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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变为财富。这时候他再回想妻子临死时的神态时,似乎有所领悟了。他以每个三千元的
代价将前面六个女儿卖到了天南海北。卖出去的女儿中只有三女儿曾来过一封信,那是一封
诉说苦难和怀念以往的
6十分吃力地读完了这封信,然后就十分随便地将信往桌子上一扔。后来这封信就消失
了。6也没有去寻找,他在读完信的同时,就将此信彻底遗忘。事实上那封信一直被6的第
七个女儿收藏着。在6起床的时候,他女儿也醒了。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近来恶梦缠身,一
个身穿羊皮茄克的男子屡屡在她梦中出现,那个男子总是张牙舞爪地向她走来,当他抓住她
的手时,她感到无力反抗。这个身穿羊皮茄克的男子,她在现实里见到过六次,每次他离开
时,她便有一个姐姐从此消失。如今他屡屡出现在她的梦中,一种不祥的预兆便笼罩了她。
显然她从三姐的信中看到了自己的以后,而且这个以后正一日近似一日地来到她身旁。在那
以后的岁月里,她看到自己被那个羊皮茄克拖着行走在一片茫茫之中。
她听到父亲起床时踢倒了一只凳子,然后父亲拖着胶鞋叭哒叭哒地走出了卧室,她知道
他正走向那扇门,门角落里放着他的鱼竿。他咳嗽着走出了家门,那声音像是一场阵雨。咳
嗽声在渐渐远去,然而咳嗽声远去以后并没有在她耳边消失。6来到户外时,天色依旧漆黑
一片,街上只有几只昏暗的路灯,蒙蒙细雨从浅青色的灯光里潇潇飘落,仿佛是很多萤火虫
在倾泻下来。他来到江边时,江水在黑色里流动泛出了点点光亮,蒙蒙细雨使他感到四周都
在一片烟雾笼罩下。借着街道那边隐约飘来的亮光,他发现江岸上已经坐着两个垂钓的人。
那两人紧挨在一起,看去如同是连结在一起。他心里感到很奇怪,竟然还有人比他更早来这
里。然后他就在往常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时候他感到身上正在一阵阵发冷,仿佛从
那两个人身上正升起一股冰冷的风向他吹来。他将鱼钩摔入江中以后,就侧过脸去打量那两
个人。他发现他们总是不一会工夫就同时从江水里钓上来两条鱼,而且竟然是无声无息,没
有鱼的挣扎声也没有江水的破裂声。接下去他发现他们又总是同时将钓上来的鱼吃下去。他
看到他们的手伸出去抓住了鱼,然后放到了嘴边。鱼的鳞片在黑暗里闪烁着微弱的亮光,他
看着他们怎样迅速地把那些亮光吃下去。同样也是无声无息。这情形一直持续了很久。后来
天色微微亮起来,于是他看清了那两人手中的鱼竿没有鱼钩和鱼浮,也没有线,不过是两根
长长的、类似竹竿的东西。接着他又看清了那两个人没有腿,所以他们并不是坐在江岸上,
而是站在那里。他们的脸无法看清,他似乎感到他们脸的正面与反面并无多大区别。这个时
候他听到了远处有一只公鸡啼叫的声音,声音来到时,6看到那两人一齐跳入了江中,江水
四溅开来,却没有多大声响。此后一切如同以往。
灰衣女人这天一早去见算命先生,是因为她女儿婚后五年仍不怀孕。于是她怀疑女儿的
生辰八字是否与女婿的有所冲突。这种想法她在心里已经埋藏很久了,直到这一日她才决定
去请教算命先生。所以天一亮她就出门了。她在胡同口遇到了6,那时6从江边回来。她从
6的眼睛里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一种粉红色。6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感到自己的衣服微微掀动
了一下,她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6的背影使她心里产生了沉重之感。这种感觉在她行走时
似乎加重了。阴沉的雨天使她的呼吸像是屋檐的滴水一样缓慢。不久之后,瞎子出现在她的
面前,瞎子是坐在算命先生居住处的街口。那时候有一群上学的女孩子从这里经过,她们像
一群麻雀一样喳喳叫着,她们的声音在这雨天里显得鲜艳无比。灰衣女人看到瞎子此刻的脸
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紧张。在她的记忆深处,瞎子已经坐在了这里,但她无法判断瞎子端坐
在此已有多少时日,只是依稀感到已经很久远。
在走入算命先生住所时,一个瘦长的男子迎面而来,她不用侧身,此人便顺利地通过了
狭窄的门。她一眼认出这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是算命先生最小的儿子。她又回头望去,那男
子瘦长的身体在街上行走时似乎更像是一个影子。
然后她才来到了算命先生的小屋,年近九十的算命先生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他那
张惨白的脸上露出的笑意使她感到了这一点。这时那五只公鸡突然凶狠地啼叫了起来,公鸡
的啼叫声十分尖利。公鸡和刚才门口所遇的瘦子联系起来以后,使灰衣女人想起了很多有关
算命先生的传说。
灰衣女人将自己的来意如实告诉了算命先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小屋里回响时十分沉
闷。
算命先生在掌握灰衣女人的女儿与女婿的生辰八字以后,明确告诉她,他们是天生的一
对,在命上不存在任何冲突。可是已经五年了。灰衣女人提醒他。
算命先生对此表示爱莫能助,但他还是指点了灰衣女人,让她将此事去拜托城外那座寺
庙里的送子观音,他说也许观音会托梦给她的,让她得知其中因由。
灰衣女人是在这时起身的,那时司机和他的母亲刚刚来到,她没有注意他们,所以也就
无法知道自己已被司机深深地注意上了。按照算命先生的指点,灰衣女人在离开以后没有回
家,直接去了城外那座在山腰上的寺庙。她在那里磕拜了庞大的金光闪闪的送子观音,又烧
了几炷香,然后才回到家中。整个一天她都心神不定,总算等到了天黑,于是她上床睡去。
翌日凌晨醒来时,果然记忆起一梦,那梦很模糊,仿佛发生在那座寺庙里。送子观音在梦中
的模样不是金光闪闪,似乎很灰暗,那座寺庙让她感到很空洞,送子观音那悬挂笑容的嘴没
有动,但她听到一个宽阔的声音在飘落下来:能否生育要问街上人。灰衣女人是在这个时候
醒来的,她完整地回想出了这个梦,所以她立刻起床,没有梳妆就来到了胡同外的街上。那
时候天还没有明亮,只是东方有一片红色正逗留在某一个山顶上,很像是嘴唇,街上已经有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了,但她没有看到人。很久以后,三个挑担的男子在模糊中朝她走来,她
便迎了上去。因为担子的沉重,还在远处她就听到了扁担嘎吱嘎吱的声响。她走到近前,看
到第一个担子里是苹果,第二个担子是香蕉,第三个担子却是桔子。她觉得只有桔子才会有
籽,因此就走到了第三个男子面前,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在他宽阔的脸上有汗珠
在流动。然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一次对话。
灰衣女人问:卖不卖?
