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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就不同了。“西安事变”前,他只是西北军的一方小诸侯,历来与国民党上层人物交游甚少。“西安事变”后,覆巢之下的十七路军已被打乱建制,重新整编。因此,杨虎城的处境特别艰难。3个年纪稍长的儿女虽被共产党妥善安置,但身边的幼子拯中和幼女拯贵一直不能出狱,为的是怕暴露其被关押的行踪。
至于其夫人谢葆贞,非但不能和青史留名的红粉佳人赵一荻相比,而且在监禁中不堪折磨,悲惨地死去了。
这成了杨虎城心中特别的伤痛。
杨夫人谢葆贞,出身于西安小康人家,本是位受过新式教育的新女性,她因为仰慕杨将军英雄风采,由人作伐,以一名中学生身份嫁与了杨虎城做续弦。婚后,二人感情甚笃,育有幼子拯中和幼女拯贵。
谢葆贞读书时,便被发展为中共地下党员。她性情刚烈果断,行事决断,巾帼不让须眉。她陪杨虎城辗转监禁息烽后,又产下了幼女。由于她曾有共产党员的身份,这便引来了蒋介石及负责看管他们的军统人员高度注意,这些加入了军统的特务,本就是从坏人堆里挑选出的,个个心如蛇蝎,他们常以不敬的语言故意刺激谢葆贞。她哪受得了这个气,常常恶语相向,毫不留情。久而久之,愈发不能彼此见容。
杨虎城不似张学良富足,这是公论。他出身贫寒的农家,起于卒伍,对贫困的体验异常深刻。即使做了将军,统兵一方,生活上仍保持平民本色,特别节俭。由湖南转押到息烽后,手中虽有一点美钞、黄金,可也是量入为出。以自己出资建房为例,因原先监禁的山洞阴暗潮湿,不便居住,杨虎城就主动提出私人掏钱在洞外盖了一排平房,几经特务转手揩油,建起的平房质量可想而知。平时,他也决不会轻易给那些特务一点好处费,特务们气在心中,在生活中故意刁难。
杨虎城毕竟戎马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心中尚能容忍自持。夫人谢葆贞则不然,知书明理的她不愿委屈,房子修差了,她会当面质问经办的特务:“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从中揩了多少油水?”
渐渐地,由于矛盾的激化、生活环境的压迫,谢葆贞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有时,戴笠受蒋介石之命,名为探访,实则是观察杨虎城的坐监反省情况。谢葆贞这时也没好脸色,她会一激动,怒气冲冲地指着戴笠的鼻子痛骂道:“你们这些奸人,究竟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骂着骂着,还会倾掉饭桌。
杨虎城不同于一般人,戴笠表面上的态度还是客气。每次来了后,都要陪杨虎城打两圈小麻将。戴笠自小不务正业,牌艺奇精。杨虎城长年监禁,心情不佳,每每一打牌,必十打九输。谢葆贞见此情景,会不客气地讥讽道:“今天你们又赢了杨将军的昧心钱。”
往往到了这时,戴笠只有尴尬地望望杨虎城,却又不便发作。
于是,军统负责看管的特务都避而远之,害怕起谢葆贞来。一天中午,对待杨虎城夫妇特别苛刻的看守组长李家杰,从他们房前蹑手蹑脚走过,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瞟向内室。杨虎城一家正在吃午饭,谢葆贞气呼呼地坐在桌边,望着霉米煮的饭,清汤寡水的几碟素菜,口里直倒胃酸。
见李家杰这副模样,加之平时就痛恨他的刻薄,谢葆贞呼地站起身,叫住了他。李家杰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谢葆贞立即反身从桌上端来饭菜叱骂道:“睁开你的眼看看,这是人吃的吗?”
李家杰态度恶劣惯了,当面顶撞,语含讥讽:“我们不也跟着你们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来受苦吗?你以为还是你过去当将军夫人,有人侍候惯了?”
谢葆贞一听,旧仇新恨涌上心头,一边叫骂,一边将手中的饭菜兜头朝李家杰身上奋力掷去。见势不妙,李家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军统特务队队长忙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接着,李家杰四处散布说,谢葆贞疯了,得了精神病,需要单独隔离。杨虎城得知后,主动替夫人陪不是,坚决要求不与夫人分开。可李家杰的报告送去后,戴笠正对谢葆贞心怀忌恨,当即在报告上批示照准办理。
李家杰根本不管杨虎城的感受,硬是粗暴地将谢葆贞送进原先洞内那阴暗潮湿的庙里隔离起来。杨虎城不忍患难夫人受如此折磨,不惜放下脸面,再三陈情相求。自己愿与夫人对调,由她居在平房,自己搬回洞内。
第十部分 杨门惨变第50节 杨虎城迎来了1946年的深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可奈何?一对落难夫妻就此硬生生被拆开,杨虎城痛彻肺腑,却别无他法。
遭此变故与刺激,谢葆贞情绪更加激动,见特务就骂个不停,被单独关在房内,不见天日。每见如此,杨虎城怀抱幼女,听着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又不敢过多去相劝,以免更加刺激夫人。每每这时,杨虎城惟有暗自垂泪而已。
忍无可忍之下,他向戴笠提出,坚决要求撤换看守组长李家杰,戴笠敷衍一番,客客气气地答应了。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新接替的看守组长为龚国彦,此人是职业特务,为人更加阴险毒辣,甚至在态度上也对杨虎城耍起了脾气。
抗战胜利后,杨虎城一家四口高兴异常。面对息烽那硕大无朋的玄天洞,杨虎城精神一下好了起来。八年抗战,中国取得了胜利。蒋介石肯定会将个人的怨愤抛于历史的烟云中,释放他出来。不说领兵打仗,建功国家民族,至少,一家人的自由会得到恢复。
然而,数月过去,仍不见动静。杨虎城辗转反侧,亲自给蒋介石写信,几回拭笔,撕了写,写了撕,最终又觉不妥,还是期待蒋介石能主动释放自己。
