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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男人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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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生活迟早要给每个人脸上都套上面具。秦愿吐出胸口闷气,那几个仍趴在柜台上的服务员的脸庞挺柔软的。人哪,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敢露出一点真性情。自己的那面具上早就是一脸口水。秦愿拐入小巷,心情好了些。小巷里有三四个年轻的男孩疾步跑过,嘴里正说着猥亵不堪的下流话。秦愿侧身避过,摇摇头,继续拨贝壳的手机,仍然是对方已关机。她的手机是不是掉了?贝壳若现在回了家,见自己不在,那可不大好。秦愿正准备往回赶,兜里的手机响了。    
    


第三章男人错(18)

    18    
    躺在地上的女人就是刚在“继续酒吧”弹钢琴的女子。    
    是的,就是她。    
    那袭黑裙已被撕碎,散落在布满尿渍、烟头、废纸的地上,漫出刺鼻腥味。昏暗的灯光啄食掉她脸上的浓妆。女人的嘴角高高肿起,额头爬着几条血色的蚯蚓,蓝色的眼影被血染得漆黑。眉骨开了裂,血糊糊的。整个人就活像一个被摔坏了的布娃娃,左腿屈,右腿挺。一只手攥得紧紧的,另一只手的尾指似被人猛力扳断,与手掌形成直角。也许因为朴晓德刚才那下重压,女人冷不丁抽搐了下,喉咙里咕咕有声,血溢出来,流到头发上。    
    “救命。”女人含糊不清地嘟囔,声音细微几至于不可分辨。她想睁开眼,血已糊住眼皮。她可能想伸手揉眼,手臂却像被折断的树枝翻到另一边。她呻吟了声,身子痉挛,突然,头一侧,脸凑到朴晓德鞋边。朴晓德的双腿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条件反射般立刻往后缩。女人的胸口有几绺长发,应该是从她头上扯下来的。乳房青了一半,紫了一半,上面还嵌有几处鲜红的牙痕。下腹部还有一个清晰的鞋印,是耐克鞋独有的花纹。这女人经受了什么样的殴打?    
    舌头僵住,甚至连呼吸也窒息了,冷汗从头发根上渗出,朴晓德蹑蠕嘴唇,脸色比纸还要白。    
    “别,别报警啊。”女人的声音像一声悠长的叹息,身体猛烈地战栗,眼睛缓缓睁开,咳嗽,嘴角又涌出几个块状血沫,语言流畅了些,“借电话给我用一下吗?麻烦你了。”    
    朴晓德没再犹豫,屈膝向前,搀起女人,将她的头靠到自己胸口,顺手掏出手机递过去。    
    “我按不动。能否帮我拨这个号码,1301234567。”女人梗着脖子,断断续续地说。秦愿的手机号码?朴晓德的脑海里嗡地一声响。这女人与秦主任什么关系?他拨通电话,拿着手机递到女人嘴边,心里顿时似打翻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秦愿。我贝壳。”    
    朴晓德屏住呼吸,头发根根竖起。她就是贝壳?秦愿的老婆?朴晓德与秦愿共事三年,虽然早就知道秦愿的老婆叫贝壳,在大学教书,也一直与秦愿嚷着要去目睹嫂子的芳容,但没想到她这么美,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见面法。他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    
    “朋友开paty,晚上我不回来。你早点歇。”贝壳仰起头,眼角滚下泪珠,眼睛望向朴晓德,似乎要说什么。朴晓德赶紧挂断手机,脑袋里电光火石般已转过无数念头。这女人了不起。心里一阵恻然。朴晓德迅速脱下外套,裹在贝壳身上,“我送你去医院。”说着话,没等贝壳点头,起身托起她。她比树叶还要轻啊。朴晓德的心紧缩成一团。    
    19    
