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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你过来!”皇上似乎真的恼了。
高湛缓缓地走到了皇上的身边,坐了下来。寝宫内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的脸笼罩得一片朦胧。
“朕已经写了遗诏,”皇上指了指案几上的一个檀木盒子,“下任皇帝的名字就写在那里,小九,你就不想去看看朕写了谁的名字吗?”
高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地,唇边勾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皇上,我不用看也知道。”
“哦,是谁?”
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高湛。”
皇上愣了一会之后哈哈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也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写你的名字……”
高湛的脸上还是一片沉静,“皇上有前车之鉴,深怕就算传位于太子,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就好像…济南王高殷。要让太子坐稳这个位置,除非先杀了我。但是皇上一向仁慈,光是杀了一个济南王,已经夜不能寐,后悔不迭,况且如今我在朝中势力也非同一般,因此,六哥才想了这么以退为进的一招,”他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凌厉,“皇上是想以这个皇位保你妻儿安全吧。”
皇上的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却不知为何,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小九,你真是了解我,只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不等高湛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小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年冬天,我正好八岁,你只有三岁,当时母后对我说你是我弟弟时,我心里欢喜极了,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过那么美丽的弟弟。只可惜,你的性子凉薄,一直都难以接近,直到先皇去世之前,你忽然派人送信给我,说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缓了一口气,声音明显微弱了几分,“我明白你想些什么。你借用了我的力量,名正言顺除去了济南王和一帮子汉臣,现在,时机成熟了,你想拿这个位子了。小九,我就顺了你的心意,我把这个位子给你。”
高湛沉静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裂痕,他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望向了皇上,低声道,“六哥……原来你……我……”
皇上忽然蓦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手,低声恳求道,“九弟,我的儿子高百年没有罪过,希望你能将我的妻儿安置一个好去处,千万别学我啊……”
高湛握紧了他的手,冷涩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他的心底。孤独如清清的月光悄悄漫过了他的全身。
“我答应你,六哥。”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慢慢阖上了双眼。
…
长恭一直焦灼不安地往寝宫里张望着,皇上把九叔叔单独叫了进去到底是为什么?怎么连太子都不让进,偏偏就让九叔叔进去呢?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蓦的一惊,不会是皇上看出了什么端倪,趁着临死前做出什么对九叔叔不利的事吧?
一想到这里,她更是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寝宫里忽然响起了一片哭声,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声,大家面面相觑,心知不好。果然,只见皇上的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哽咽着冲着众人说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众人顿时一片悲泣,这其中,有真心,也有假意,不过高演生前为帝,深得民心,也颇为照顾同宗同族,无论怎样,还有不少人的确是真心难过的,不过这种难过更多的来自于对未来的不安,而不是来自于一个亲人的逝去。
长恭心里也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般,脑海中却不停出现自己杀了那个士兵的一幕,她也是帮凶,她也是……
“王内侍,皇上的遗诏呢?是否是由太子即位?”立刻有人提出了这个最为关心的问题。
王内侍抹了一把眼泪,“皇上下了遗诏,由…长广王继统为帝。”
众人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半晌,总算有人不满的开了口,“怎么不是太子?凭什么是长广王?”
那人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符合。倒是太子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犹如置身事外。
“凭什么?”高湛缓缓步出了宫殿,手持遗诏,冷冷环视了一遍众人,“莫非有人质疑皇上的遗诏?”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孔,若隐若现的腾腾的杀气,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那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都如同王者般不怒自威。
众人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半句。
长恭抬头望着高湛,脑海中却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着,他是皇帝了,九叔叔是皇帝了……此刻仿佛只剩天地穹庐之间这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和她心底一缕如春蚕抽丝般的惆怅。
月光冷冷的,却白得象新纺的雪缎,窗外的梧桐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皇建二年,孝昭皇帝驾崩,时年二十七。
同年,长广王高湛于邺城南宫即位,是为北齐武成帝,改元大宁,时年二十二。封孝昭皇帝太子百年为乐陵郡王,诏大使巡行天下。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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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琉璃杯
四月天,柳丝长,草芽碧,桃色红浅。青烟淡薄和风暖。
空气中飘散着露水打在竹叶上的清香,春天一如既往地温柔醉人,齐王宫高墙的琉璃瓦下,一群灰白的鸽子扑棱棱张开翅膀,渐渐飞入一望无垠的碧空里。
南宫的议事殿上,文武官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趁着等待皇上驾临的空隙,讨论着朝廷内外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言谈间笑语晏晏,一派轻松。
在这众人之中,中书令斛律恒伽也面带笑容的应付着周围的同僚,眉梢眼角边却流动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
短短几年内,齐国连薨三位皇帝,那把龙椅上的主人换了又换,大家对这种情况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也是,只要自己不受牵连,那么,谁来作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长恭,你老实告诉我,那些画像你到底看了没有?”河间王高孝琬那底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听到长恭这两个字时,下意识的,他转过头,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三哥,从出门到现在,你就一直问个不停,烦不烦啊。”长恭一个闪身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浅绯色的衣袂和黑色的发丝随着她前行时的步伐飘摇,轻盈得像是一只兀自起舞的蝴蝶,清雅飞扬,净透如玉的脸上,带着一股洗尽铅华的味道,美丽亦英气十足。
孝琬好似受了重大打击一般垮下了脸,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条小手帕,假装拭泪,还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好啊,你现在封了王,翅膀硬了,居然嫌你三哥烦了。”
恒伽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层清浅的笑意,这一招对付长恭早就失效了。只见长恭很是无奈的垂下了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三哥,我败给你了,其实我……”才说了半句,她忽然抬起头,眼珠一转,目光蓦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朝着他就大声道,“恒伽,昨天那个事儿我们还没说完呢!”
