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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我对不起王老师;向王老师道歉。校长很快就找黄旭升谈了话。黄旭升对校长说:“你要是不让王老师回学校;我就说你对我动手动脚。”校长愣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小女孩让他刮目相看。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校长与范主任的关系;他们都是来自于清华大学;在一次造反运动中校长曾救过范主任的命。所以校长在大院里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校长说了话;王亚军终于重新回到了学校。
六
英语让我变了;我开始像王亚军那样走路;而且我还用自己所有的零用钱;包括上次从父亲那儿偷来的钱到眼镜店买了一幅平光眼镜。我悄悄地把母亲当年留在箱底的一瓶香水拿出来撒在身上;母亲对我的改变非常气愤;他将我这些古怪的做法都归咎于王亚军的影响。但是我仍然我行我素地跟我喜欢的王亚军老师接触;在他那里我学会了学会了love;《MoonRiver》。
母亲设计的防空洞完成了;在颁奖大会上;母亲成了英雄一样的人物;母亲拿着奖状;激动地哭了。然而母亲的哭泣让我无地自容;我离开了会场;来到了学校;来到了王亚军的宿舍;我向王亚军提出想借他的英语字典;很难想像一本书像英语字典那样地吸引我;它给我带来的知识或者说是享受;超过了任何一本别的书。然而我被拒绝了;王亚军说他每天都要用;我可以经常来他这里翻。
有一段时间我的脸很黄;有些烦躁和憔悴;只有王亚军注意到了我的变化;他告诉我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青春期的男孩手淫是正常的;我的英语老师除了让我学会了那首古老的《月亮河》之外;还让我意识到每当黎明想念女人;浑身燥热是无罪的;我的身心解放了。
然而有一天早上母亲发现了我的动作;并揪住了我的头发;她像失去控制的野兽一样狠狠地拉我的被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在那天的眼泪;她对我的绝望是彻底的。她将这一切归咎于王亚军;她到学校去质问王亚军;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王亚军的脸上。王亚军说:“我觉得一个女人不应该那样对待孩子;他需要帮助;他需要朋友。而不是像你这样。”这句话让我终生难忘。
七
王亚军答应了母亲不让我再进他的宿舍;母亲还找了校长不再让我担任英语课代表;我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绝望让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去偷英语字典。
我趁着王亚军被校长叫走的时候;打碎王亚军宿舍的玻璃进了他的房间;到处找那本英语字典;然而我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一个装满阿吉泰的照片的箱子。走廊里传来王亚军和校长的脚步声了;匆忙中我从王亚军的窗户纵身向上跳;我没有抓住那棵粗枝;从上面掉下来动不了了。王亚军将昏迷的我送到了医院;王亚军什么都没有说;由于他的沉默;这事竟然成了一桩秘密。
三个月后;我回到了学校;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李垃圾最近一直在讨好我;想从我这里打听点黄旭升的什么。我知道他喜欢黄旭升;他很执着地爱着她。为了讨好我;李垃圾告诉我他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看见阿吉泰洗澡。
我不知不觉地按照李垃圾说的来到了锅炉房后面;踩着煤堆朝窗户移过去;看到了阿吉泰的背面;我激动得连呼吸都不正常了;眼睛里突然产生了泪水。这时;奇迹发生了;阿吉泰竟然转过了身体;我看见了阿吉泰的正面。我终于喘不过气来;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我从上边摔了下去。当我爬起来时;头脑中惟一的念头就是逃跑;要离开这个地方。
无论我怎么跑;我都无法摆脱她的脸庞;还有她的眉毛;她圆满的肩膀和她那略微有些颤动的乳房。
八
我把父亲的军装给看丢了;就是那套给父亲带来好运的军装;母亲把它细细地洗好晾在外面;我却把它看丢了。父亲听说军装丢了;狠狠地打了我;我离家出走了。
我在回民饭店吃羊蹄的时候遇到了阿吉泰;她邀请我到她家坐坐;我们经过湖南坟园;当穿过一片狭窄的树丛时;我的身体跟她的身体突然挨在了一起;我的心开始跳起来。那种感受真是幸福。
我在她的宿舍里见到了那本我向往已久的英语字典;还碰到了一个我很不喜欢的人——范主任;范主任见到我将我打发走了;我从后窗爬上去;见范主任想上前去抱阿吉泰;阿吉泰将他推开;为了帮阿吉泰我使劲地去砸门;这样一来二去;范主任失去了耐心;他气急败坏地走了;像是一个扫兴的统治者。我心里产生了快乐的感觉;是我挽救了阿吉泰。
我像盲流一样在外面游荡一个多月;跟着我流浪的难友老张一起去要饭;去大修厂偷皮子卖;直到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老张突然死去;我才知道原来死亡离我们就是这么近。我意识到;我的盲流生涯应该结束了。我回到了家;妈妈把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学校不上课了;大家都到一个叫八家户的地方劳动。在那些劳动的日子里;王亚军与我在一起时变得越来越放松;他在无边的绿色中诵读优美的英语韵文;我在他那里受到了更多的英语以及西方文明的熏陶。在我的要求下王亚军终于把字典借给了我;王亚军对我的这种格外的优待深深刺伤了黄旭升;黄旭升赌气和李垃圾去做了基干民兵。我告诉了王亚军我偷看阿吉泰洗澡的事情;深爱阿吉泰的王亚军;抑制不住地要我描述细节。我看出了王亚军的难堪以及渴望;道德的规范和阿吉泰的身体折磨着他。我开始对王亚军讲起了阿吉泰的身体。这时候;水房那边传来了枪响;在玩乐中;黄旭升将李垃圾误杀了。黄旭升在那一天晚上就被吓得发疯了。
