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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那一定是钦差大人暗中的保镖。”
铁芳一惊,又听店掌柜说,“年轻轻地去拉骆驼也能吃饭,何必往他们的伙里去钻?他们,早晚得不到好果,凭吴元猛能动钦差?凭他们那些个人敢敌玉娇龙?不是拉耗子挡猫,自找死路吗?”
正说著,从北边有三个人来了,前面走的是拱肩缩背的沙漠鼠,后面跟的是两条大汉。这里的店掌柜一看,先又暗暗拉了铁芳一下,然后就变为笑脸往前迎去,说:“薛爷袁爷,真是一请就到呀!
我们听说沙老大要请客,就特别叫厨子作好菜,把我存了三年的老酒都拿出来了。”
沙漠鼠更像是个仆人似的,过来赶紧拉著铁芳给引见,说:“这就是薛大爷袁二爷!”
铁芳迎上一步,向二人抱拳,二人也都微微地拱手,模样也行不大清楚。这二人就进了店门,铁芳在后面跟进去,却看见他们身穿的大皮袄后襟都鼓起来,好像是带著尾巴,其实却是刀销。那二人大踏步往里走,沙漠鼠就赶紧跑到那屋前去开门,二人不等著让,就大笑著进屋,原来他们跟粉菊花都认识。铁芳也进了屋,藉著明亮的烛光细看这两人模样,就见都比恶鬼生得还狰狞。海螃蟹是铁青色的脸色,二条扫帚眉,眼睛虽笑著也显得凶恶;野马薛瑶却是高大的个子,年纪才不过三十上下,脸是又白又长,吊眼梢、细眉毛,简直是个无常吊客。
粉菊花过去接了这两人脱去的皮袄,一件是狐皮的,一件是黑羊皮的,都堆在坑上。然而她却显著不大精神,那两个人虽跟她说笑,但她却不大爱笑似的。
沙漠鼠就指著铁芳说:“这位王老弟,名叫王杰,本来是河南人,可是流落新疆多年,早先在沙漠里也干过买卖,如今因为在那里被玉娇龙、春雪瓶两个她们……”
铁芳一听了这话,怒气就不禁往上冲。又听沙漠鼠说:“逼得实在无法了,这才往东边来,想要求吴少爷赏二碗剩饭吃,可是又是小鱼儿进不了龙门,蚂蚁爬不过天山,非得请二位爷抬手提拔。”
那野马薛瑶只去理粉菊花,连看铁芳也不看,海螃蟹倒是点了点头,大模大样地说:“这不算甚么,叫他先在这儿住著,过个三天五天,我就到凉州去,带著他见了吴少太爷叩个头,他一辈子的饭碗就算有啦。”又问:“你学过几年武艺?”
铁芳说:“学过一年多。”
海螃蟹又问会使甚么家伙,铁芳说:“会使剑。”
海螃蟹又很注意的问他说:“你在新疆跟春雪瓶交过手吗?”
铁芳还没有回答,那薛瑶忽然就转过头来问说:“喂!你见过春雪瓶,你可知这她长得真是漂亮吗?是不是细眉毛,大眼睛,说南方口音?比这个……”指著粉菊花问说:“比她如何!”
铁芳心里极力压著忿怒,摇头说:“我没有见过,因为春雪瓶来无踪去无影,我一直见不著她。”
海螃蟹又问:“她的武艺到底比她的娘如何?比得过玉娇龙吗?”
野马薛瑶骂著说:“他妈的!春雪瓶哪里是她……”
往下的话没有说,可是铁芳早已忍不住怒形于色,沙漠鼠急忙向他使眼色。
海螃蟹又向铁芳问:“你知这玉娇龙是真死了吗?半天云是真押在迪化府吗?仙人剑张仲翔,老君牛张伯飞,方天戟秦杰,陇山五虎,那些人现在全在迪化,你不认识他们吗?”
沙漠鼠就赶紧帮著回答说:“他是半年以前就离开新疆啦!那些事情他都不知这。”
韩铁芳也摇头说:“我真是全不晓得。”
海螃蟹就不再问了,野马薛瑶又说:“他妈的!别的人我都不恨,我就恨那个妈的甚么韩铁芳!
春雪瓶本是咱的亲戚,应当嫁咱!却叫他妈的姓韩的小子,只为他葬埋了玉娇龙,就他妈的霸占了春雪瓶,早晚我活剥了那个小子,把春雪瓶得到手!”