    秦愿差点把手机摔下水道里了,面皮青紫,额头青筋鼓起。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王八蛋。他妈的王八蛋孵出来的崽。枉自己为她担着惊,她倒好,吐瓜子壳似的吐出句不回家了就挂断电话。咦,刚才这来电号码不是朴晓德的吗?秦愿定睛看去,确实是朴晓德的。贝壳啥时认识他?这么晚他们还在一起?秦愿马上往回拨电话,朴晓德已关机不在。狗日的,明天非问清个子丑卯午。    
    秦愿吐口唾沫,出了小巷。几个毛头孩子正聚在一扇玻璃橱窗下,见秦愿形影孤单,刷一下围上来,“哥们,借个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秦愿一大跳,忙抬起头。微弱的灯光下仍能隐约见到那为首少年嘴唇上一圈淡淡的茸毛。秦愿往后退了一步。抢劫?心中一念生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现在的少年人看多了《古惑仔》,以浩南、山鸡之类的人渣为偶像,一个比一个狠,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秦愿是亲眼目睹过那种本来只应该在电影里出现的砍山刀,短把、雪刃,寒光嗖嗖。那是去年在体育广场,据说某人抢了某人的“马子”,两伙少年起了冲突。秦愿当时与贝壳正在那津津有味地看刚做的莲花灯,那刀突然从某少年袖子里窜出,呼啸一声,砍落下一个血淋淋的巴掌。巴掌上的手指还会动,骇得他足足有半个多月不敢吃肉。    
    秦愿挤出笑容,挤出干巴巴的声音,“兄弟。”    
    “屌,谁是你兄弟?尿哪壶的?”为首少年伸手往秦愿胸口一推,手腕上露出只展翅欲飞的老鹰,老鹰旁边还镌有一个鲜红的忍字。“忠义堂前兄弟在,城中点将百万兵。”情急之下,秦愿连《鹿鼎记》里康熙爷与韦小宝对话的切口都溜出嘴边。那少年一愣,抬手一耳光,“吱唔啥?傻逼。”秦愿没敢再吭声,尽量让目光平视,腿却不争气,筛起米糠。为首少年眄眼瞥着,狞笑一声,“软蛋。尿裤子的吧。”说话间已伸手从秦愿裤兜里摸出打火机、香烟、钱包、手机,见秦愿嘴角抽动,哈哈一笑,将钱包、手机、香烟又扔回秦愿手上,“就借个火。兄弟别吓得把屎拉裤裆里啊。”少年人发出哄笑。一个黄发少年哼起小曲,“傻逼处处有,今天特别多。”    
    为首少年从怀里掏出烟散了一圈,点燃,深深吸了口,青色烟雾从嘴里喷出,又全部涌出鼻腔,一点也没浪费。为首少年极惬意地呼出口气,扔回打火机,“要不要来一支?”烟是春城,一块五一包,瞧少年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闻中加过那种料的烟?秦愿抖手接过烟,灯光下,这少年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凶悍,让人不敢正视。黄发少年旁边嘀咕了声,“黑手哥,走吧。”为首少年抬腿侧踹,“屌。去你家。”他穿的是耐克鞋,这种款式,一双得要四百多块。秦愿努力吸口气,挺直胸。不是抢劫。妈的。人吓人,吓死人。这伙少年真是没爹没妈没人管教。秦愿在肚里骂道。“走了、走了。”少年纷纷应和,眨眼已没入夜色中。秦愿望着他们的背影,摊开手,手上的烟已被揉碎。操他妈的。秦愿又骂了声。这一回他骂出声。    
    夜更深了。偶尔几辆的士如同赶着去投胎的孤魂野鬼。遥远处,似乎还有几缕警车的呜笛声。不知从何时起,死去的城市竟然散发出一层说不清楚的蒙蒙光彩。天上的星多了几粒,路边的大小建筑多半都沉默地合上眼睑。秦愿走着,走着,心底便有了无名的烦躁。这躁动也许与贝壳的电话有关,也许与脸上那个仍在火辣辣疼的耳光有关,被腔子里的血液稀沥沥地浇,顿时就成了皮影戏里牵动木偶举手投足的那几根绳索。秦愿吼了声。不满意。中气不够充沛。又扯起嗓子吼一声,这次却倒像母鸡打啼。    
