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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的说法也许太严苛了,弘津虽然出于无奈,但我们不能保证全世界的吸血鬼都能团结一致,绝无二心,刚才我话说重了点,很抱歉。”
“客套什么。”
伯父苦笑道,同时脚踏油门。前方有一道人车共同筑成的墙壁阻断了BMW的去路,于是三人只有下车,人们的咆哮重叠着悲鸣,四处笼罩着烟气,无法辨明状况。
“雅香,你看得见吗?”
“怎么可能,我比你整整矮了二十公分。”
“伤脑筋,踏上我的肩膀,我来扛你。”
淳司蹲下身子,双肩撑起雅香的脚。
“喂、不受压我的脸!不要拉我的耳朵!不要勒我的脖子!”
雅香站在挑剔个不停的家教老师肩上,好不容易才抓稳重心。
“怎样?看到什么了?”
“右边咖啡屋的窗帘花样很难看。”
“谁叫你看这个!”
虽然状况频传,但雅香总算完成了侦察的任务。她把警备队在涉谷车站东口广场与鼠群对峙的情形一五一十报告给两位男士,说对峙有点勉强,因为鼠群不断前进,逼得警备队的防线不断往后退。
“看样子只以暴制暴是不太可能,干脆把鼠群引诱到关东大学校园。”
“引诱到那里就有办法消灭老鼠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希望老鼠大闹校园,让期末考取消。”
简直是现实主义思想的极致,因雅香跨在肩上,淳司无法耸起肩膀。正当淳司要放下雅香之际。
“啊、你们看、蝙蝠!”
她指着夜空的一隅,伯父与淳司讶异地注视她所指的方向。一个仿佛原本就属于黑夜一部份的黑影生硬地挥动翅膀掠过住家屋顶,随后这个身影便从吸血鬼们的眼前渐渐消失在黑夜深处。
“伯父……”
“我看到了……”
一只小小的黑影所带给他们的冲击却不小。
“那个吸血鬼就是属于正统派,完全按牌理出牌,蝙蝠跟老鼠、十字架跟大蒜……等于是神怪小说的优良楷模。”
淳司这次总算得以耸起肩膀,夜半寒风拂过他的脸颊,重回地面的雅香凝视着神情沉重的两名男士,突然间她若有领悟地拍手大喊。
“教练,既然对方按牌理出牌,那我们也可以按牌理对付对方罗。”
“十字架跟圣水吗?”
淳司没有嬉皮笑脸,此时他反而同意雅香的说法。转头望向伯父,只见CRS日本分部长暂时把蝙蝠从脑中舍弃,内心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大力清除老鼠只会让它们化作鸟兽教,重新躲回地下水道,如此一来,事情就更棘手了,政府应该会先解决地面上的危机,接着才来处理地底的问题。”
伯父大胆预测,淳司也点头赞同,他深刻体认到自己所居住的巨大都市地底同时潜藏着一个偌大的异端世界。
“地下街与地下铁也许会暂时封闭,但也足以造成经济活动的阻碍。”
“不止如此。”
伯父捻捻嘴边的胡子,他是居住在中国上海的日本贸易商之子,体验过无数的动乱与变革,今晚的事件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件事就交给政府去处理吧,输不到我们亲自出马,严守吸血鬼的本分谨言慎行即可。”
这番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Ⅲ
正如雅香先前所确认的,鼠群进入涉谷地区。警备队的车辆在涉谷车站东口一带筑起一道铜墙铁壁,但是当灰色的鼠海翻涌而至,警备队却逐渐被这阵浪潮淹没,使得警政署情报中心充斥着焦虑的气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简直非比寻常。”
“现在是世纪末、世纪末。”
“一句世纪末就能了事吗?”
甚至连开玩笑也少了应有的幽默感与活力。鼠群无惧于催泪瓦斯的攻击,肆无忌惮地往前推进。警备队在无法决定使用火焰发射器的情况下,只得节节败退。
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大岩刑警感叹地看着电视新闻的画面。
“我觉得事情再继续下去,我们警察也无能为力了。”
“接下来让自卫队来整治老鼠吗?”
沟吕木警长带着敌视的语气不屑地咬道。
“哼、那自卫队就不该去添购什么超音速战斗机,应该买一百万吨灭鼠剂才对。”
“灭鼠剂跟战斗机哪样比较便宜?”
这个回答忤逆了沟吕木警长,他忘了这个笑话是自己开的头,不分青红皂白便吼向大岩刑警。
“有时间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还不如快去办案!查案子没办法搭电梯或电扶梯,只能用双脚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大岩刑警在上司的颐指气使下飞身而出,沟吕木警长也紧跟在后。当企图打头阵的警车来到涉谷车站东口时,大岩刑警开口辩解道。
“我的意思是没有专书教导我们处理鼠群啊。”
“没书就什么也做不了吗?真受不了你们这种书呆子。”
“这不是重点吧。”
大岩刑警难得绷起面孔,但下一刻视线一转,表情随之改变,沟吕木警长在察觉时也跟着变脸。两人视线的焦点是两男一女,沟吕木警长记得这三人的长相,那就是在村尾家假葬礼上所遇到的诡异三人组。
“那几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大概是家住这附近吧。”
“事情哪有这么单纯,我觉得其中一定有蹊跷。”
警长撑大鼻孔嗅一口气,而大岩刑警完全不予理会,自顾自地盯着眼前的两男一女,正确说来应该是专注地凝视着三人当中唯一的女性。
此时伯父与淳司转过头,虽然不是因为感觉到警长的目光,但结果仍然造成双方视线正面交会。
吸血鬼并不太愿意再见到警政署搜查一课的沟吕木警长,于是伯父与淳司视若无睹地转身就走,但警长早就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立刻走下警车以一辆发现游击士兵的重装甲坦克车之势向前突进,最后踢开两三只鼠尸来到这来路不明的两另一女面前。
“你们好,从村尾家的假葬礼后又见面了。”
客套话仅只于此,随着立刻露出真面目。
“你们几个居然还有胆出现在我眼前。”
“嗨,狗驴目警长。”
“沟吕木!我打出娘胎以来,坐不改姓,行不改名!”
