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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第一股狂风从迷墙后彻底挣了出来。那只萨特尔操纵着旋风破墙而出,它的背后则满是密密麻麻的邪魔,正准备跟随着头领从缺口汹涌而出。
他急掠而上,从腰间拔出剑来。然而,那一只萨特尔已经破壁而出,即将完全挣脱。他一剑尚未击下,苍黄色的旋风便包围了他,将他整个吞没。
那一瞬,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啸,一道金色的光芒划破了风砂,箭一般没入黄尘最浓处──风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号,那股包围着他的黄色流沙猛然一震,往后退缩了一下。
“快逃!”依稀中,他听到背后有人对着他大喊。
然而他没有听,趁着那个空档,断然挥剑斩去──辟天剑上陡然爆发出了长达数丈的剑气,横空而至,将那一道旋风拦腰斩断!血雨从半空洒落,邪魔发出临死前的嚎叫。他没有闪避,冒着迎头的漫天血雨,从那个缺口里直跃了进去。
一落地,顾不得四周密密麻麻的邪魔环伺,他立刻单手撑地,急速念动咒语。
“等等我!”背后有人急唤,居然还有一个人从缺口里跃了过来。
就在那个人跃进来的刹那,他念完了咒语的最后一个字,用手猛击地面,低喝一声,发动了咒术──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涌起,那一断崩塌开裂的墙体轰然闭合!
“你──”随之跃进的人目瞪口呆,看着风砂里的蓝发旅人。
看服色,这个年轻人居然是方才那一群丢盔弃甲的空桑战士之一,矮个子,黑皮肤,满脸的疙瘩,身量单薄,头发蓬乱。不知道为了什么,在所有同伴都狼狈而逃时,这个人却反而跟着他跃入了迷墙之后。
“你……你是鲛人?”那个空桑战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会术法?”
四周砂风呼啸逼来,旅人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从沙地上一跃而起,身子凌空、剑光如同弧般划出,只是一剑,便将数个逼近的邪魔斩为两段!
那样的身手,更是让旁边的空桑战士看得两眼放光。
“翻墙走。”他落下地来,简短地说了几个字,“逃吧。”
“逃?谁会临阵逃脱?”那个战士扬声回答,个子不高气势却不小,回手又是一箭,空中一只邪魔嘶叫着落下,回首睥睨,“你!不许羞辱人!看着吧──”
他忽然抬起手,勾手拨弦,却是一箭射向了头顶的天空──那一箭呼啸如风,直直没入顶上低低压着的乌云里,流星一样毫无踪迹。四周的魔物本来被那一箭的气势震慑,往后退了一退,此刻看到那一箭射空,便又齐齐咆哮着扑了过来。
然而旅人却立刻挥剑,护住了自己的头顶。
邪魔扑来的瞬间,天空里忽然发出了奇特的呼啸,灿烂的金光照耀了天宇──那一箭消失在天空,却化为无数道金光疾射而落!那一道箭光在半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在刹那间分裂成无数道,扩散,射落,将方圆十丈内的所有魔物洞穿!
若不是旅人反应得快,便要连着一起被金光从头顶贯穿。
这一剑秒杀了数十只魔物,彷佛明白了这两个对手的厉害,剩下的邪魔迟疑了一下,忽然间不约而同地后退。只是一转眼,那些密布如林的道道旋风从迷墙边散开了,远遁荒原。风暴散开,半空黄沙渐渐落定,大地也不再骚动,似乎那些邪魔已经再度蛰伏地底。
头顶重新明亮起来,日光从高空洒落,照在荒原上仅有的两个人身上。
方圆一里地内血污狼籍,竟彷佛下了一场血雨。大漠上空旷而冷寂,只有一道道旋风呼啸,奇特的黑色气息笼罩着一切,苍黄色的风之林里奔驰着食人的魔兽──这些猛狷是空桑人特意放到这片海角的,生性残忍,会吞噬一切踏上这片土地的人。经过百年繁衍,狷类数量庞大,早已成了狷之原的主人。
这片荒凉的原野上甚至没有一棵草,光秃秃的地面上都是滚动的砾石,在太阳下呈现出奇特的五彩光芒,石头间隙里偶尔能看到蜥蜴簌簌爬过,吞吐着赤红色的信子。
原野的那头便是西海。
──而在海天之间,平整的地平线上有一座突兀的山。在那座山的附近,一道道旋风来回逡巡,涌动的沙漠的颜色居然是漆黑的!
那个空桑战士显然也是第一次进入迷墙背后的世界,面对着梦幻般的一幕,呆呆看了半晌,脱口而出:“哇,狷之原原来就是这种鸟不拉屎的模样?──也太没劲了吧?枉费我……”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口,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悻悻然:“你是谁?剑法不错嘛。”
“你的箭术也不错,”旅人转过身,语气淡淡,“很少见。”
“嘿,当然!知道厉害了吧?”那个空桑战士收起了弓,哼了一声,拍了拍箭囊,“我可是剑圣门下的人!”
“剑圣?”旅人微微一惊,随即摇了摇头。
刚才那个人的一箭虽然也用的是气劲,在一瞬间将真力注入,通过弓弦发射,看模样和剑圣门下的凝气成剑乍看到颇有几分类似。然而,内行人一看便知道无论从手法、运气,还是力量分配上,其实都完全两样。
“别不相信,我的师父可是清欢哪!”看到他摇头,那个矮个子的空桑战士拍了拍空空的箭囊──那里面只有一支金色的小箭,奇怪的是箭头居然做成了剑的模样,箭尾上还刻有剑圣门下的闪电纹章。旅人蹙眉端详着那支不伦不类的箭,不置可否,却听那个空桑战士继续吹嘘:“清欢!当代的剑圣,武道的圣者!──你也该听说过吧?”