    年轻不再,徒呼奈何兮。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河出浮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麟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秦愿默诵几句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暗叹一声,目光却为路边巷口泊着的一辆富康出租车所吸引。那车在打摆子,车厢一晃一悠,隐约传来女人的宛转娇啼,“喔……嗯……呜……ye……yes……”。叫声高低起伏,若行云,似流水,起转承合间着实韵味十足。昔武则天与如意君交,如八马滩于泥,声闻户外,使宫人鸣金以乱之。这妞的叫床声真能让人口鼻出血。秦愿的心一跳,乍然间已热了,热流往下,涌入丹田,下腹猛地一烫,双腿间那玩意儿已隐有昂然欲起之势。秦愿一惊,又一喜。自医院检查后,秦愿与贝壳的性生活的次数几乎可以约等于零。不是不能勃起,也不是不能插入,也许是审美疲劳,又或是因为心理障碍,偶尔的几次性生活味如嚼蜡,所带来的快感甚至还比不上撸一次鼻涕。他与贝壳在这大半年来确实是一对无性夫妻。他心里对贝壳不无歉疚,而贝壳似乎对此事根本不感兴趣,睡觉前两人相互一吻,便即分头睡去。    
    性欲。自己又有了性欲?那玩意儿鼓胀得隐隐生疼。秦愿吃惊地看着裆部搭起的帐篷。耳边那女人的声音已急促起来。据说,现在许多小姐打车回家时是从不打开钱包,而是张开双腿以为车钱。又据说现在某些嫖客就好在出租车的后座与小姐干这个。小姐?旧时对未婚女子的称呼,而今却是约定俗成对妓女的称呼。 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玉臂千人枕,朱唇任君尝。心脏泌喇喇一动,某种东西从灵魂深处撩起,瞬间已奔入脑后风府穴。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昼伏夜出的生物?秦愿好奇了,这三十六年来,要说没摸过小姐的手,那是虚伪,但他的确没有亲眼目睹过哪个小姐裙内的风光。他弯下腰,凑过头想听个究竟,那女人已啊一声大叫,紧接着,车内飘出一句粗鲁的男声,“爽不爽?”女人似死了般,没有了声息。你爽了,我还没有爽。秦愿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个该拉去砍头的男人,赶紧拔腿开溜。那女人开始的叫床声却在耳边萦绕。    
    语言起源于叫床。激情,而非获得食物,促使人们有了沟通的意愿。逼迫人类说出第一个词的不是饥渴,而是爱、憎、怜悯、愤怒。如果一个原始女人有了性高潮,自然会“爱”;没有性高潮,自然会“憎”;面对一个阳萎的家伙,她自然会“怜悯”,而遇到一个早泄的家伙,她当然“愤怒”。秦愿想起自己在网上阅读到的某篇文章里的观点,不禁微笑。网上世界,无奇不有,才子俊俏,层出不穷。关于性,曾读到的那几篇《性神话》倒也酣畅淋漓,掷地有声。    
    秦愿往回家的路上奔去。    
    得冲个凉水澡。    
    


第三章男人错(19)

    20    
    何仁撒完尿后,往脸上浇了把冷水,又困又饿。    
    晚饭还没有吃。他与朱玲从丁振东那告辞后,去了“天上人间”,本打算吃完饭后,带上瓶红酒,就去哪开个房,做做床上运动,煅炼身体,岂料朱玲接的一个电话却把他拽到这儿。老天不开眼。吃饭的时候,他满脑子都还是前晚上那小姐口含红酒吸吮的技术动作与朱玲那对鼓鼓囊囊的乳房。可惜了那瓶百年张裕。朱玲这丰腴的肉体的香怕是这些日子没得尝了。朱永财早不死,晚不死,干嘛要凑到这时候死?他完全可以在他女儿学会那套动作之后再死嘛。现在倒好,人世间又多出一具行尸走肉,多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何仁嘟嘟囔囔地回到朱玲身边,坐下,闭上嘴。朱玲的脸色与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有得一拼。女要俏,一身孝。她现在的模样愈发楚楚诱人。何仁按捺下自己的心猿意马,握住朱玲的手。她的手冰凉。她已坐在这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发了足足几个小时的呆,目光涣散。若再给她身上糊上一层泥巴,准能摆入所谓的行为艺术展。何仁想着,脸上露出哀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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