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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闷得很,像是要下雨。她感到胸闷憋气,总觉得一年四季夏天要长于其他季节。而春天似乎是最短的,与冬交接时,仍感到天寒地冻;与夏替换时却早早地就热浪滚滚。大约这就是北方的气候,真正春暖花开的时候很暂短,令人想珍惜却恐怕来不及。
子媛不喜欢夏天,或是说她的潜意识里有些惧怕,毕竟生命中太多的过往都在一个个不同的夏日闷气中散尽。她真希望春天久一些,走得慢一些。晓萱逗她说那你就去昆明吧,那里四季如春。子媛知道常住昆明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她是个普通的平凡人,只可能安安稳稳地上班挣那点可怜的薪水,和秦朗过最踏实的日子。
忽然想起,竟是7年前和安成结婚的日子,子媛心里是一阵如天气般的烦闷,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想在留有记忆的了。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今天老师放学早,还没有到往日该下课的时间,怪不得秦朗还没到。
《墙外花枝》第十五章(2)
“子媛。”有人叫她,但不是秦朗。
“吴安成?”子媛愕然。
吴安成胡子拉碴地,满脸愁苦地出现在她面前。
子媛不禁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怨,深深的怨,在这段咫尺的距离间满满地存在。
“子媛,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很想念你呀!”
子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是那个在最后的关头逼她退下那枚本想留下作为纪念的钻戒的吴安成说的话吗?这个泪如泉涌的男人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吴安成吗?
“子媛,我遭到报应了,遭到报应了。”吴安成又上前几步,双手抓住她的胳膊。
子媛奋力甩开他,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吴安成定了定神,平静了下心,说:“我知道你恨我,我承认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真的是爱你的呀!”
“爱?”忽然之间,所有的苦痛涌来,如翻江倒海般在子媛的心里滚动,她感到胸更闷,心更疼,“你也配说爱?你忘了你对我的所有伤害了吗?”
“子媛。”吴安成垂了头,“我知道我伤你很深,可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求你原谅我吧。”
“哼哼。”子媛冷笑,“你说得真轻巧,原谅?你以为任何事情都可以原谅吗?”
“子媛,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呀,我现在万念俱灰,如果你不原谅我,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夫妻一场?你也知道夫妻一场?”子媛从没有过的犀利,“把一个人打晕了,泼盆冷水或许能立刻醒来,可要是把一个人打死了,还醒得来吗?你早已把我打死了,用你的自私、狭隘、偏执、无情。”
“子媛。”安成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地对他,“难道你对我们婚姻的失败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当我们矛盾开始的时候,你想过与我沟通吗?”
子媛不再说话,推了自行车就走。
吴安成一把拉住车后座儿,苦苦哀求道:“你先别走,先听我说完好吗?子芳已经生了。”
“恭喜你,有半岁了吧?一定大摆宴席像亲朋大肆宣扬你有了儿子了吧。”子媛仍然冷笑。
“可我真遭报应了,孩子先天智障,哈哈!”伴了狂笑,他又放声大哭,“我有儿子了,可却是个傻儿子;我妈心脏病又犯了,差点就没救过来,一直躺在医院里;子芳成天就想把孩子掐死,我爸除了照顾我妈还得带孩子,本来所里要提我当副所长,可我无心上班,也就黄了。我真的要崩溃了,才来找你,只有你才能救我。”
安成一口气说完,子媛早已目瞪口呆。
《墙外花枝》第十五章(3)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安成垂头丧气。
子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他们,她满怀怨恨,甚至也曾多次诅咒他们,可真的听到这些事情,她忽然就只有了难过。曾经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如今,看着安成,竟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可怜。
“安成。”子媛想了想说,“听了这些,我也很难过,或许这就是命。”
“嗯。”安成点点头,又叹口气说,“或许每个人的今生都是在还前世的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清的,都是前世的因果。”安成又激动了,“可我想争取下,改变下命运,所以才来找你求你。”
说着,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子媛接过来,竟是白纸红字。
“这是我写给你的血书,我要用我的热血表明我的心。”
子媛错愕了,她望着吴安成——那个曾经清爽干净自以为是的男人。她的怨恨荡然无存,只剩下怜悯。
“安成,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是好好振作起来吧,好好照顾孩子照顾子芳照顾你父母,现在他们都很需要你。”
“那我呢?我怎么办?”安成失魂落魄地说。
子媛仰头望天,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写满了寂寥。
“吴安成,到了这时候,你已经没有资格想你自己了。”子媛实在瞧不起他,他的自私是难以改变的,“对不起,我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安成又想拦她,秦朗已经横在了他们之间,两个男人互相盯视着。
夜更暗了,只有街灯的微光,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细雨。
子媛拉了秦朗的手,说:“我们走吧。”
秦朗沉沉的目光沉沉的心,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子媛并没有丝毫的回头之意,可他还是很憋屈。
吴安成的出现,让他再次想起子媛曾经是别人的妻子,这样的曾经让他多少有些酸溜溜。
吴安成认出了秦朗。
“你不是子媛厂里的秦科吗?”
