的人乱嚷嚷,并有蹄声追她,她以为是后面赛马的人要赶上她了,她就也紧挥了两下鞭子,马如玉龙,飞腾一般地前进,她在马上也不回头。韩铁芳离著她尚有两节之远,所以虽然高声呼著:“秀树奇峰!春雪瓶姑娘!你且停住!我有话跟你说!我有要紧的事……”但此时春雪瓶是已将马放开了,一霎时就赶上了小霞幼霞的那两匹红马,三马并驰,两边是红马,夹著当中她的白马,如三只燕子掠地平飞,蹄声如连珠,她们都格格地嬉笑著,往前跑了约半里,结果是白马在前,将两骑红马都抛在后面。两位红衣的姑娘都娇声地向前笑著、喊著,并且喘著气。 
  这时韩铁芳的马也到了,两位红衣的姑娘都大惊,都一齐收住马向他看来,其中的一个且诧异地说著哈萨克的话,韩铁芳也听不懂,更不转脸看,只是拼命向前,又大声喊说:“春雪瓶姑娘!你快站住吧!……”终因相离甚远,春雪瓶仍然没听见,反倒驰得更快了,韩铁芳连气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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