玄天洞的槐花飘落了山谷,杨虎城迎来了1946年的深秋。
突有一天,息烽集中营被裁撤解散,全部搬去了重庆。过去那些凶神恶煞的特务也主动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老先生”,“恭喜您马上就要毕业了”。杨虎城一家终于吁了一口气,八年监禁,一朝自由,该是何等的快慰。
可是,他们一家很快就失望了,杨夫人谢葆贞情绪更是跌落到了谷底。当一家人满怀希望来到重庆,却被直接送到歌乐山国民党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单独囚禁在了杨家山的一所平房内。
杨虎城倏地明白,命运的樊篱又在人生旅途中筑起了一道不能逾越的屏障。失望之余,他终日长吁短叹。夫人谢葆贞更是怒不可遏,常常公开叫骂蒋介石全无心肝,一帮狗特务不是人。
一年后,谢葆贞在愤恨中寂然逝去。
落魄夫妻百事哀。杨虎城带着嚎啕痛哭的一双儿女,扑倒在夫人冰凉的遗体上,久久不愿离去。后来,他将夫人遗体火化后,日夜怀抱幼女,以夫人的骨灰盒作伴,身体很快消瘦了下去。
就这样,杨虎城父子三人拥着谢葆贞的骨灰盒,在晦暗潮湿的歌乐山中又被监禁了近三年。1949年1月,蒋介石在内外交困中,被迫宣布隐退,由李宗仁出任“代总统”,勉撑危局。
一心谋求“划江而治”的李宗仁,为了显示出他的和谈诚意,上台伊始,便回应共产党的要求,宣布释放在押政治犯。由于杨虎城是共产党特别关注的人物,更是舆论焦点。李宗仁也不含糊,特别签署命令,立即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
消息传到重庆,引来各方振奋。杨虎城天天看报,留意重大新闻,分析时局之变,积极探询自己的结局。负责监管他的特务组长龚国彦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报上总统令登了出来,他却没接到任何上峰的指示。情急之下,他干脆将这天的报纸藏了起来。
杨虎城读不到这天报纸,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肯定有什么重大消息。于是,他再三索要。龚国彦无法,支支吾吾中将报纸递了过去。杨虎城急忙翻阅,当他反复读到自己行将获释的消息时,一反常态,兴奋地高声叹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龚国彦呆立在一旁,言不由衷地恭贺了一番。杨虎城叫过一双儿女,捧着报纸,又将自己获释的消息读了老半天。父子三人相拥一起,止不住热泪盈眶。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当新闻记者翘首期盼杨虎城出狱这个重大新闻时,却始终不见动静。他们立即赶往重庆市特别政府,询问消息。
市长杨森装做一问三不知,被问得恼火时,杨森居然答曰:“真是活天的冤枉,我这个市长又不管放人。再说,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
实际上,杨森知晓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他还时常佯作关切之态,假惺惺地去看望杨虎城。外人不知,杨森早年投身滇军,依靠卖身求荣、卖友求官,逐渐由一名四川军阀投靠蒋介石,获得了信任。这个首鼠两端之辈当然不会买李宗仁的账。至于他与毛人凤,两人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当年毛人凤还是中校秘书,杨森堂堂的陆军上将,不惜猥自枉屈,主动将公馆让与毛人凤安顿家小,还和他结为了“干亲家”。
“那谁管放人?”记者穷追不舍。
“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第二处。”情急之下,杨森脱口而出。
这个第二处实质上就是军统西南站,站长便是杀人魔头徐远举。记者再一次追问到他,徐远举装腔作势道,需要毛人凤出具手续,人在什么地方只有他清楚。
可毛人凤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哪里能找得着他。各媒体均以“毛人凤在哪里”为题,猛炒“杨虎城行将获释”的新闻。
声言和总裁“共进退”的毛人凤此时正躲在上海族侄毛森的公馆里。李宗仁找不着毛人凤,便命他的保密局长徐志道去“放人”。徐志道根本不知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他答复说,即使知道了,没有蒋介石、毛人凤点头,人仍然放不出来。
李宗仁大为惊骇,这才明白手中的情治系统不过是个空空的魔术箱,需要变幻出的东西仍牢牢掌控在蒋介石手中。
杨虎城深陷囹圄,对于此等个中细节,殊多隔阂,当然不能明了。
毛人凤为应付外界舆论,忙去溪口请示蒋介石。蒋介石恨恨地布置道:“马上把杨虎城给我转移到贵州去。”毛人凤诺诺连声,领命而去。
可怜杨虎城父子三人空喜一场后,迎来的却是更大失望。十余天后,就在杨虎城望穿秋水,期望自己获得新生之际,看守组长龚国彦却突然通知他转移去贵阳。
杨虎城一听,少有地勃然大怒,当场询问说:“代总统都发布了命令,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你们搞什么鬼?”
龚国彦只得如实相告。
无语问情,两行清泪从杨虎城眼角潸然滑落。良久,他断然拒绝道:“代总统已有命令放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囚禁?我坚决不走,要死就死在这里!”
龚国彦耐着兴致,反复说明内情,再三劝说他转去贵阳。杨虎城坚持一句“人坚决不走,要死就死在这里。”到最后,他干脆闭目端坐,不发一言。
无奈之下,毛人凤只好让龚国彦去请军统生产管理组组长周养浩,此人是上海大学的毕业生,外表看上去斯文得体,有知识,有涵养,在那帮鸡鸣狗盗的特务群中,杨虎城独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