说着,她迅速地窜到了他的身旁,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孝琬扔在了一边。
恒伽微微一笑,“怎么,又惹乱子了?瞧把河间王急得。”
长恭翻了个白眼,夸张地拍着胸口道,“比惹乱子更可怕,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三哥不知中了什么邪,忙着给我找媳妇。”
找媳妇?恒伽的眉宇间轻挑起促狭的神色,“河间王也是一片好心,长恭你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这厢孝琬也挤了过来,连连点头道,“你看你看,连恒伽都这么说,三哥这都是为你好,况且,三哥也说了一定让你自己选。”
长恭皱着眉,又蹭到了孝瑜的身旁,“大哥,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孝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只是微笑不语。
“对了,我还有几位妹妹呢,长恭你不如就和我们结为亲家,岂不更好。”恒迦强忍着笑意,像是意料中的看着长恭气恼地鼓起了腮帮子,面色微红,嘴唇轻轻翕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在依稀听到死狐狸这几个字时,他心里更觉好笑,这样的长恭,似乎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也是,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声,恒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矫健的蓝色身影正走上殿来,与此同时,立刻有几位大臣顿时纷纷围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谄媚巴结的笑容,殷勤地打着招呼。
来者正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平秦王高归彦,之前他就因为拥戴孝昭帝立下了功劳,恩宠无限,在孝昭帝驾崩之前,他又站到了新君高湛的阵营里,亲迎高湛于邺城,颇得高湛信任,皇上甚至下诏:每次入宫,平秦王高归彦都能带三个带刀侍从出入。此举,可谓是宠冠当时。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高喝声响起,刚才还在互相客套的官员们立刻没了声音,纷纷垂首而立,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当今皇上从殿后缓缓而出,冷冷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官员们,示意众人平身之后,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众卿家今日有何事上奏?”皇上的声音冷淡低沉,有如低云深眠,明月清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长恭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贵为天子的九叔叔身穿皁色皇袍,通天冠上的黑色平冕上十二旒荡晃,黑介帻边沿悬垂着的白玉珠帘遮挡住了他优雅俊美的容颜,更令人觉得天威难测,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她能想像的到,九叔叔那双茶色的眸子里一定和平常一样平淡如水,却又冷若冰霜。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心里不由涌起了一丝惆怅,此时的九叔叔,就好像遥挂天边的一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旁人上奏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清,只觉脑中一片茫茫然,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之中。
就在这时,她又隐约听见了九叔叔冷淡的声音。
“……平秦王,朕决定册封你为太宰,任命你为冀州刺史,即日立刻出发前往翼州。”
皇上话音刚落,众人就面面相觑,这太宰的官职完全是个虚位,而冀州刺史明摆是要将平秦王外放,削弱他在邺城的势力,分明就是明升暗贬。
恒伽轻轻抿了抿嘴角,这样的结局在他的意料之中。平秦王地居将相,位极人臣不知韬晦,志意盈满,贪污受贿,无所不为。而且,大庭广众朝参之间,他常常对众朝臣发言凌侮,旁若无人。这样的性格,皇上又岂能多容他?
高归彦自己也愣在了那里,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见皇上微微一侧头,白玉珠帘下那双茶色眼眸若隐若现,高归彦不由一惊,好冷的一双眼波!仿佛烟水笼罩着寒露,那么虚渺而入骨的冷,好像可以将冬夜的寒雪霜露凝结到人的骨髓里去。
“臣,叩谢圣恩。”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将所有的不甘心压于胸臆中,跪下身子重重磕了几个头。
长恭感到九叔叔的目光似乎不经意掠过了她,又转瞬隐匿在了那细细密密的玉帘之下。她的思绪一滞,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隐隐徘徊。
散朝之后,长恭随同哥哥们走到宫门之时,宫里的内侍上前拦住了她,说是皇上有事要单独召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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