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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六的面色变了变,没有回答,他的婆娘停住了风匣,拿个大粗碗盛了满满的一碗稀饭,热气冒得很高,牛六双手接过来,吹著气说:“好烫手!”
韩铁芳刚要起身去接,但这时忽听得户外有一种怪异的声音吹入他的耳里,似是哨子的声音,响了两声就不响了。
屋中热气弥漫,窗纸上月色皓洁,韩铁芳就不禁倾耳去听,心中生疑,面上发呆,这时牛六突然变了脸,趁著韩铁芳发呆之时,他忽然把盛著热粥的碗猛向韩铁芳打去,幸亏韩铁芳躲避得疾快,那只碗“吧”的盯在墙上,碰了个粉碎,白米稀饭洒在地下还直冒热气,倒没有打著韩铁芳。
韩铁芳气极了,要从炕上去抽宝剑,却不料那牛六又直扑过来,要抓他,韩铁芳早已挺身而起,蓦地一拳打去,又一脚端去,那牛六的高大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下就坐在那滚热的大粥锅上,烫得他哎哟一声大喊,他的婆娘吓得更是狼号鬼叫。
韩铁芳此时已抽出了宝剑,而那牛六由热锅里挣扎著出来,一屁股的稀饭,满腿的米汤,他往户外就奔,韩铁芳恐怕他抢去自己那匹马,就赶紧要追出,却不料那妇人也正要往户外跑,脚下不伶俐,咕咚一下她就趴在地下,倒把韩铁芳给拦住了。
韩铁芳就怨声说:“快走!与你无干,我绝不杀你一个妇人。只是牛六,他一定与贼人是一伙,我不能够饶他!”他等著妇人哭著坐了起来,他刚要由妇人的身旁追出屋去,却不料户外露出两个人来,个个手中都拿著袖箭。韩铁芳不由倒退了一步,注意防御著暗器的袭来,那屋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足有七八个,个个不是拿著刀或握著镖,就是拿著袖箭跟弩弓子,其中就有那扁鼻子钓镰枪焦衮,还有今天在路上遇见的那圆眼睛的贼人,他们都前后挤进屋来,地下那婆娘吓得爬到灶旁缩成了一团,而外面那牛六还不住的呻吟,且发声喊说:“焦八爷!快把这小子绑起来,我也得拿热米汤浇浇他,非活烫死他不成,哎哟!哎哟!”
此时,韩铁芳却面不更色,一手以宝剑护身,一面防御著要躲五步之外飞来的箭,还要接放来的镖,好再往回打,而对面的镖箭却也不像刚才那样胡打乱放了。
七八个人只是都逼著他,都发著冷笑,那钩镰枪焦衮一撇嘴,更显得他那个扁鼻头十分的难看,他就说:“姓韩的!到了现在你还有甚么说的嘛!你现在还会接镖躲箭吗?小子!我劝你趁早儿把宝剑撒了,跪下求求饶,叫我们把你绑起来。你放心,我姓焦的敢担保绝不致要你的命,只把你找个地方押几天,然后把戴大庄主请来问问,他也是一位爽快的人,只要你能向他说两句软话,他绝不会让你死,还许放开你,也认你作一名小兄弟。”
韩铁芳怨声说:“快住口!你们这群鼠辈!韩大爷这次西来,头一个是想剪除黑山熊,第二个是非杀死戴阎王不可,第三就是斩尽你们这群扰害商旅,劫货杀人的狗强盗。来!无论镖无论箭,快放!”他一面提防著,却一面想要趁势扑上前去,先砍倒他们两人,夺门出去,然后再说。
却不料那个袖箭果然发出来了,幸亏韩铁芳向下一蹲,一支箭就钉在后墙,而那圆眼睛的小子又发了一只镖,向韩铁旁的腹部打来,韩铁芳疾忙闪身,镖从他臂下过去,落在炕上,他觉得真没有法子,地方太小,躲避不开,而那圆眼睛的小子却又掏出一支镖。他也不即时施放,只是抬起手来比比韩铁旁的头,又放下比比韩铁芳的肚子,使得韩铁芳提心吊胆,胸中的怒气倍生,真要不顾一切,索性抡剑跟他们恶斗一场。
