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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是的!她的确一直说和我是普通朋友,是我——我——我一厢情愿。”天宇费了半天劲儿,终于说出这一句话,看大家都沉着脸,没有听下去的耐心,更着急了,干脆不再解释,径自跑出去了。
晓萱和天宇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余萍一家的喜庆。小生命的降生如同这个家中强烈并欢悦的音符,每一声清脆的哭啼,每一次清亮的笑声都像麦芽糖般紧紧地粘住了家中每个人的心。
余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翻看着报纸,时不时地戴上口罩到子媛的房间里瞄一眼正酣睡的小孙子。
“妈,您怎么在家里还戴口罩呀?”子媛向床里欠欠身,给婆婆留出坐的地方。
余萍说:“我觉得我要感冒了,戴上口罩,和我的宝贝孙子隔离一下。”
子媛又惊讶又想笑,却没说什么。一年多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已经很了解婆婆,婆婆是说一不二的,不会听任何人的劝阻。倘若她好心劝慰了,没准还得挨顿批评,索性还是什么都不说。
余萍可没想到子媛还有这样多的想法,她叮嘱着说:“别让孩子尿了褥,男孩子最怕被尿褥了。”
子媛点着头说:“妈,我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
余萍俯身,轻轻打开紧紧包着婴儿的襁褓,查看下,见尿布是干干净净的,才又小心地裹上,说:“我哪里能放心呀,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子媛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孩子出生,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伤感。都说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事情,如同经历一次生命的历练。特别她还是顺产,一根根针刺入骨髓,把骨头撑碎般的疼。那一刻她很想念已经去世的母亲,甚至想念那几个连她的婚礼都没来参加的姐姐。可只有二姐打来越洋电话,继父给送来几套自己缝制的婴孩的衣服,连晓萱这几天都没见个影儿。婆婆的眼里只有孙子,不再像她怀孕时那样嘘寒问暖。安成白天上班,晚上孩子再怎样闹,他都能蒙头睡到大天亮。
子媛并无怨言,只是有点疑问,难道女人就该如此生活吗?晓萱不是常摇头晃脑的说美丽的女人是天使吗?
《墙外花枝》第六章(7)
唉!子媛轻叹,心想即使女人是天使,家庭却是天使翅膀上的绳子,一旦翅膀被捆绑上了,天使只能乖乖地生孩子、洗尿布、做饭去了。
子媛侧了侧身,看到儿子粉嘟嘟的小脸儿,不由得笑了。
就在这时,夏子芳来了。
子媛很感意外。
子芳的脸上是堆满的笑意,厚厚的粉底把每一道生硬的笑痕暴露无遗,浑身上下有一股很浓的化妆品的味道。她刚一凑近婴儿,那婴儿竟然在襁褓中闭着眼扭了起来,鼻子、眼睛,还有浅浅的眉毛都挤到一起,哭了。
余萍听到孙子的哭声,急急火火地赶进来,拉了子芳轻声说:“让子媛先哄孩子睡了,我们到客厅说话吧。”
子芳随她出来,仍堆着笑,在她转身的刹那撇了撇用唇笔勾勒的唇形分明的咖啡色的嘴,心想怎么就和子媛这么没缘呢?连她的儿子都本能的排斥她。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说出一堆恭喜、恭维的吉利话,哄得余萍那颗喜悦的心就像客厅里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只差一点儿,就茂盛得如墨般的泼洒。
“哎呀,子芳,你和子媛是亲姐妹,可性格真不一样。我们子媛懂事温顺,就是不爱说话,可你这个姐姐却能说会道,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尽了,不过伯母还真爱听,特别是夸我孙子的。”
余萍说着又悄悄地过去溜了一眼孙子。
子芳和她一起起身,等她再回来才坐下。她的声音有点尖,压低的时候声音好像突然地飘在空中,十分得不自然,她说:“我们何止性格不同,长相和命也不相同呀。”刚好子媛出来了,她忙拉子媛在身边坐下,啧啧赞道,“子媛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刚生了孩子还是这么苗条。”
子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从小到大这个姐姐都没好好和她说过话,更不要说赞美她。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姐姐是她的血亲,亲大姐早嫁了个湖北人,已经很多年没有音讯了,或许这辈子都很难再见。
子媛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说:“姐,谢谢你来看我。”
“子媛,坐月子可不能掉眼泪的,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呢?看见姐姐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妈没照顾好你呢?”余萍面上极为关切,实则已不快。她觉得儿媳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有时候不知道她想什么,“你们姐妹好好聊,我去看孩子。”
余萍想她们毕竟是亲姐妹,有些体己话未必愿意她听到。
子芳探了头目送余萍进屋,低声对子媛说:“你这婆婆可不是善茬儿。”
子媛急忙摇头,说:“姐,我婆婆人很好的,就是当领导当惯了,只要迁就些就好。”
《墙外花枝》第六章(8)
“哼!”子芳扭了下肩膀,拿出镜子,边照边拨弄额头的几根刘海儿。她的头发染成了棕黄色,更衬得脸色发暗。
“姐,你气色不太好呀。”
“哎,能好吗?”子芳合上化装镜,放进包里,眼皮耷拉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充满怨恨地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注定好不了。”
“姐,别这样想,其实我们姐妹都生活的不错呀。”
“是!”子芳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们都不错,尤其你。”
“我最佩服二姐,她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才有现在的一切,而我?”子媛并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知怎地,她今天似乎有很多话想对这个亲姐姐说,“不过姐,我一直在进修,我的专科修的就是服装设计,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就继续修本科了。姐,你也上个夜校,拿个文凭,找份稳定的工作吧。”
子芳盯住她,看着她满脸的满足,满心的热诚。不,她看到的是炫耀,是居高临下的轻视。她别过头,眼睛瞟向别处。暗暗地想难怪从小就厌烦这个妹妹,都是寡母带大的,为什么谁都喜欢她,为什么她一个小女工能嫁进条件这样好的家庭?而自己都28了还没找到个合适的。哼,都因为她长得漂亮,可为什么她就比她天生丽质呢?