男子回答:卖。是有籽的吧?她问。无籽。男子说。这个回答使灰衣女人蓦然一怔,良
久之后,她才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是天绝女儿了。于是灰衣女人算是明白了女儿婚后五年
不孕的因由所在。
灰衣女人在得到无籽蜜桔的暗示以后,经历了两个白天一个夜晚的深深失望。然而当第
二个夜晚来临前,她心里又死灰复燃。因此她再次去了城外的那座寺庙,她在离开寺庙走在
下山的公路上时,她遇到了司机。司机的古怪行为使她疑惑不解。尽管如此,她还是脱下外
衣给了他。然而在接过那二十元钱时,她手上产生了虚假的感觉。但是通过眼睛的判断,她
就对这二十元钱确信无疑了。然后她看着司机弯下腰将她的衣服垫在车轮下,又看着他上车
开动汽车。那时司机望了她一眼,司机的目光很刺人。汽车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以后就驰走
了。卡车没有扬起什么灰尘,卡车驰走时显得很干净。然后她才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外衣,外
衣趴在地上,上面有车轮辗过的痕迹。外衣的模样很可怜,仿佛已经死去。她走上几步捡起
了它,仍然是先前的那件外衣。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乎是她刚从床上坐起来,从
旁边的凳子上拿过外衣。她就这样又重新穿在了身上,接着继续往前走。那时卡车已经驰下
盘山公路了,就要进入小城。她在山上看着卡车,觉得它很像一只昨天爬在她腿上的褐色小
虫。
不久之后她也走入了小城,那时候街上行人寥寥,她的内心也冷冷清清。在走入第一条
街道时,她看到那些低矮的房屋上的烟囱大多飘起了缕缕炊烟,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有点像烟
一样飘缈。虽然雨从昨天就停了,可阴沉的天色,让她觉得随时都会有一场雨再次到来。
她在回到家中之前,最后一次看到的人是6的女儿。那时候她已经走入了通往家中的胡
同,她是在经过6的窗下时看到的。6的女儿就站在窗前,正望着窗外胡同的墙壁发怔,在
墙壁上有几株从砖缝里生长出来的小草在摇晃。灰衣女人透过窗玻璃看到这位少女时,心里
不由哆嗦了一下。她无端地感到这个少女的脸上有一种死亡般的气息在蔓廷。这个感觉使灰
衣女人蓦然惊愕,因为她马上发现这其实是诅咒。对于刚刚求过观音的人来说,诅咒显然很
危险,诅咒将意味着她刚才的努力不过是空空一场。这时灰衣女人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了,
她听到屋内女儿在咬甘蔗,声音很脆也很甜。
6在那天凌晨的奇怪经历,在此后的两个凌晨里继续出现。但是他并没有当回事,他依
旧坐在自己往常坐的地方,与那两个无脚的人只有一箭之隔,他好几次试图和他们说话,可
是他们的沉默使他不知所措。他们的动作与他第一次见到时没有两样。而且从那天以后,他
再也没能从江水里钓上来一条鱼。在这天凌晨,他试着走过去,可还没有挨近他们,他们便
双双跃入江中。正当他十分奇怪地四下张望时,他发现他们坐在另一处了,与他仍然是一箭
之隔。于是他就回到原处坐。不一会他开始感到十分困乏,慢慢地眼前一片全是江水流动时
泛出的点点光亮,接着他就感到身体倾斜了,然后似乎倒了下去。接下去他就一无所知。
也是在这个早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6那躺在床上的女儿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
音十分轻微,恍若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声。她便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到门前,那时
候声音没有了。她打开门以后,发现父亲正躺在门外,四周没有人影。从鼾声上,她知道父
亲并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于是她就把他拉进屋内,还没把他扶上床时,他就醒了。
6醒来时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他清晰地记起自己是到江边去了,可是居然
会在家中。他询问女儿,女儿的回答证实他去了江边。而女儿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的叙述,
使他心里觉得蹊跷。所以在天完全明亮以后,他就来到了算命先生的住所。算命先生还没有
完全听完,他的脸色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这一点6也感觉到了。当6看到算命先生苍白的
脸上出现蓝幽幽的颜色时,他开始预感到了什么。
算命先生再次要6证实那两个人没有腿以后,便用手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桌子上涂出了一
个字,随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