然而这时间,忽见那圆眼睛的小子,哎哟一声倒地,群贼全都大惊,一齐往后去看,那敞抡的屋门外,随抡清朗的月光就蓦然进来了一人。此人身材细长,一手持著寒光闪闪的宝剑,一手握著一只很小的弩弓,他喝了声:“都快扔下手里的东西!”接著又两声咳嗽,群贼齐都愕然,钩镰枪焦衮刚发出半声冷笑,忽然一枝弩箭正射中他的咽喉,他惨叫了一声倒地,另一个贼人才举起了刀,忽然一弩箭射在他的腕子上,他立时扔了刀直摇手,还有一个也要以箭射这咳嗽的人,但他的箭才发去,人家用宝剑给碰落在地,人家的箭一发出,他却遮著左眼怪叫,往门外就跑,那人也不拦他。
这时屋里地下躺著三个,还站著两个,可全都战战兢兢,吓得面色如土,不用这病人再吩咐,就全都扔下镖跟他们的袖箭,拱手央求说,说:“侠客先别放箭!听我们说!我们不过是跟著钩镰枪焦衮的,焦衮是金刀太岁余旺的拜把兄弟,因为戴阎王跟判官解七前天逃过这里……”
病人又咳嗽一声,就问说:“那两个贼现在在哪里?”
这说话的小贼就说:“在赤水镇住了一天就往西安府去了,钩镰枪听说他的盟兄已死,这才叫我们帮助他,为余旺报仇,在杨桥镇他逼迫著那里的几家店房,都不许留这姓韩的,并把木板桥拆了,要把他用乱箭射死。这里的牛六他是我们的伙伴,我们先跟他约好了,叫他在这里熬上米汤,等我们把事打办完了,回来再喝……”
说到这里,那病人就拿宝剑将他止住,点点头叫韩铁芳,说,“走吧!你干吗还在这里?”说完了,却又不住的连声咳嗽。
韩铁芳羞容满面只得拿了炕上的包袱,提著宝剑跟马鞭,走出屋去,仰头一看,明月当空,他不禁暗暗地叹气,刚才逃出去那贼人,和那牛六都已逃匿无踪了。身后咳嗽著的那位带病的奇侠,已随他走了出来,说声:“上马走吧!”他看见自己的那匹乌烟豹仍在柳树上系著,土坡下也有一匹黑马,韩铁芳就将包袱草草系在马上,剑挂在鞍旁,将马解下来。那位病侠也跳下了土坡,收剑跨上了他的生骑,嘶声的喊道:“来吧!咱们一同走吧!”韩铁芳心中著实惭愧,牵马下了土坡,然后才骑上,回首仰望,见那牛六的屋里依然灯光摇摇,有呻吟之声,有妇人的哭声,却没有人大声说话了。眼前茫茫的一片月色,那位奇侠骑著马的影子已走出了数十步。
韩铁芳便即赶上,他叫了声:“前辈!”前面的人停住马一回头,韩铁芳也将马勒住,就见月光整整照在那病人的脸上,更显得是那么黄瘦,而他那眉清目秀,像女子的脸庞,韩铁芳看得很是清楚,他就提鞭拱手说:“多亏前辈来救我,不然那几个贼人我虽不惧,但他们的暗器也实在叫我难防,我真羞惭,我自洛阳出门之时,原没把这些江湖盗贼,草泽流寇放在眼里,不想我先在灵宝受制于戴阎王,如今又在这里受困于小贼,我虽不灰心,但我已深知我的武艺太差,阅历缺少,我得再拜明师,然后才能再寻黑山熊,报我二十年来的仇恨,我原想拜前辈为师,但前辈身染重病,我也不敢相累,我要到他处去,不学会了一身高强武艺,我誓不为人,我想在此使与前辈分手,前辈往西,我从东面转回江南去,只是我既与前辈见面几次,屡承相助,将来我虽不敢说有何酬报,但也愿知道知道前辈的大名,以便他日相会。”
那病人听到这里,便喘吁了两口气,好像又要咳嗽,韩铁芳话吐到唇边又吞回去两三回,使足勇气才大声问道:“前辈如看得起我,请据实相告!前辈是不是新疆的玉娇龙小姐?我太冒昧,然而请前辈勿瞒!”