子芳是姐妹7个中相貌最普通的,瘦小的身材,一张三角状的脸,有点嘬腮,眉毛很浅也很稀,她索性纹得又黑又粗,嘴唇很薄,却特意画得宽厚,只是一双冒亮光的总是滴溜溜转的眼睛透了精明世故。有意思的是,别看她个子矮,吵起架来总是一蹿一蹿的,那不依不饶的劲儿更让她成为众姐姐们的挖苦对像,她斗不过她们便常常把气撒在子媛身上。
子芳突然就哽咽了。
子媛忙问:“姐,你究竟怎了?”
子芳一把握住子媛的手,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妹,这次你一定得帮我,你知道我高中没毕业就工作,不完全是因为不喜欢念书,也是想早点挣钱养活自己,在我们那样的家里只能靠自己呀!”
子芳哭得更凶了。子媛的心里也是麻麻的酸酸的,劝道:“姐,其实爸对我们都不错。”
子芳止了泪,从茶几的纸巾盒里抻了张纸,使劲儿擦了擦鼻子,接着说:“他对你是不错,对我呢?”
“姐,我们得有良心,你这么多年住在家里,爸体谅你没有正式工作,从来都没找你要过生活费呀。”
“好了好了。”子芳摆摆手,心想这个死丫头,平时不言不语的,竟然记得这件事情,真是不能小看她,但想到来的目的,还是又压了压火,尽量柔和了些眼神,“咱们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一是看小外甥,还有就是请妹夫帮我个忙?”
《墙外花枝》第六章(9)
子媛更加迷惑,“姐,安成能帮你什么忙呀?”
“你先说答应不答应?”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安成能不能帮上忙,怎么答应呀?”
“哼!”子芳哭花的脸因为冷笑更显得尖酸,“你就痛快说不帮算了,说这样多干嘛?从小就假惺惺的。”
子芳抓了书包,起身就往外走。
“姐!”
子媛正不知所措,安成回来了。他只用眼角扫了子芳一眼,并未理会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就进洗手间去洗手,余萍规定谁想抱孩子都要先洗手,安成也必须严格遵守。
子芳就尴尬地站在客厅中央,是走是留?怎样都不是很舒服。好在子媛及时给她台阶,说:“姐,要不你直接和安成说,只要是他能帮忙的,我一定让他管。”
“真的?”
“真的。”
原来子芳这些年一直都在帮人卖服装,年龄越来越大,心里越来越紧张,想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结婚,却一直没有进展。最近听说新建了一条商业街,那是个很平民的地方,但客流量大,最适宜薄利多销,很多行家说在那里要是能租个摊位一定能红火。正因为此,那些摊位便成了大家争抢的香饽饽,而这个商业街正在安成的管片儿。
安成听了,瞧瞧子芳。子芳正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安成喝了口子媛刚给他泡好的茶,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说:“老婆,你说管,我就管。”
子芳忙摇摇子媛的胳膊。子媛冲她笑笑说:“姐,你放心,安成一定会帮忙的。”
子芳一屁股坐到安成身边,高兴得有点眉飞色舞,说:“妹夫,太谢谢你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阿嚏!”安成被她身上化妆品的味道呛着了,挪了挪,还是不看她,只说,“有时间再说吧。”
子芳并不在意安成的冷淡,她想到很快就能有自己的摊位,想到以后可以告诉一起做生意的那些人,自己的妹夫就是这个管片儿的民警,想到这样一来就没有哪个地痞敢欺负她了,她哭了。
那天晚上子媛久久不能入睡,不是因为孩子闹,没办法睡,而是她一直在想着子芳。她明白子芳也很不容易,一个大龄的姑娘没有正式的工作,还住在从来就没怎么说过话的继父家里,真的很难。她想今后无论怎样都要多照顾多关心姐姐,毕竟她们境遇不同。
子媛静静地看着鼾睡的父子俩,她突然很想把他们抱在怀里。是的,她觉得她的确像姐姐说的那样——命太好了!丈夫、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实在是太幸运也太幸福了,她该知足,该感谢上苍赐予她的这个美满的姻缘。她更加相信婚姻对一个女人是多么的重要,她不后悔年纪轻轻就踏入了婚姻的门。
《墙外花枝》第六章(10)
她带着满足的笑意睡了。
《墙外花枝》第七章(1)
秋日的傍晚,即使余辉倾洒,丝丝的凉意也会肆虐地袭来。暗暗的冷,不凉到心,却侵入肌肤。
为了避开乘公交车的高峰,晓萱在办公室磨蹭了好久,看看书,写写大字,还涂抹了首伤感小诗:仿佛就在昨天青春将我抛弃我赤了足不顾一切地追去只抓住一缕轻烟如云雾般升腾缭绕渐渐地将我包围在虚幻中我昏睡晓萱一遍遍地吟诵,忽地就笑了,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这就是无病呻吟。”
看看手表,终于耗到8点了。这时候街上行人渐少,公交车也不会挤破头了,可以回家了。
她双手揣在肥大的牛仔背带裤的兜里,牛仔布的双肩包在她背上一颠一颠的。
“唉!”轻松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