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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处的血脉。
然而只是这么一松手,那个空桑人便立刻游鱼一样地从他手底滑了出去,掠出了一丈远。
“嘿嘿,知道空桑人的厉害了吧?”他回头望着他笑,伸手弹了弹那条小蛇的脑袋,安慰了一句什么。金蛇似乎受了惊吓,哧溜一声重新钻进了他袖口的暗袋,再也不肯探出头来,“我数到十,你就等着去黄泉路吧!”
旅人握着自己的肩膀,看到一丝黑气如同蛇一样从手腕迅速上升。
“怎么样?服气不服气?”那个空桑人退开数丈,将箭重新搭上了弓,瞄准了他,冷哼,“死鲛人,来到沙漠这种地方,居然还想和我斗?”
旅人低声:“你绝不会是空桑军队里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空桑剑圣的弟子呀!”那个人笑了一声,得意非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赶紧磕头道歉,把那把辟天剑双手奉上来,说不定小爷一高兴,还能给你解药呢!”
就在对方得意洋洋地大话之间,旅人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发力,身子蓦地如箭般冲出──然而这一次那个空桑人显然也已经有了准备,他一动,他便立刻也跟着后退,轻身功夫居然也算不错。不过那个空桑人的速度和他比起来便只能算慢动作,所以即便是一早有了防备也来不及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度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旅人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上次是大意才着了道儿,这次他也学乖了,捏住的是空桑人的另一边肩膀,避开了藏有金鳞的一侧,时刻警惕。
“该死!你怎么能那么快?!”那个空桑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是毫不惊惶,一连声问下去,“不会吧?莫非你真的得到了那一卷《击铗九问》的真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辟天剑?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他彷佛丝毫没有觉醒到自己俘虏的身份,还问了一大堆问题。旅人没有听完,不耐烦地蹙眉,举起了另一只手对准他的后心。
“喂喂!”知道对方要下狠手,那个空桑人连忙大叫起来,“你不要解药了?”
旅人摇头:“不用。龙血解百毒。”
“什么?龙血?!”那个空桑人再度吃了一惊,脱口,“你有龙血?天啦……”他看了一眼对方被蛇咬过的手腕,发现那一条黑线果然已经在迅速的淡去,不由更加吃惊,“该死!你可真是了不起,居然真的找到了龙血!──你……你难道去过从极冰渊?天啦!居然有人,不,有鲛人去过那个地方!”
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立刻便要有杀身之祸,只是眼睛放光的嚷嚷:“可以带我去那里么?求求你了!──我、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只要你带我去!”
“无人可以靠近圣地。”旅人冷冷回答,似是再也不想和这个空桑人多话,手指一错,再度加力──那一瞬,他听到一声咔嚓的轻响,似乎是衬在衣服里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哎呀!”那个空桑战士陡然痛呼起来,声音尖利。
“原来穿了贴身软甲,难怪。”旅人低低道,看着从那人袍子底下簌簌掉落的金色碎片。那是有着细碎纹路的软甲,打造的非常精密,每片不过三分之一指甲大小,穿在身上就如衣服一般柔软轻捷,行动丝毫感觉不出累赘。
他忽然有点吃惊,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空桑人。
这分明是西海上沧流冰族锻造的顶级战甲:“鲛绡战衣”,由密银混合了鲛绡锻造而成,轻便柔软,却又坚不可摧,一般只配备给少将以上的战士。在云荒上几乎从来不曾看到过此物,除非是军队缴来献给帝都的战利品,供皇家御用。
这种东西极其昂贵,据说在黑市上一件可以卖到五十万金,而且还有价无市。
“你到底是谁?”旅人语气凝重起来,手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人!”软甲被捏碎,那个空桑战士这一回是真的痛到了骨头里,声音都变了,“我不是坏人……别杀我!我爹还在家里等我呢……”
“……”他看着那双年轻明亮的眼睛,一时间手微微一颤。
“求求你别杀我!”那个空桑战士显然非常会察言观色,看到他的脸色微缓,立刻换了一个腔调,苦苦哀求,“最多……最多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见过你、见过这把辟天剑好了!我发誓,一个人都不告诉!真的!”
“闭嘴!”旅人不快地低喝,心头有些烦躁──这个空桑人果然聪明绝伦,转眼就猜到了自己起杀机的原因。
“我发誓!”那个空桑人举起一只手来,流利无比地起誓,“天地为证,我绝不向任何第三人提及今天发生的事和‘辟天剑’三字!如有违反,让我下地宫被机关射得万箭穿心、开棺材被僵尸咬得血肉模糊,就算侥幸生还,回家也被我爹骂死!”
这一连串的毒誓发得当真蹊跷拗口,旅人一时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然而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诚意,他不由得微微松开了手上的力度。
“哎呀,痛!”他手才一松,那个空桑战士便趁机挣脱──刚才被旅人抓住了半晌,他的肩胛骨都几乎被冻得结冰了。他揉着几乎被捏碎的肩,痛得眼里泪珠直打转。然而这一次他没敢再逃跑,显然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从眼前这个鲛人手里逃脱。只是揉着肩膀,仰天吹了一声口哨,彷佛表示不屑又彷佛表示自己的勇敢。
旅人沉默片刻,终于道:“你如果真的能……”
就在那一瞬间,只听噗拉拉一声,砂风里有什么东西俯冲而下,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头顶。凌空冲下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鸟,双翅展开足足有一丈宽,朱羽赤目,回旋于那个空桑人的头顶,似乎听到了命令,猛然一个俯冲掠了下来。
而不远处,另一只黑色的鸟已经在遥遥接应,严防着地面上的人继续攻击。
旅人不由倒退了一步,惊诧不已──那,居然是比翼鸟!