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当然。”
这些年来他虽然远在海外,但对于剑圣一门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剑圣一门传承九百余年,如今已经是云荒大地上最大的门派,门下学剑之徒多达数千人。五年前,先代女剑圣兰缬去世,她的大弟子清欢继承了剑圣的称号。然而清欢如今不过三十许的年纪,贪花好饮,行踪无定,虽然门徒遍天下,至今却尚未正式收过一个传人──又哪来的这么一个弟子?难为这个空桑人说谎说的如此流利,简直理直气壮。
他没有拆穿对方的大话,只道:“难怪你敢跃过迷墙来。”
“嗨,那当然!”那个年轻战士满脸得色,然而回头一看瞬间恢复得完好无损的高墙,不由收敛了轻狂。他伸手小心地推了推,验证那并非虚假的东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鲛人,嘀咕:“是真的墙?你……你的法术真的很厉害!这是非常厉害的五行炼成术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那么短时间内……”
旅人看了那个空桑士兵一眼,眼神微微变化,这个人懂得的倒是不少,不像个普通人。
然而他没工夫搭理这个空桑人,自顾自往前走:“你翻墙回去吧。我也要做事去了。”
没有走出几步,眼前一晃,那个空桑战士居然又拦在了前头,彷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殷切而激动:“啊!对了,你是海国人吧?传说中九百年前,剑圣西京曾经将《击铗九问》传给了鲛人!──刚才你那一招,难道就是‘九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越走越快。
“喂,问你呢!别摆臭架子。”那个空桑人急了,上来扯住他衣襟,刚一触及,随即又触电般一样的松开手,“哇,怎么这么冰?”
他捧着自己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鲛人。方才只是短短的一触,这只手就彷佛冻僵了一般,血色尽退,温度急剧降低,青白色的肌肤上甚至结了一层严霜!若不是他缩手得快,这一层霜便要迅速沿着手肘层层封冻上来。
旅人淡淡:“你不是说自己是剑圣门下麽?自然看得出那是不是九问。”
“……”那个人被他反驳得无话可说,视线一转,落到了他腰畔的黑色长剑上,又发出一声惊呼:“辟天!”他一个箭步窜过来,看着他手里的剑:“这……这把剑,难道是辟天?天啊!真的是辟天!”
旅人一震,终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了这个人一眼──剑圣一门作为云荒武道的最高象征,如今早已是天下第一显赫的门派,凡是大陆上的游侠便个个自认是剑圣门下,所以他丝毫不奇怪这个空桑战士的夸夸其谈。
然而能认出这把剑的来历,却让他觉得诧异。
这是一把具有传奇色彩的剑,据说数千年前被星尊大帝持有过,后来作为空桑和海国友好的象征,被海皇苏摩赠送给了空桑的光华皇帝真岚,一直珍藏于帝都伽蓝城。这片大陆上看到过它的人也只是极少数,而这个空桑人竟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吧?是传说中的辟天吧?”那个空桑战士惊喜万分,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看,手指蠢蠢欲动,“传说它是世间至宝,由龙冢里的蛟龙之牙制成,然而自从八百多年前西恭帝驾崩之后,云荒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了……啊,这么说来──”
他忽然跳了起来,看着蓝发的鲛人:“你……难道是偷来的?”
旅人看了那个人一眼,眼神越发的冰冷。
一个普通的空桑战士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多。这个人是谁?百年来,自己一直隐秘地来往于云荒,从来不曾被任何人看到踪迹。然而这次一个不慎,似乎惹上了麻烦。
“哎,你想干嘛?”感觉到了他眼里一掠而过的杀气,那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一语未落,旅人立刻出手。也不见脚步移动,便瞬间到了那个空桑战士的身侧,快如鬼魅地捏住了对方的肩胛骨──他这次的出手简单利落,没有任何花俏招式,唯一的便是快,快到几乎肉眼无法看清。
那个空桑人还没回过神,便落入了他的掌握。
“喂,你……你要干什么?”那个人拼命地抖动肩膀,却甩不开他,“很……很痛!该死的,你想杀人灭口么?”
然而更为吃惊的却是那个旅人──方才他的出手很重,那一捏之下,便是萨特尔那般的邪魔都会当即脊椎断裂,眼前的这个空桑人肩膀单薄,然而被他重手扣住,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话!
那个空桑人挣扎不脱,脸色一变,忽地叫起来:“看!那边怎么有一个人?”
旅人看到他眼睛圆瞪,直直看着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由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看──然而,就在转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腕上微微一痛,彷佛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咬了自己一口。
旅人闪电般回头,手指一错一捏,指间竟捏住了一条细如小指的蛇。
那条蛇是从那个空桑人的袖口无声无息地钻出来,趁着他微一分心,猝不及防地咬中了他的手腕。然而旅人的反应也是惊人,那条小蛇刚刚松口,甚至来不及缩回身子,他便已经探手用中食二指捏住了蛇头。
“喂喂,快放开我家金鳞!你要捏死它了!”那个空桑人没有料到他的身手如此敏捷,蛇居然被他捉住,不由脱口惊呼起来。然而肩膀还被他抓着,怎么也挣扎不开。
旅人冷哼了一声,手指加力,便要捏碎那个小小的蛇头。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奇特的麻木从手腕处急速升起,黑线一样的逆着血脉蔓延,只是一次呼吸之间,他便觉得整条右臂无法动弹。不好──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转过左手,立刻封住了右臂肩窝处的血脉。
然而只是这么一松手,那个空桑人便立刻游鱼一样地从他手底滑了出去,掠出了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