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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不解,但琢磨着这俩老人唠起嗑来没准会畅谈一下午,也就乖乖地去了厨房。
车瑶想的不假,这汤庆与安叔当真聊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吃饭时才停歇。
她从不知道安叔是这般健谈的人,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方才与汤庆的对话,一抬头便瞧见初菱在灶台旁边忙碌的样子,不由问:“初菱,你的生辰是哪一年来着?”
初菱讶然转过头,见她一边洗菜一边纳闷,遂奇怪道:“阿瑶,你脑子坏啦?我比你小一岁,自然是戊寅年生的啊。”
车瑶又想了想,觉得初菱说的有理:她有工夫思考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劝说汤庆推迟几天回去刑部。毕竟就算证明了这批私盐是与蒙邑国和齐平有关,也没有证据表明石管家是清白的。
私卖白盐本就是重罪,何况现在还闹出了人命。石家死的虽是一个普通的家丁,但任知县在对待命案方面素来不马虎,刑部肯定也会揪着这一点不放。不过说起来,她倒还真是忽略了这件事。
思至此,她腾地站了起来,丢下手里的白菜就冲出了门,瞧得初菱一愣一愣,叹了口气,继续做起饭来。
***
车瑶赶到衙门之时,捕快们已经走了大半,只余下几个巡逻的人。
此时夕阳半落,平安镇的黄昏总是洋溢着闲适微醺的气息,家家户户都准备起了晚饭。可车瑶从来不觉得这是个安生的地方,大小案子总是不断。而且,她即将要去的是——殓房。
自打汤庆来到平安镇后,衙门明显是将这案子全权交给了刑部。汤庆表面上是个温和的老头子,不过能在刑部做这么久,也断不会是个抛下案子来叙旧的主儿,恐怕在前往车家之前就早已把事情办妥。
原先衙门让状师们插手案件就有些为难,不过这也算是平安镇的特色之一。现在既然刑部的员外郎来了此地,应当是将这案子包揽。若是不出状况,三日后,石管家就会出现在刑部大牢。
……吃着令人抓狂的牢饭。
车瑶小心翼翼地溜去了殓房,想要查阅仵作留下的手记,怎料还没靠近她就两腿打颤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地方真是太阴森了。
分明是间普通的屋子,若不是挂着“殓房”二字,只怕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是停放尸体的地方,可此地却像冒着冷气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平安镇的凶杀案本就不多,这里也是偶尔才会放上一两具尸体,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跳河的,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上吊的,总之因谋财害命而死的倒真不多。
车瑶恨不得在脑门上画一道符,咬着牙推门进去,想着就算看到满眼的尸体也认了,可她还没迈出一脚便惊住了,蓦地看见殓房里出现一个黑影,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叫,好在她在出声之前保持了理智,认出了对方是谁。
“邱、邱大人……邱逸!”
她睁大双眼,只见邱逸正站在一具尸体前端详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想必是仵作的手记。
而他只是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看着什么,像看不见她似的。
所以她这是——彻底被无视了!
车瑶来不及多想,担心这般大门敞开的殓房被人发现,赶忙进了屋去,将门一关,适才反应过来这门的锁被破坏了,不然她根本就打不开这扇门。
看着地上干干脆脆从中间裂成两半的门锁,她瞬间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邱逸的行为,想想觉得自己这番溜进来其实和他是半斤八两,遂故作镇定地走过去,问:“邱……邱逸,仵作怎么说的?”
这称呼实在是令她有些不习惯。
她记得她上一回直唤邱逸的名字,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且两人一直都不是很熟络,她对此人的印象也不深刻,后来便忘了他究竟去了何地,直到邱逸当上副使之后,才开始有了些交情。
其实邱逸只比她年长两岁,她本是不大喜欢“邱大人”“邱大人”这般叫的,可分明不熟却故显亲密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图谋不轨。不过既然他开了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她想来想去,都觉得图谋不轨的人是他!
……是他每天晚上都坐在她家屋顶上的!
邱逸自然读不出她脑袋里的天马行空,只是默默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册子和一个小布囊递到她手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示意她仔细看看。
车瑶狐疑地往布囊里一瞅,瞧见里面是一团红红的东西,再颠颠这重量,以为是他把那死者身上什么脏器给弄下来了,吓得手一挥就把东西给扔了,满面惶恐地退到了墙角。
邱逸无语地虚了下眼,只是一伸手便将那东西接住,低声道:“这是盐。”
盐……
车瑶懵懵地瞄了他一眼。
——什么,盐?!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鸣」·七
听到这个回答,车瑶不可思议地伸过头去一看,瞧见那团红红的东西其实是一包细碎之物;再一瞅,果然是盐。
“可是……”她不可思议地指着邱逸手里的布囊,“这怎么是红色的?”
邱逸咳了一声:“是血。”
“……!”
——果然还是血!
车瑶听罢,又往后缩了两步,才想起来她还没问为何邱逸的手里会拿着一包染血的盐,遂问:“这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
“不。”邱逸摇头道,“这是在仓库里的一个角落发现的。不过奇怪的是,从楼梯到房梁上都有血迹,唯独这包盐的周围干干净净。而且——这种刺绣,应当不是属于中原的。”
听他这般分析,车瑶的心中渐渐明朗了些,仔细一瞧这布囊上的花纹,绣的应该是一只苍鹰,无论从布料还是图案来看,都不是出自中原人之手。
——尽管她的针线活很拙劣。
“所以这没准是……样品?”她在下一刻反应了过来,“既然这上面的血不是死者的,就是说……受伤的另有其人?”