在我描述的诱惑下;王亚军跟我一起去了女澡堂;然而这一次我们却被抓住了。王亚军被当作诱导学生的老师被抓起来了;努力想为王亚军中辩的我却被爸爸踢倒在地;我被父亲的样子吓坏了。我没有当着众人说出实话;内心的不安;让我痛苦不已。
九
氢弹又一次爆炸;乌鲁木齐一片惨白的天空。我钻进了妈妈设计的防空洞;意外地看到了阿吉泰;她被范主任发配到这里扫地。氢弹实验引起的地震将我们困在了防空洞;我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将阿吉泰拉到了安全的地方;在黑暗与绝望当中;我和阿吉泰紧紧依偎在一起……
王亚军被关在了南疆。“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我没有考上大学;父母对我失望极了。无望地守望着母亲一辈子的校长在被发配到南疆之前自杀了;范主任跳了楼;可是没有死;成了残废。
父亲开始设计民族剧场;可是他的设计方案却被否决了;走向现代化的乌鲁木齐需要的不再是延续历史风格的了;他们要大胆提拔年轻人。但是父亲仍然反常而激昂地继续设计着;妈妈似乎明白了天意:爸爸日子不多了。不久;父亲死了。中专毕业的我回母校做了一位英语老师。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了王亚军;他的衣服已经不太入时;皮鞋的款式也都显得有些陈旧;只是他的眼睛还那么亮;充满着激情。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脸上仍然带着那种仁慈的;宽容一切的微笑;说:“我住在二宫农机场子校宿舍。”说完;他继续朝前走。我转过身看着他。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把我的词典还给我。”
(该书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第二部分 力作选介第23节 戏谑中的庄严
戏谑中的庄严——评长篇小说《英格力士》
贺绍俊
粗看到英格力士这四个字,如坠入云雾,待明白它的所指之后,又不禁哑然失笑,甚至还勾起自己的一番回忆,因为恐怕大多数人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我们还是孩童的时候,第一次坐在课堂上,对着课本上陌生的英语字母要蜷着舌头发出异域的声音,我们只好用自己熟悉的汉字在那些单词下面标出发音,免得下次上课时忘得一干二净。这还多半会是一场温馨的童年回忆,它保存着儿童的天真和无忌。但王刚给我们讲述的当年学英语的故事,却让我们的心一沉。这倒不在于故事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悲情,而是王刚回望历史的姿态:戏谑之中有一种难得的庄严。
生活在今天的人们,无论是“文化大革命”的亲历者还是旁观者,都把“文化大革命”视为一堆臭狗屎,尽量将自己从中摘取出来,以示一身干净。正是这样一种基本态度,开启了新时期文学的“文革”叙事,我们的作家以及知识分子,在进行“文化大革命”叙事时,往往扮演着受难者、殉道者的角色,其基调就是控诉、批判和悲愤,这构成了20世纪80年代的一大文学风景。而受难者、殉道者的“文化大革命”叙事逐渐在人们眼里变成祥林嫂似的唠叨,不得不淡出。取而代之的是肇端于王朔的痞子似的、或顽童似的“文化大革命”叙事,这种“文化大革命”叙事在90年代的后现代热的不断加温下越来越强劲,它消解了政治意识形态化,将宏大叙事转化为日常生活的小叙事,其基调是戏谑、反讽和颠覆。年轻一代的作家特别乐于玩这样的历史游戏,像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作家,他们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刻印着那个年代荒诞色彩的童年记忆显然是他们重要的文学资源,在当下“文化大革命”叙事时尚的激发下,他们以完全戏谑的方式处理童年记忆,营造出一种在政治空地的欲望放纵的图景。
王刚在《英格力士》中所依重的同样也是关于“文化大革命”的童年记忆,同样也采取了一种戏谑的方式,这一点使他的作品具备了鲜明的时代色彩。当然,我们也要充分肯定戏谑所蕴含的批判性,这也是一种开放式的批判性,它使得对“文化大革命”的批判从祥林嫂式的无限循环中逃逸出来。《英格力士》也是通过戏谑的方式来表达对“文化大革命”的批判的。如刘爱看到父亲在画毛主席画像时,问为什么少画一只耳朵,父亲告诉他这是透视规律。紧接着来了两个当权人物,训斥刘爱的父亲为什么少画一只耳朵,父亲无奈爬上脚手架去添加耳朵,越添加画像变得越滑稽,父亲然后得出结论说不能加。这时当权人物抬手给了父亲一巴掌,要他全部擦了重新画。这显然是一种戏谑。而且如果按照惯常的处理,或者说用后现代的方式进一步发展下去,情节将被引向荒诞、油滑甚至虚无,从而达到最后颠覆的效果。但王刚的戏谑在这里戛然而止,情节被引向另外的方向。接下来是父亲晚上在家里悄悄对母亲哭诉白天挨打的过程,父亲在母亲的抚慰下打开了留声机,他们在格拉祖诺夫的小提琴乐曲中开始做爱。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儿子刘爱眼中的情景。
通常的“文化大革命”叙事中,当长辈被当成戏谑的对象时,就给叙事者创造了一个“胜利大逃亡”的机会,他们可以在长辈顾暇不到的时空里放纵欲望性情。《英格力士》最初的叙事同样向我们展示了这样的机会,那个在懵懂成长着的刘爱仿佛找到了一块任自己野下去的小天地,然而,就在他可以继续放纵的时候,有一件东西阻止了他,这件东西就是紧紧夹在王亚军老师臂中的英文词典,“在我少年时代的乌鲁木齐,那是惟一的一本英语词典”。英语词典在这里显然成为一个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