秦朗没理会他,转身去推子媛的自行车。
“别走!”吴安成真是疯子,他比秦朗矮了半头,于是跳起给了秦朗一拳头,“怪不得子媛后来对我冷冰冰的,原来是你在勾引她。”
吴安成是警校毕业的,拳脚功夫相当了得,出手便相当重。秦朗擦了下嘴巴,已有血丝渗出。他没犹豫,一拳回了过去。两个大男人大动干戈,打了起来。
子媛吓坏了,她知道吴安成散打曾在市公安系统的比赛中获过名次,她怕秦朗会受伤,便拼命去拉他们,却在纠缠中不知被谁的重拳捶在了小腹上,她惨叫了声就蹲在了地上。
《墙外花枝》第十五章(4)
两个人这才停了手,都来扶她。她甩开安成,倚在了秦朗的臂上。
“秦朗,我们走。”她坚定地说。
他们转身要离开,安成大喊:“姓秦的,你有什么本事?一个农村人,你能给她买大房子吗?你能让她吃好穿好吗?你不能,就不会带给她幸福。”
子媛在秦朗的怀里,感受到他的身子抖了抖。
“秦朗。”子媛轻唤他。
他低了头,冲她微笑,说:“我一定努力挣钱,让你过好日子。”
秦朗决定接受师傅的建议——去广州。师傅已经到了广州的分公司做总经理,他去了就是项目经理,月薪1万,吃住全包。从待遇看比起原来2000元的薪水,自然充满诱惑。可他一直犹豫不定,每每想起子媛瘦肩双耸,愁眉深锁,便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不忍心。
秦朗把决定告诉子媛。
“吴安成那天的话点醒了我,真爱你就得让你幸福,而金钱是幸福生活的基础。”
子媛哭了,眼泪一串串:“我不想让你走,我们目前的收入怎么就不能有幸福的生活呢?”
“可我想让你住大房子,买名牌服装,用高档化妆品,甚至可以不工作,安心在家做主妇。”秦朗已经铁了心。
“可我只想和你天天守着,哪怕住小房子,吃粗茶淡饭。”
秦朗摇头,说:“你可以不要求,我却不能不努力。再有,你听那天吴安成的话,说我早就勾引你了,如果我不离开这里,我们结婚的时候还是会被更多人误解,那样好吗?”
子媛不说话了,她心里有一种很冷的感觉,仿佛秦朗此一去,便是绝别。
终于按捺不住,哭着跑走了。
回到家,晓萱正打开电脑,悠闲地听歌。音箱里传出的是一首极老的歌:第一次偶然相逢烟正蒙蒙雨正蒙蒙第二次偶然相逢烟又蒙蒙雨又蒙蒙从此后惊涛骇浪爱也汹汹恨也汹汹从此后天崩地裂恩也匆匆怨也匆匆想当初何必相逢烟正蒙蒙雨正蒙蒙细思量宁可相逢烟又蒙蒙雨又蒙蒙问世间情为何物魂也相从梦也相从叹世间情为何物生也相从死也相从……
本就悲伤的心情,被这伤感的歌曲再度感染,是可想而知的痛不欲生。过往的一切像一个个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掠过,匆匆的,没有定格,却仍是清晰的。
“这是怎么了?”晓萱看到眼睛红肿,伤痛欲绝的她,忙关了电脑,“子媛,是秦朗做错什么了?”
《墙外花枝》第十五章(5)
子媛不说话,一味地趴在沙发背上哭。
晓萱又替她着急又被她弄得十分烦躁,把她的头搬起来,近乎训斥地说:“子媛,你真的越来越脆弱了,怎么总泪水涟涟的,哪个男人受的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至少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就得快乐。秦朗再爱你,也受不了你这样成天的一张苦瓜脸。”
被她一通训,子媛才稍稍平静了些,边抽泣边告诉她秦朗要去广州工作的事。
晓萱抱了肩,来回踱步,很认真地思考。
子媛被她来来回回地弄得头更晕了。
晓萱终于停了下来,坐到她身边。
“子媛,我倒是觉得秦朗的决定是对的,一个男人,一个已经30出头的男人应该出去闯一闯,搏一搏,你应该支持他。”
“晓萱。”子媛少有的激动,“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得是平稳的生活,我只想要一个家,我不在乎有没有钱,我只希望两个人平常地上班、下班、煮饭洗衣。”
“这样就是死路一条!就不能平稳!”晓萱有些生气了,她觉得子媛离婚后简直成了个怨妇,要不就不说话,说话时就是一副愁眉苦脸、心绪不宁的样儿,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最不幸,“你知道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看看我们这个自行车王国多了多少私家车?你明白不明白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出品位来?”
晓萱越说越生气,拉了子媛来到阳台上。
傍晚的余霞满天,红彤彤的,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壮观。而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矗立,白色的楼宇是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房价每平方米已经接近万元。
“你看看。”晓萱指着那楼宇说,“林立志前几天带我去看过,你知道那个住宅区里是什么样的吗?纯欧洲小镇般的建设。住在那里和住在贫民区能一样吗?”
子媛回过头,不看!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就是再大的房子,睡觉的时候也只占那点地儿。”
“天呀,子媛。”晓萱再没有了耐性,“你可真够执拗的,别怪我口冷,就你这样总是别别扭扭的,真的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子媛被她这么一说,“哇”得一声,痛哭起来。
晓萱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忙赔不是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千万别生气,你知道我的脾气,情绪来了,有什么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才是男人受不了的呢,你当我胡说八道放了个屁,别当真。”
“不是。”子媛呜咽着,“我明白你为我好,我知道我有哪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