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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母:“娶素芬当媳妇,你愿不愿意?”吴家祺:“如果素芬愿意,我……我没说的。”张母:“素芬,你呢?”素芬:“妈,三少爷是好人,如果忠良不娶我,能嫁三少爷,也是我的福分。但现在,我真的没有想过改嫁的事情。所以,你说的事……实在太突然了。”
张母:“三少爷不是外人,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一想就能想通的。”素芬:“再说,忠良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张母:“忠良出事,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我们只是迟到现在才知道罢了,所以你不必顾忌什么。依我看,你们的事情就这么定吧!”素芬:“妈……”张母:“除非你不喜欢三少爷,否则就不要多说了。”吴家祺:“伯母,改嫁也是终身大事,容素芬再好好想想。”张母一声长叹:“唉,我是风里的油灯,说灭就灭了。我在想,这些年素芬为我们张家吃了这么多苦,真是难为她了。如今忠民不在身边,忠良又不在了,剩下他们娘儿俩,我实在是放不心啊!一连几个晚上,我硬是没睡一个安稳觉,再这样下去,我这条老命也就快了。如果你们存心盼我早点死,那就算了,就当我什么话也没有说。”素芬:“妈,你这不是逼我吗?”张母发起火来:“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想想,有哪个婆婆愿意让儿媳妇改嫁的?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不愿意。好在我没有把你当儿媳妇,我是把你当女儿看的,你懂吗?”说着眼眶中不觉滚下一脉浊泪来。吴家祺和素芬被她的话震撼着,眼中噙满了泪水。
张母:“你们要是真的把我当妈看,愿意我再多活几天,就跪在我面前,答应这桩婚事!”仿佛遭受砰然一击,吴家祺和素芬禁不住浑身一抖,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沉默有顷,吴家祺起身来到桌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母在等待,等待素芬的回答。吴家祺也在等待。
一双膝盖落地,那是素芬跪在了吴家祺身边。张母从声音判断出来,问:“都跪下了吧?”吴家祺:“伯母……妈,我和素芬都跪下了。”张母颤巍巍上前检查,她摸摸吴家祺的头,又摸摸素芬的头,满意地点点头:“后天,后天是好日子,你们把婚事办了。”素芬捂住脸哭,一边点着头。吴家祺笨拙地跪在旁边,想不好该怎么劝她。张母笑了:“你看你,哭什么呀?妈又不是把你嫁出去,妈是帮你把三少爷招进来。”她笑容满面,泪痕满面!
门口贴了几幅对联,屋内点了几支红蜡烛,加上邻居们都来看热闹,亭子间里显出一派洋洋喜气。陈家姆妈张罗着:“让开,让开,给新郎新娘让路。”众人闪出一条路来。打扮一新的素芬和西装革履的吴家祺由阿玉引领着走进门来。张母笑呵呵地坐在上首。石库门里识字最多的李先生今天担任司仪,只见他一声高喊:“结婚仪式现在开始!第一项,新郎新娘拜天地……”忽然传来一声暴喊:“慢着!”众人大惊失色地看着扑进门来的老木。
老木定了定神,缓了口气说出让大众大吃一惊的话:“忠良还活着!我看见他了!”素芬和吴家祺悚然一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一屋子人齐刷刷看着老木,弄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看错了人,抑或是忠良的“鬼”附上身。
素芬惊疑地问:“木叔,你是不是看错人了?”老木言词凿凿道:“我没看错,我发誓……”阿玉悄悄拉拉他的衣角。老木打开老婆的手:“你拉我做什么?没看错就是没看错,这能说瞎话吗?”素芬又问:“木叔,你和忠良八年没见,你怎么认得出来?”老木:“忠良的长相一点没有变,只是老成不少,但他的派头看上去大得不得了,头发梳得精光,西装笔挺,自己驾驶汽车,手上还戴着金戒指,一副大亨的样子。我以前见过虞洽卿和杜月笙,他们的派头也不过如此。”素芬:“那你怎么不叫住他?”老木:“我叫了,他也听见了,但他一看到我,赶快开着汽车逃走了。”素芬:“逃走?”老木:“是的。”
阿玉早就忍不住了:“你说得滑稽,他为什么要逃走?”老木也火了:“他为什么要逃走我怎么知道?他明明看见我还要走,这不算逃走算什么?”素芬抓住他手,急切地问:“木叔,你在哪里看到他的?”老木:“百乐门外面,我摆鞋摊的地方。”素芬:“你赶快带我去!”这时,一直沉默的张母发话了:“站住!”大家仿佛到这时才想起还有一个瞎眼张母坐在人群后面,听到“站住”两个字,一齐向她看去。
张母沉着脸:“接着拜堂!”众人大感意外。素芬:“妈,忠良还……”张母:“木叔肯定看错人了,如果没有看错,那人真是忠良,他为什么不回来?不回来就不是忠良。素芬、家祺,你们接着拜堂。”素芬急起来:“妈……”张母:“李先生,你在吗?”李先生犹豫了一下:“第一项,新郎新娘……”“李先生,且慢。”吴家祺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伯母,素芬说得对,这婚我们不能结。”张母:“你也相信忠良还活着?”吴家祺:“是的,木叔没有看错。”张母:“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吴家祺一时语塞。素芬的目光向他射来。
就在这时,门外过道上响起清脆的口哨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黑道上的嫖客八哥吆喝着出现在众人面前:“喂,喂,让开,让开……哎,今天是怎么回事?生意好到这一般?怎么还有女嫖客?哟,结婚哪?谁呀?不会是紫纶吧?”他当堂一站,被众人的眼睛包围着。八哥不免拘束起来,环顾室内,尴尬地笑笑:“嘿嘿,我没走错地方吧?”吴家祺:“你没走错地方。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了?”八哥:“是啊,大概有半年多了吧。”吴家祺:“紫沦死了,清明过后就死了。”八哥愣了半晌:“妈的,真可惜。那就……不打扰了。”他转身出门,忽然站住,打量新郎新娘。八哥:“怎么都死了?这位新娘的先生也死了吗?他先生去年回上海拆的这泡烂污,还是我帮的忙。牛皮不是吹的,抗儿平安回来了吧?这事我立了大功,紫纶和三少爷是知道的。不信问新郎倌,我没瞎说吧?按理,你们应该请我喝喜酒才对。好了,好了,不请也罢。再会,再会,恭贺新喜!”他打了个拱走了。大家听得莫名其妙。
