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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寇,”他说:“这是你制服上的扣了,在那位美国太太的房间里找
到的。你有什么话说?”
列车长立即摸了摸身上的制服。
“我没有掉钮扣呀,先生,”他说:“一定是搞错了。”“这就怪了。”
“我也不懂,先生。”列车长有些惊愕,但语气并不带任何心虚或慌张。
波克先生正色地说:“基于这枚钮扣是在侯伯太太房中拣到的,按理该
是昨晚闯入侯伯太太房间那人的身上掉落的。”
“可是,她房里真的没有别人。那位太太一定是胡思乱想的。”
“她并没有胡思乱想,麦寇。谋杀罗嘉德先生的凶手的确经过了她的房
间——而且掉了这枚钮扣的。”
皮耶·麦寇听出波克先生的语调显然是认真起来,自己也禁不住恼羞成
怒。
“这绝不是真的,先生,不是真的!”他大叫道:“您现在是怀疑我了。
我?我是无辜的,完全无辜的!我怎么会杀害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呢?”
“侯伯太太按铃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我跟您报告过的,我在隔壁车厢与同事谈话呢。”
“我们会叫他来对质的。”
“您去叫,先生,这再好没有了。”
隔壁列车列车长被传来之后,立刻肯定了麦寇的证词。他并且指出自布
加勒斯特挂上的列车,列车长当时也在场。他们三人谈大雪的情况,谈了近
十分钟的时间,麦寇觉得好像听见有按铃的声间。当他拉开两节车厢之间的
通门时,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铃声不停地响。麦寇奔了过去应铃。
“您看,先生,这证明我是无辜的。”麦寇焦躁地喊着。
“但是这枚卧车长制服上的钮扣,你又怎么解释?”
“我没法子解释,先生。我也搞不懂。我只晓得自己制服上的钮扣一枚
也没掉。”
另外两名列车长也表示他们也没掉钮扣,而且在任何时间都没进过侯伯
太太的房间。
“冷静一点,麦寇,”波克先生说:“好好想想:你跑去应侯伯太太的
铃声时,有没有在过道上碰到任何人?”“没有,先生。”
“有没有人在你前头,反方向朝过道另一头走去?”“也没有,先生。”
“真怪了。”波克先生说。
“不见得。”白罗说:“这是时间问题。侯伯太太醒来,发现房里有人。
她可能一两分钟之内吓昏了,闭起了眼睛。也许那人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溜到
了过道上。然后,她才开始按铃,但是列车长并未立刻赶到,因为他可能在
铃声响了三四次之后才听到,而这个空档时间已经足够——”“足够什么?
足够什么,老兄?你别忘了外头大雪纷飞,早把列车封得严严的了。”
“但是我们这位神秘凶手,却有两条出路可循。”白罗缓缓地说:“他
可以溜进车厢两头的厕所之一,要不,他可能溜进任何一间卧铺房间。”
“可是每间房里都有旅客呵?”
“不错。”
“喔,你是说他可以溜回自己的房间?”
白罗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就说得通了,”波克喃喃自语地说:“就在列车长离开
车厢的十分钟内,凶手从自己房间溜进罗嘉德的房里,杀了他,自里头把房
间反锁,拴上锁链;穿过侯伯太太的房间,溜入过道,等列车长赶来车厢时,
他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白罗轻声说:“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老朋友。我们这位医师朋友可以给
你解释一下。”
波克先生向三名列车长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
“我们还有八名旅客要盘问呢,”白罗说:“五名头等卧铺旅客——德
瑞格米罗夫郡主、安君业伯爵夫妇、阿伯斯诺上校与哈德曼先生。两名三等
卧铺旅客是:戴本瀚小姐、安东尼奥·佛斯卡瑞里和那名德籍女仆希尔格·施
密德。”
“你预备先问谁呢——那名意大利大汉吗?”
“你怎么这么放不过你的意大利大汉呢?不要,我们刻从身份高的人问
起。也许郡主夫人可以抽空来一下。麦寇去请她吧。”
“是,先生。”列车长应着就朝车门走去。
“告诉她,如果她不愿意过来,我们可以在她的房间等候她。”波克先
生又嘱咐了一句。
然而,德瑞格米罗夫郡主显然并不介意自己来一趟。不多时,她就在餐
车门口出现,略微低了一下头,径自在白罗对面落了座。
她那瘦小蛤蟆般的脸孔甚至比前一天更为焦黄了。她实在是丑陋,然而
恰如蛤蟆一般,她那对宝石般深黑、慑人的眼睛,却流露着过人的精力与明
澈的智慧。
她的声调低沉,非常清晰,只是稍嫌刺耳。
她打断了波克先生的客套话与歉语。
“各位先生,你们不必道歉。我知道车上出了人命案,自然你们必须询
问每一名旅客。我会尽一切所能协助你们。”“谢谢您的善意,夫人。”白
罗说。
“没什么,这是义务。你们想要知道些什么?”“您的全名与地址。也
许您愿意自己写下来吧?”白罗随即给了她纸笔,却被她推了回去。
“你可以写,”她说:“并不难。娜塔丽亚·德瑞格米罗夫。巴黎,克
莱勃大道十七号。”
“您是从康士丹丁堡搭车返回居留地的,是吗?”“是的,我曾在当地
奥地利大使馆小住。是由我的女仆陪同的。”
“您可否简单地将您昨晚晚餐后的行动告诉我们一下?”“很好。在餐
车中,我告诉列车长为我把床铺铺好,晚餐后我立刻返回房间就寝,阅读到
十一时才熄灯。因为关节有此疼痛,我无法入睡。在一点差一刻的光景,我
按铃叫来了我的女仆。她为我按摩,并念书给我听,直到我入睡。我不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房间的,也许大约半小时之后,或更晚一点。”
“那时火车已经停了吗?”