沙漠鼠一听这话,吓得双腿打战,而再看一看铁芳,见他倒是从容镇定,只微笑了一笑。
野马薛瑶却又逗著粉菊花说:“你可别不愿意呀!真的,现在我就快发财了!发了财我先娶你,你是我的大老婆,再娶春雪瓶作我的小老婆。”
他大笑著,说到了这里,铁芳才把眼一瞪,沙漠鼠却赶紧暗中拿脚去拌他。提到发财,连海螃蟹也精神百倍,拍了铁芳的肩膀一下,说:“小伙子!你来的正是时候,过几天我们就走,带著你到凉州府去见吴少太爷,吴少太爷若看著你中意,或许……”
野马薛瑶看了他一眼,他却又大笑著说:“他现在既投到咱的门下了,就是告诉了他,也没有甚么要紧。王杰!”望著铁芳,又说:“现在有一件好生意,前天已经从此往东去了,我们因为人少,没得做,可是那件生意绝跑不了,他过了一关,绝过不了两关,过了凉州府,也绝过不了兰州府,反正我们早晚会把他抓到手里。这件生意可真肥,到时吴大少爷大概是一个钱也不要,凉州有几个人要分大份,我们兄弟俩分二份,剩下的小份你多少会沾著一点,也够你买个婆娘了,哈哈哈!”又向著粉菊花说:“你倒是给咱们斟酒呀?别净伴著你的薛大爷呀!我将来也是个财主呀!比他的钱也不少。”
沙漠鼠也说:“斟酒!请二位爷落座喝著酒,吃著菜,再谈闲话。待会儿,可惜这儿找不著弹弦子的,你还得给二位爷唱一两支小曲儿呢!”
他这样说著,那粉菊花仍然不大有精神,大概是因为有铁芳的人相形之下,显得那两个人更丑恶。她拿起酒壶来,懒懒地斟酒,她连酒杯都不看著,不觉得在野马薛瑶的眼前洒了一大片酒,滴滴答答都流在薛瑶的绸缎套裤下。他就说,“乖乖!你倒是小心点给斟呀?”
海螃蟹也哈哈大笑,粉菊花接著又给他斟,可是只斟了半杯,就去到铁芳的跟前。此时薛瑶跟海螃蟹脸上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都斜著眼看粉菊花跟铁芳的神态,铁芳倒是正色地坐著。
而粉菊花却执著那把酒壶,又似斟又似不斟,笑著问他说:“你是喝满杯,还是喝半杯呀?”
一种亲热的情形,使得薛瑶跟海螃蟹都不禁起火。
沙漠鼠在旁说:“你就不必斟了!自己家里人,斟不斟都不要紧,你先来给二位爷夹菜吧!”
他说到茉,不料野马薛瑶却突然将菜盘子一抛,“咯”的一声又捶了一下桌子,大声骂著:“还来甚么菜?妈的你们这不是请客,你们这是看不起人!”
沙漠鼠慌忙赔笑说:“她是不懂规矩!菊花,快过来给薛大爷赔个不是吧!”
粉菊花沉著脸儿,仿佛她还不大服气,铁芳倒是说:“这可是你的不对,你应当应酬客人,不应当只应酬我。”
海螃蟹撇著嘴说:“应酬小白脸,妈的在一边应酬去,在老子的跟前耍他妈的甚么?”吧的又捶了一下桌子,连韩铁芳眼前的酒杯都震倒了。
沙漠鼠又连忙带笑向二人作揖,还过桌子来,催著粉菊花,叫她去给野马薛瑶赔罪。这时铁芳仍然极力地镇定,用眼看著,却见这小媳妇噘著嘴,垂著泪,委委屈屈的样子又很可怜。不料粉菊花去到了薛瑶的跟前,才颤颤地说了声,“对不起!”只见野马薛瑶抡起铁扇般的大掌,吧的一声就打住菊花的脸上,骂著说:“妈的!臭嫌子!你看不起咱!”
粉菊花“哎哟”了一声,抽搐起来,沙漠鼠说,“得啦!叫薛大爷息息气也就完了!”
铁芳却忿怒地立起来一回又坐下,薛瑶哈哈大笑,不料笑还未止,又吧的一声,原来粉菊花也回手打了他一个嘴巴。这女人原来不怕他,跳起脚来嚷著:“你敢打我,王八蛋!死强盗!”