对方的这个病人却忍住了咳嗽,发出一声冷笑,说:“大概像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天地之间,会武艺的人除了玉娇龙,便是李慕白,再不知其他的人了!我是个男子,你如何错看我是妇人,可惜你这样年轻的人竟是有眼无珠。”
韩铁芳被说得更为惭愧,只是低著头说:“我实在是太冒昧了,求前辈不要怪我,但请前辈留下大名,以便将来拜会。”
病人却沉默了一会,叹口气又说:“我实在喜你年轻有为,虽然武艺稍差,但还不难练好,只是你那满腔的争殴觅斗,报仇逞强之心太胜,我却实在不喜欢。本来在灵宝分手之时,我就想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不想路上我又遇见了一位故人,刚才我在河东边看了看他,却使我发生无限的感慨,二十年前的事真跟梦一般,纵使你有一副铜筋铁骨,也禁不住光阴的消磨!咳!我现在,是真真的灰心了,当年我若是明白,也不至于落于今日地步!”
韩铁芳见这位病侠忧思慨叹,说话暧昧不明,不禁更是生疑,刚要劝慰,并再询问,就听道病侠又似振起一些力气,说:“我已自知将要不久人世了!我要赶回新疆去,那里还有一个与我相依为命的人,那人也有一身本领,足可以教给你,将来必能助你找黑山能去报仇!”
韩铁芳慨然说:“既然这样,我也愿随前辈往新疆一游,会一会那位朋友。”
病人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西路尚有许多强盗恶霸,我们想杀也杀不尽,要凭你一个人去斗也绝斗不过来,我想你不如髓我去,我给你找一个帮手,学习武艺非一朝一日之功,那你倒不必著急。”
韩铁芳听了,心中非常的喜欢,就连连点头答应,病侠突又问说:“只是一件,那天在店中你可跟我说的准是实话?你准姓韩,你确实是在家散盖了资财走出来的?”
韩铁芳说:“我如何敢在前辈面前说半句虚话?”
病侠又问说:“你的家中确实没有妻子?”
韩铁芳摇了摇头,说:“我出外来寻访仇家,会晤风尘侠客,将来还不知能否生还故乡,家中若有牵挂还行?”
病侠笑了一笑,点头说:“好吧!那么我们二人就走吧!”说时他的马在前,韩铁芳的马在后,两匹马的黑影在铺满著月光的地上疾疾地移动,发出得得响声。
韩铁芳此时心中十分高兴,仿佛那广漠无边的大模草原就在面前做的,那里有成群的牛羊,奇丽的景致,还有盖世侠女玉娇龙,自己也必定可以得著机缘与她相见,又想面前这位侠客,到底是男是女还分不大清楚,不敢再冒认了。大概他确实是个男子,不过因为体弱多病,所以才现出一种女像,才被我错疑了他竟是玉小姐,真真的可笑:幸亏他没有怪我,又想他所说的在新疆的那个人,却又不知是怎样的一条好汉,大概是他传授出来的高徒,那一定是一个年轻力壮、身材魁梧、武艺高超、性情豪爽的好汉,我倒得与那人结交结交,尊他为长兄,只是自己却瞒著这位病侠,没有告诉他我已经婚娶,娶的却是个甚么也不知的乡绅的女儿,但那没有关系,我又不想叫他找美貌聪慧的女子给我作媒,只是我的父亲原是十九年前的江湖恶盗韩文佩,我母亲又是屈辱在黑山态之手,这两件事,虽都是自己的伤心事,不愿告诉人说,但是也显得我这个人太不诚实了!因此心中未免惭愧。
双马向前行去,月亮也渐渐向西移动,韩铁芳又口渴起来,本来刚才在那牛六的家中,自白惹起了一场殴斗,却连一滴米汤也未得润喉,所以如今嗓子更干得难受,同时前面的那位病侠也一面走一面咳嗽,韩铁芳听了,心中也很难过,走了约二十余里,还没走到一处市镇,但是路旁却有一座破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凄凉,那病侠就在此下了马,接著胸口不住的咳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