“不错。”邱逸重又将这布囊收起,转向对面那具尸体,“据仵作说,此人是被钝器击中头部至死,至于身上的两刀并非致命伤,应该和人发生过搏斗。”
车瑶又想了想,忽然两手一拍,眼睛登时闪了光。
其实从最初发现这具尸体之时,她便猜到或许是有人与蒙邑国里应外合。毕竟就算再怎么觑觎中原,那帮西域来的也断不敢在平安镇杀人。单是贩卖私盐也许罚点银子便了事,但若上升到人命问题,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加上先前的种种,以及仓库钥匙丢失的起因,她不由想到——也许下手之人正是捕头齐平。
说来说去,他们迟迟不能捉拿齐平,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想要反转这么个情况,必须得上公堂。可现在刑部的人来了,别说是开堂,没准下一刻石管家就被人押走了,届时齐平再动用一下后台,这案子大概也就石沉大海了。
饶是她再怎么讨厌石听雨,也不希望石管家平白被冤枉,左想右想还是觉得邱逸比较靠谱,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对方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指了指门口,示意她赶紧出去。
这般不冷不热以及无所谓的神色,令她产生了本质的怀疑,她不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说起她为什么会认定邱逸就是那个蒙面人,是因他那下意识的小动作,以及——每次她家门口神奇地出现一些食物和用品时,也是因为她曾在这个人面前无意中抱怨过。
如果说从四年前开始,每晚出现在她家屋顶上的就是这个人,那他——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逗她玩儿吗?!
她苦闷地咬了下嘴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隔着大约几寸的距离遮住邱逸的下半张脸,而对方显然是没有料到她的动作,眸中露出惊讶与怀疑,还微微蹙了蹙眉。
——果然是一样的眼睛。
漆黑而又深邃,却甚是纯粹好看的一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将手垂下来,谁知面前的人竟倏一凝神,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拉着她蹲了下来,身体抵在石台边上,警惕地扫向门外。
车瑶当时就懵了。
……第、第二次了!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不打声招呼就靠得这么近!
现在这个姿势比上一次更加令人难堪——这石台大约只有两尺宽,显然是不够她两人躲的。邱逸背靠在石台之上,还强行拉着她移了过来,结实的手臂稳稳地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
车瑶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却好像有些习惯了似的,只是默默垂下了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脖间,再也不敢往上瞅。
……她也只能看那里了。
她真想说他的脖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衣领的针线也很整齐……于是在神游一番之后,她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似乎就在门外。
……怎么会这样!
刚才她来的时候还特地瞧了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敢偷偷溜进来。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和邱逸躲在这里,先不谈刑部那里会怎么说,平安镇肯定会在一天之内传爆了他俩在殓房里做着什么不好的事!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门外那个人会像上回一样离开,哪知下一刻就听见了推门声,继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车瑶,你在里面么?”
这是——石听雨的声音!
既然不是衙门来巡逻的,难不成这个人……一直在跟踪她?!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倏地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邱逸。对方与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她便乖乖闭上了嘴。
那边的石听雨没听到回答,显然没有立即死心,又靠近了两步,还念念道:“奇怪,分明看到她进了这里的。”
他言罢似乎是瞧不出什么异样,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却在出门的那一刻步伐顿住,拾起那被劈成两半的门锁,猛地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到石台后方,双目骤然一瞪。
车瑶哪里料到他会折返过来,只觉一袭青衣入眼,还目光生冷地瞪了上来,顿时吓得不知所措,脑子一白,竟一把抱住了邱逸的手臂,就这么把头埋在里面。
这下不止是石听雨,连邱逸都惊了,却没有把胳膊移开,只是慢慢扶着她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真巧。”
他……他也太淡定了吧!
车瑶不可思议地松开他的手向后退去,只见石听雨正冷着眉扫了他二人一眼,似乎是对这颇为亲昵的姿势很是不满,厉声问:“你们在这里作甚?”
车瑶自然不知他哪里来的怒气,嘿嘿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死者,抓着头道:“我们……来查案的。”
“——查案?”石听雨显然不信,拂了下袖子,“我看你们这般,倒像是在做什么……”
他没有将那“苟且之事”四字给说出来,只是“哼”了声便将脸别了过去。
车瑶见状,觉得再这么耗下去甚是不妥,又想起她方才抱大树似的猴在邱逸的胳膊上,顿时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一念之下拔腿就跑,头都没回一下。
她琢磨着邱逸应该能摆平这一切,就像他先前摆平了那么多刺客一样。
而她也在这时猛地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这个人了!
***
车瑶猜的不假,刑部在这个案件上明显有几分急躁,汤庆也是准备在明日就将石管家押往京城,日后再审。
这样的发展并非出乎意料。邱逸先前就分析过,以齐平的胆量,断不敢私售这么一大批白盐,而他的背后没准就有京城那边的人撑腰,现在见势不对,必定是要压下这宗案子。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