海螃蟹霍然站起来说:“啊!这娘儿们好大胆!”
野马薛瑶也早已忿然立起,抡起来拳头就向粉菊花头上打去;粉菊花也顾不得钗环首饰跟线绢花,一头就向薛瑶撞去,说:“你敢打死我吗?”
薛瑶巨拳真往下落,铁芳却赶过去伸手将薛瑶的拳头托住。辟瑶猛力去夺,没有夺开,他立时就一愣,眼睛向铁芳瞪起,显出杀气来,左手就向腰间去摘刀,说:“怎么!你护著她吗?她到底是你的姐姐还是你的老婆?你告诉我,我就不打她。”
那边沙漠鼠拉了铁芳一下,说:“你既想入伙吃饭,还要想著在这条路上活命,可就千万别招薛大爷生气!”
铁芳却一笑,说:“我也不是招谁生气,不过我们全是江湖朋友,英雄好汉,何必跟个妇人一般见识?”
薛瑶说:“见识你妈!你小子还想叫我带你去见吴大少爷?你快点放开我的拳头,不然我当时就要你的命!”
沙漠鼠在中间连连劝,铁芳使力压下了胸中的怒气,只得把薛瑶的拳头撤开。不料薛瑶随之就一脚踢起,骂这:“狗婆!冲著这小子,我也得踹死你!”粉菊花一声尖锐的叫声,被踹倒在地上不住“哎哟哎哟”直哭;同时,薛瑶就“锵”的一声抽出刀来,才要举起,不料“吧”的一酒壶飞来正打在他的鼻子上,他痛的运眼睛也睁不开了。
此时海螃蟹就要翻桌子,桌子却被铁芳用力按住,使他无法推翻,他要抽刀,铁芳却过去反柠著他的左臂,往下去按。他大骂,挣扎,铁芳一脚就端得他也趴在地上,铁芳又过去急忙抱起粉菊花扔在院中,沙漠鼠也早跑出去了。野马薛瑶趁铁芳不备,他抡刀就砍,铁芳一闪身,他的刀不但砍空,反令铁芳握住了他的右臂,又一按,同时将他的刀夺了过去,“当啷”的一声也扔出了屋去。
薛瑶暴喊著说:“小子!你真不要命了!”
他挺腰抡拳,来打铁芳,铁芳却连推带打,“咕咚”的一声将薛瑶也推出了屋门。那海螃蟹由地下爬起来,钢刀出销,先跳上了桌子,用脚踏碎了许多碗盘,铁芳突然弯下腰,双手同时抓住桌子脚向后蓦掀,只听“咕咚哗啦”声音极乱极大,连桌子带桌上的人全都向后翻去,海螃蟹也摔在地下,桌子反压在他的身上。外面的野马薛瑶也爬起来,拾刀向屋中扑来,铁芳却早自炕洞内抽出了宝剑,迎出去,二人就在昏暗的院中交战起来。各屋中的人都纷纷惊喊,关门,海螃蟹也自屋中爬出,但铁芳已一剑挥去,野马薛瑶怪声惨叫,刀连著一只右手一齐被削落,海螃蟹爬起来趁空就逃走了。
铁芳也不去追,把那痛得都说不出话的薛瑶连踢带端,打出了店门,他就“咕咚”的一声将店门关上,并搬了大石头顶上。然后他手提宝剑站在院中大声说:“各屋里的人都不要怕!有甚么事情都由我挡!”
各屋中却没有人敢答言,铁芳又走回那屋内,一看不但桌子倒著,凳子歪斜,盆中的炭都散了满地,一枝烛正掉在那件狐皮袄上,冒起团团的黑烟,眼著就要著火。铁芳先赶紧把这枝烛拿起来,将被烧的皮袄也拿著扔在院中,渐渐屋里的烟才散净。
这时店掌柜、店伙们、客人们才都纷纷地出屋来看,并杂乱地说著,都说是铁芳闯下了大祸,院当中环扔著一把刀跟一只整整削下来的“野马”的手,全都没有人敢动。
沙漠鼠却惊慌慌地跑来,把铁芳拉在一边悄声说:“大爷!今天怎么啦!你怎么忍不住火儿呀?
其实,事情倒不要紧,也不大能连累得著我,这个地方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