张母:“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素芬虽然是回答婆婆的话,两眼却直逼吴家祺:“妈,那人的意思是说,忠良去年回过上海,他在上海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就绑架了抗儿,这件事情紫纶和三少爷是知道的。三少爷,是这样吗?”犹豫稍顷,吴家祺答:“是的,忠良来过,但我只是听说。”素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吴家祺:“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他回上海都不来看你,我怕告诉你会让你感到不安,更怕伤你的心。”素芬:“我再问你,老龚来报丧的那天,你为什么没到报馆去?为什么坐立不安?你是不是知道老龚要来?是不是
知道忠良其实没有死?是不是知道忠良早就回上海了?”吴家祺还想抵赖:“素芬,你别胡思乱想,忠良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素芬眼含泪光心中已是信了七分:“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不少事情,你在瞒我。三少爷,我越来越觉得你在设计我,让我顺着你摆布好的路走下去,你有勇气承认吗?”吴家祺的额头沁出汗来仍在隐瞒:“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素芬:“为什么?这你自己心里清楚。”吴家祺:“素芬,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素芬:“你是不会伤害我,但你想得到我,想和我结婚,可你想过没有,你在欺骗我,是骗婚!三少爷,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她捂着脸哭起来。
众人个个面色阴沉。这一下,张母也不好说什么了。众目睽睽之下,吴家祺无地自容,步履蹒跚地走出门去。
秋雨连绵,夜晚的大马路边人稀车少。吴家祺在雨中失魂落魄地踱着步,他走着走着停下来,举目四顾,不知该往哪里去,忽然瞥见胸前还戴着红花,摘下来看看,苦笑着扔到了地上。就这样一路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密斯唐的公馆门口,吴家祺驻足向铁门内看去,只见里面阴森可怖,似有鬼魂出没。
走着走着,他又走到了日侨公寓楼外,这里曾是纯子住过的地方,现在人去楼空,黑漆漆的高楼像一座巨大的坟墓矗立在那里。走着走着,又走到了百乐门舞厅门口,这里霓虹闪耀、门庭若市、笙歌依旧却人事已非,谍报员陈曼秋或者婉君已别去天国。蓦地,吴家祺看到老木摆鞋摊的地方伫立着撑雨伞的素芬,她注视着每一辆从面前开过的汽车,企图看到如老木所言的“头发精光、西装笔挺”的忠良,但是,每辆汽车都令她失望。
又有一辆汽车开来,司机的面孔有点像张忠良。素芬没命地扑上去,扒着汽车喊:“忠良!忠良!”汽车停在舞厅门口,司机将她猛力一推:“滚开!”素芬跌坐在地上,杂沓的脚步将她的雨伞踢飞了。一辆汽车打着大灯向她开来,眼看就要撞上。素芬慌了……吴家祺跑过来,将她一把拉开:“当心!”就在这一刹那,汽车一闪而过,溅了他们一身雨水。
两人在雨中四目交织。
吴家祺:“下这么大的雨,你就别再找了,只要忠良活着,只要他人在上海,你总有一天会遇见他的。”素芬怨恨道:“告诉我,龚先生在哪里?”吴家祺:“我不认识龚先生。”素芬:“三少爷,我知道你晓得很多事情,你一直都在瞒我,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少爷,今天我总算认识你了!”吴家祺有着片刻的失神,满腹冤屈却又不能实言,只得道:“不,你没有……你并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电车开了过来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等长长的车身从吴家祺眼前徐徐开过之后,素芬已经消失了。
雨下个不停。
大兴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张忠良探进头来:“干爸叫我?”椅子里的庞浩公正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你进来。”张忠良推门而入,走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庞浩公放下笔,抬起头来:“嗳,你怎么站着?快坐下。”张忠良这才落座。
庞浩公拿起吸了一半的雪茄含进嘴里,张忠良急忙起身,用打火机为他点燃,复又坐下。
庞浩公舒舒服服地喷出一口烟雾漫不经心地问道:“忠良,你跟我做事,有多少年啦?”张忠良:“六年,足足六年。”庞浩公:“这六年你觉得怎么样?”张忠良:“这六年我在干爸的栽培下悉心讨教,深自奋勉,略通商业,获益匪浅。”庞浩公:“嗯,大致也就如此,也就如此。忠良,你对自己在公司的前途地位有什么考虑吗?”张忠良:“我曾想过自己与公司的关系,那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是城门与鱼池的关系,是共兴衰共存亡的关系,但我从未考虑自己在公司的前途地位,忠良只求惟干爸的马首是瞻,为事业鞠躬尽瘁,死而无憾。”庞浩公满意地点着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知道吗,公司要进行资产重组,你投在公司的资产现在已经上升到第二位,是第二大股东,所以,我已经向董事会提名,让你担任副董事长兼任总经理,你看怎么样?”张忠良心中大喜,高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