此时村尾刑警冷不防地从沟吕木警长身旁窜出,对准雅香一人献殷勤。
“小姐你好,上次来不及自报姓名,小生警政署刑事组搜查一课的大岩刚太、年方二十七、单身、排行老二、不需要跟公婆住一起、目前虽是小队长,但我会努力在三十岁之前升上分局长。”
“执行公务中你在干嘛!就是这样,警察才会被人瞧不起。”
沟吕木警长大吼并晃动厚实的肩膀,恶狠狠地瞪着伯父与淳司。
“不顺眼,愈看愈不顺眼,喂!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我不想听表面的理由,老实说你们的企图,你们一定有问题!一定!”
“你有什么可以称得上证据的证据吗?”
“会说这种话的人就是有问题,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老是要人拿证据出来,从以前到现在屡试不爽。”
沟吕木警长猛彩地面,激动地大喊。
“只要警察觉得有问题就表示有罪?有没有证据?”
雅香用力挑起眉毛。
“喂,加贝鲁先生,你这样跟独裁者有什么不同?”
“我叫沟吕木!你怎么会冒出那种怪名字!”
沟吕木警长从未读过《悲惨世界》,所以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变成别人嘲弄的对象。
“喂,你们要上哪去?”
伯父与淳司的转身离去不于理会惹得沟吕木警长狂喊,两人对警长的吼叫充耳不闻,迳自往前走,而愈来愈激动的沟吕木警长发出足以令四周路人回首注目的音量。
“听好,我肯定这次事件是来自心狠手辣的邪恶组织所策划的阴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逮到那票歹徒!”
“啊,请大家不要介意,这个人知道自己在退休前,根本没有出人头地的希望,才会变得自暴自弃,各位就当做耳边风吧。”
大岩刑警以轻松的语调叙述着一个相当严肃的事实,雅香则毫不留情地答道。
“怎么可能不介意,凶手目前还没找到,如果警察不赶快抓住这种坏蛋,只会凭添我们善良老百姓的麻烦。”
“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牛头不对马嘴的大岩刑警接着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
“请问一下,那个年轻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他掌握了我的命运。”
雅香如此形容帮忙她度过期末考的家教老师,虽然也算实情,但却给了不知情的人扩大解释的机会。陷入沉思的大岩刑警面前闪过一个人影,淳司不知为何又折回来,有意无意地来到沟吕木警长面前。
“我说,沟吕木警长。”
“沟吕木!”
“我没喊错啊。”
“你的发音不对,找我什么事?”
沟吕木警长咳了一声,淳司同时给予他忠告与唆使。
“你如果想多了解这次事件的详情,就去调查一个叫坚原倍高的男人。”
“你说的坚原是……”
“产业联盟的专务理事。”
“是、是那个坚原……!”
沟吕木警长不自觉提高音量,下一刻却机警地以大手捂住张大的嘴巴。警长神色紧张地左瞄右看叫道。
“不行,那种人是瘟神,接近他有百害而无一益,就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哦,我明白了,一般市民不需要证据就能进行盘查,财政界的要人就另当别论是吗?民主先进国家的警察办事还真了不起啊。”
“谁说的,警察是正义的象征,不容许任何人的毁语与中伤。”
“那你就应该试着调查坚原倍高——名字很难念的这个人才对。”
警长的视线刻意避开淳司,抬头凝望着夜空藉此隐藏表情。
“既然警长您明白坚原这个人并非清廉的圣人,那事情就更棘手了,如果继续置之不理,即使警察自比正义的象征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唔唔……”
“到时非但不是正义象征,反而沦为欺弱怕强的小人,没错吧?”
煽动也是作战的一种,淳司的目的便是激发沟吕木警长的个人表现欲。警长修正脸部角度,装腔做势地瞪着淳司。
“你有什么证据指控坚原?”
“他跟村尾、今泉两人来往密切。”
“就这样……”
沟吕木警长话说了一半,接着露出凝重的表情陷入沉思。看起来就像一只为牙痛所烦恼的斗犬,不过没有人直接说出来。
Ⅳ
凌晨五点,一度在明治大道周边环境造成恐慌的沟鼠群突然间消声匿迹。在人类的反击下,约有一万只鼠尸横躺在明治大道上,其他大部份均趁着漫长的冬夜消失前由地面撤退。
警察与媒体接获“数以千计的鼠群钻入地下道”、“好像跳进下水道了”的证词,但由于天色昏暗、现场一片混乱,难以辨识。但可以确定的是老鼠们在大闹地面之后,凯旋地回到了它们的地下王国。
受到侵略的地上帝国被摧残得狼狈不堪,明治大道被鼠尸、伤患、燃烧的汽车瓦丢弃的货物所掩埋,沿途发生的大小火灾将近三十件,老鼠咬断电线造成五千户停电。
老鼠咬死了三十九人,轻重伤者总计三千人,其中将近一成送医治疗。新宿、涉谷、高由马场——各地区的医院与健康中心不眠不休地救治伤患。
警政署被迫加班至深夜的警备队、保安队、刑事、交警各部门的干部只得以眼药水点着充血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