传说中比翼鸟出于天阙山脉,是世间罕见的灵兽,九天之上云浮城三女神的座驾,绝不会听命于一个普通的人类。眼前这两只鸟儿,虽然体型看上去略小,却显然也是上古神兽的模样──这个空桑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一瞬,他有些犹豫不决,忽地觉得衣襟一动,似乎有风轻轻吹过。那个空桑人从他身侧掠过,一点足跳上了鸟背,身手迅捷无比。比翼鸟展翅欲飞。
“站住!”那一瞬,旅人猛地回过神来,刹那掠过去,形如鬼魅般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一翻一拖,厉喝,“给我下来!”
“哎呀──”那个空桑人尚未逃脱,发出了一声痛呼,被他硬生生从鸟背上拖了下来。
“把辟天还给我!”旅人扣住对方的手腕,一转一捏,只听嚓的一声响,一把黑色的剑从空桑人的袖子里滑了出来,落到了沙地上,赫然便是辟天──这个空桑战士个子不高,身形也单薄,真不知道他的袍袖里是怎样藏下这么长一把剑的。
“手法很快嘛。”旅人冷冷道。
“哼!那又怎样?”被抓了现行,那个空桑战士却丝毫没有羞愧的神色,咝咝吸着冷气,负痛抗声道,“我……我只发誓不泄露你的秘密,可没发誓不偷你的东西!”
他说得这样的理直气壮,反而让旅人有点愕然。然而,如今重任在身,他实在也没有时间再纠缠下去,摇了摇头,重新举起手来:“看来,陆上的人类,实在是不可相信。”
看到他的神色,那个空桑人吓得往后一缩:“你……你要干什么?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见得狠话不凑效,他的语调立刻又放软了,哀求:“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会答应你,你可以变成全天下最富有的人……”
然而任凭他舌灿莲花,旅人只是笑了一笑,将手按在了他的后心上。
“啊!”那个空桑战士感觉到后心一冷,失声惊呼。冰冷的寒意从后心涌来,几乎可以瞬间冻结人的血脉。可是,不等他跳开,在心跳几乎骤停的一瞬之后,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人只是将手贴在他的后心上轻轻印了一下,然后便将他往前一推:“走吧!”
鲛人手心里不知何时浮凸出了一个金轮,发出淡淡的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那个空桑人挣脱,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捧着手腕瑟瑟发抖,嘴唇都变得苍白,“你手心里那个是什么东西?你……你是不是对我下了咒?”
“还不走?”旅人重复了一遍,眼里有杀气。
几度被抓又几度被放,那个空桑人已经心胆俱裂,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他语气的转变,立刻吃了一惊,生怕他又要动手,连忙往后一跳,瞬地跳上了比翼鸟的背。巨大的朱鸟回过头亲昵地蹭了蹭主人,腾空而起,展翅飞向远方。
“嗨,听着!别以为我会感激你的不杀之恩!”那个空桑人在鸟背上转头,远远地扔下一句狠话,“出了狷之原外边就是我的地头,有本事留下姓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
一语未毕,人却已经去得远了。
他望着那一片乌云迅速移动远去,在风里摇了摇头,嘴角露出恍惚的笑容。
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再也不会重逢。百年来,他一直居于海外,这次从北海来到云荒大陆,只是为了六十年一度的大劫──如今任务接近完成,只要做完剩下的那两个目标,他便要重新回到从极冰渊里去了。鲛人的生命比陆上人漫长十倍,等下一次他再度出关来到这里,又应该是六十年以后了。
──到那个时候,眼前这个不知道姓名的空桑人也只怕早已经埋骨地下。
人类的生命,和鲛人相比只是短暂的一春一秋吧?若是紫烟没有死,如今也早就在造化枯荣的力量下红颜皓首,化为枯骨──然而,即便是鲛人,在生命长达万年的龙神和云浮翼族面前又算是什么呢?所有的一切,无论长久和短暂,其实都是相对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真正的永恒。
更何况在方才的刹那,他已经对这个人施下了术法,等到明日的第一缕日光照到身上时,她很快就会忘记一切,如同他们从未相逢。
旅人默默的想着,看着怀里拿出的一卷羊皮地图,辨认着上面标记银色箭头的方位──那里标记的是明鹤的居所。
这个命轮里仅有的两名女性之一,在七十多年前加入组织,常年驻守在这一片狷之原上,守望神山,从不离开一步。他只在六十年前和她合作过一次,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面。
“我们要去见明鹤了,紫烟。”旅人轻抚了一下剑柄上的那颗明珠,低声说了一句,回头向着狷之原深处走了去。然而,走不了几步,他的目光忽然凝定了──
刚才那个空桑人没有骗他,在后方一百尺开外的沙地上,居然真的有一个人!
那个人被半埋在黄沙里,双眼怒睁,手里还抓着什么。看神态,似乎是要从流沙里奋力挣出。不过当旅人走到他身侧时候,已经明白这个人已经死去。那个人的皮肤已经干裂如薄薄的羊皮纸,有一只蜥蜴从他的嘴巴里爬了出来,吞吐着赤红色的舌头。
旅人蹙眉,伸出长剑插入对方腋下,将这具尸体从沙土里拨出来。只听嚓的一声,那具躯体应声而出,滚落在黄沙上,一动不动。那是一个冰族人,有着纯金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肌肤,手里握着一把被震断的军刀,穿着镇野军团军人才穿的银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