“车已停下了。”
“您没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声响吗,夫人?”
“没什么不寻常的。”
“您的女仆姓名是什么?”
“希尔格·施密德。”
“她追随您很久了吗?”
“十五年了。”
“您认为她忠实可靠吗?”“绝对忠诚。她们家的人是在我丈夫德国田
产上工作的。”
“我想,您去过美国吧,夫人?”
白罗突然转变话题,使老夫人扬起了眉毛。“很多次。”“您可曾认识
遭遇惨剧的阿姆斯壮那家人?”老夫人有些激动地回答:“你谈起了我的朋
友。”“那么,您认识阿姆斯壮上校了?”
“交情不深,不过,他的太太宋妮雅·阿姆斯壮是我的干女儿。我跟她
的母亲琳达·艾登是好朋友。琳达·艾登是位伟大的天才,世界上最伟大的
悲剧演员。她演的麦克伯司夫人,玛嘉达,是无人可以伦比的。我不只倾慕
她的艺术造诣,也是她的挚友。”
“她已经故世了吧?”
“不,没有,她还健在。但是已完全退出舞台,而且身体非常孱弱,成
不只能躺在沙发上。”
“她好像另外还有一个女儿?”
“是的,比阿姆斯壮夫人年轻得多。”
“她仍健在?”
“当然。”
“她现在何方?”
老夫人盯视了他好一阵子。
“我得问你:问我这些问题是什么原因?这与你手头的案子——这桩谋
杀案又有什么关系?”
“夫人,是因为有这样的关连:在车上被谋杀的这个人就是绑架阿姆斯
壮小孩的主谋。”
“啊!”
两道剑眉紧皱在一起,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腰板也挺直了一些。
“依我看,这次的谋杀真可说是上天有眼!我想你会谅解我如此偏袒的
直言吧?”
“这自然是难怪的,夫人。现在我们还是谈刚才您没回答的问题。琳达·艾
登的小女儿,也就是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她如今在哪里?”
“我实在无法告诉你,先生。我早已与青年人脱节了。我想信她数年前
嫁了一个英国人,到英国去住了,但我一时记不起她夫家的姓名了。”
她歇了一下,又说:
“两位先生还有其他的问题要我回答吗?”
“只有一项,夫人,是有关您私人的问题,我想问您,您的睡袍是什么
颜色。”
她轻轻扬了扬眉毛,说:“我想你问这问题该是有原因的。我的睡袍是
黑缎子的。”
“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夫人。非常感激您如此直截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满戴戒指的手轻轻摆了摆,就站起身来。其他的人也随着站了起来,
然而她却站住了。
“对不起,先生,”她说:“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你的脸孔好熟。”
“鄙人是赫邱里·白罗,请夫人指教。”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赫邱里·白罗。是的,我记起来了,真是缘份。”
她腰挺得直直地,近乎僵硬地走了出去。
“好一位不可一世的贵妇人,”波克先生说:“你觉得她怎么样,老兄?”
赫邱里·白罗却只摇了摇头。
“我在想,”白罗说:“她说的缘份是指的什么呢?”
7 安君业伯爵夫妇的证词
下面轮到要问的是安君业伯爵夫妇。然而,伯爵却一个人来到了餐车。
面对面近看,他的确是个俊逸非凡的男人。身高起码有六呎,宽肩窄臀。
穿一身剪裁高雅的英国人字呢西服,若非胡须的长度与颊骨的线条,很容易
被误认为英国青年绅士。
“如何,先生,”他说:“我有什么可效劳的吗?”
“我想你了解,先生,”白罗说:“鉴于这次发生的事故,我有责任要
询问车上所有的旅客。”
“当然,当然”伯爵泰然应道:“我很了解你的立场。只是,我怕我与
内人都帮不上阁下什么忙。我们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你知道死者是谁吗,先生?”
“我知道是那个高大的美国人——有一副绝对令人可憎相貌的那个人。
他用餐时就坐在那张桌子那儿。”说着,用头指了指罗嘉德与麦昆常坐的座
位。
“是的,是的,先生,你说的一点不错。不过我是指——你知道那人的
姓名吗?”
“不知道。”伯爵似乎被白罗问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如果你们想知道他的姓名,”他说:“何不查阅他的护照呢?”
“他护照上的姓是罗嘉德,”白罗说:“可是,先生,那却不是他的真
姓。他是骇人听闻、恶名昭彰的美国一桩绑票案的主使人卡赛提。”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伯爵,但是后者对他所提供的这项资料似乎
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仅睁大了些眼睛。
“呵!”他说:“这么说,这案子该有些头绪了。美国,真是个了不起
的国家。”
“你大概去过吧,伯爵先生?”
“我在华盛顿住过一年。”
“也许,你认识阿姆斯壮这家人吧?”
“阿姆斯壮——阿姆斯壮?一时还真想不起来。那么多同姓的人。”他
笑着耸了耸肩膀。“不过,各位先生,我们还是言归正传,”他说:“我还
有什么可效劳的吗?”
“你是什么时候就寝的,伯爵先生?”
赫邱里·白罗眼睛偷瞄了一下面前的列车平面图。伯爵夫妇的房间是相
连的十二号与十三号两间。
“我们用晚餐时,一间卧铺房已经铺好了。回去时,我们在另一间坐了
一会儿——”
“那是哪一间?”
“十三号那间。我们玩了一会儿纸牌,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我太太返
房休息。列车长将我的房间铺位铺好,我也上床入寝。一直睡到天明。”“你
注意到车停下来了吗?”
“我直到早晨才发觉。”
“你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