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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里,一个男人在路上看见一个女孩走。他只看见她的背影,一条乌黑的辫子在脑后。走了一会,女孩转过头来,还是一条乌黑的辫子。”
禁果之恋【9】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一点也不好,又或许是她笨,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鬼故事。当她明白过来时,那条乌黑的辫子不知怎地牢牢的占据在脑海里。她的身子突然冷的厉害,指甲变成了青色,胃毫无预兆地疼痛。
回想起来,他们的初次并不快乐,或许徐楷之是快乐的,但对于她来说,恐惧的成分更大一些。上了大学她才第一次接触言情小说,书上面的男欢女爱和她经历的一点也不一样,她并不曾落红。
徐楷之是她的第一次,他雪白的床单上并不曾染上血液,但他并没有问过她。
他们的初次在诡异中结束,过了许多天,两个人才能够看着对方说话。徐楷之像一个尝到了甜头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拥抱她。最初的恐惧其实并不曾真正散去,她只是喜欢被徐楷之拥抱的感觉。她的身体并不曾开化,心里又经受着道德的鞭挞。她只是因为徐楷之喜欢,才允许他奇怪而乐此不疲的行为。
一天,徐楷之摘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放进苏子的手心。她忙道:“我不能要你带了二十年的东西。”他不说话,硬把红绳带在了她的脖子上。护身符是观音像,因为带的时间太久,表面长了铜绿,越发现出年代感。
别墅区没有公车,连出租车都没有。苏子不知走了多久,路的两边尚无人家。天渐渐黑下来,她一腔怒火渐渐熄灭。身边风声树影,她望不到黑暗的尽头,这才开始后怕。她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走,走的腿快要断掉,终于一辆车从身后驶来。
她兴奋招手,等车灯熄灭,才看清是蒋友谊的车。她立即回头,蹬蹬地继续前行。友谊也不说话,缓缓地跟在她身后十米处。车灯将路面照成了金色,犹如她出生的沙漠小镇。
她再走不动,坐在满是石子的地上,抱着膝盖。眼泪聚集在喉咙里,哭不出来,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有人走过来,站住并不说话。
禁果之恋【10】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影。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刹那间以为是徐楷之,几乎叫出声。等看见那双桃花眼,才知道是蒋友谊。
蒋友谊把车门打开道:“地上凉。”说完拉她上了车,再未说话。他难得这样安静,她却难受的厉害。半天挣扎出一个笑道:“你不是最会讲笑话的吗,怎么成了哑巴?”
蒋友谊看着她,眼睛里却没有笑,大手在她的小手上空停了一会,并没有落下。许久他把挡风玻璃前的镜子反过来照着她道:“你笑起来可真难看。”镜子中的她,那笑纠结着面部肌肉,比哭还要丑,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抽搐,眼泪终于瓢泼而下,洪水般洗刷着胸口挤压的大石。不可抑制的哭声,在喉咙里冲撞,撕扯着声带,发出锯木般撕心裂肺的声音。
蒋友谊慌了神,手足无措看着苏子,半天试探着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他不曾做过这样的动作,只是看朋友曾这样哄哭闹的孩子,情急之间使了出来。却没有想到,这一拍,却惹的苏子哭得更加惨烈。
他慌慌停下,苏子却抓住他的手,像依着树干般将全身的重量都放了上去。她的眼泪顺着脸庞落到他的手臂上,浸湿了一大片袖子,黏黏的沾着皮肤。
他顿了一顿,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没事了,有我在。”
当年徐楷之也曾是这么对她说的。
二十二岁和二十八岁情侣并非不可接受,十八岁和二十四岁,却隔了法律和世俗两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终究栽到了沟里,被苏子的父亲发现。徐楷之拿着那张认罪书,直愣愣地看着她,她看不出他的心思,有些着急,把笔塞进他手中:“你快签了,我父亲说只要你保证以后对我好,他不会阻止我们在一起的!”
他看着认罪书三个大字,往下看,已经拟好的文字最底下是个阿拉伯数字一,后面跟着五个零。她在旁边催促:“快签啊!”
他的羞辱【1】
他圆睁着一双眼,眼底都是血丝。他猛地将那张认罪书扔到她脸上,狂吼道:“你还是我的小家伙吗?”
薄薄的纸锋利如刀,带着速度瞬间滑过她的脸庞。她啊地叫了一声,伸手去摸额头,手上沾了粘湿的红。不过是小小的一道伤口,也不过是一点点渗血,然爱情的世界除了新婚夜,见不得红。
她惊愕得呆住,他硬着脖颈,咬着唇,就那么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狠狠地瞪着她。
她突然傻掉,眼前明明还是他,她却不认识他了。
就在刚才,她还哭着跪在父亲面前,求他不要告他。她抛弃了一个女孩的尊严,撕心裂肺地诉他在她生命里的重要意义。父亲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个耳光。脸上的巴掌火辣辣的疼,她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徐楷之,我父亲说是你引诱了我,我还跟他信誓旦旦的说不是他想的那样!是我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求他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只在乎钱!十万块对你算什么,你收藏的哪幅画不值这个钱!而我呢,压根不用你花钱,就自动送上门来,讨好你,填补你在异乡的寂寞。如今关系到钱了,你就后悔了,心疼了,觉得我五万块都不值。我真贱!真贱!”
她说不下去,眼泪流进嘴里,眼却在笑。笑自己,多傻。他们相差六岁啊!
他是个成年男人,而自己,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她却爱上了他,胆颤心惊地早恋。到头来,十万块钱将一切自以为是的美好击破的如同碎地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着他变了形的脸。
她仰着头,嘴唇颤抖,眼泪渐渐停止,麻木漫上脸庞。他抱住她:“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还小,可是我……”
他突然停住,“可是”后面的话,她不知道是什么。
他的羞辱【2】
他一遍一遍叫她小家伙,犹如无数个傍晚,他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她问叫他有什么事。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想叫叫你。”
她明明就坐在他的对面,不足半米的距离,他一遍一遍叫她,就像老人在街上替受惊吓的孩子喊魂。
他独自在外,父母怕他钱多了学人吸毒,每月给他寄钱。她以为十万块钱对他不算什么。的确也不算什么,可他没有存钱的习惯,一时间却拿不出来。
他把随身收藏的一副名家画册给苏子的父亲,莫说小镇上的人,寻常人也识不得真假价值。苏子的父亲不收,徐楷之给家里打电话要钱却没人接。
他想了想,说回家拿。认罪书在苏子的父亲手里,不怕他跑。苏子很担心他家人会不会给他钱,他抱着她坚定地说:“别怕,有我呢。”
于是,在她高考前的一个月,徐楷之离开了小镇。
高考,直到填写志愿他仍没有回来。父亲冷着脸道:“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她咬着唇,几乎要被这样的羞辱折杀过去。然她怀有希望,将羞辱和怀疑咽下肚了去,毫不犹豫在志愿书第一栏写下他们商量好的学校。
然而,直到录取通知书到了,徐楷之仍未回来。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或许是徐楷之的第一次离去让她有了心理承受能力,又或许是录取通知书为她呈现了另一片天空。
一天,徐楷之终于打来电话。
时至今日,苏子仍能记得他电话里的第一句话,他急促的压低声音喊道:“苏子,你跟我走吧!”她不解,但很激动,她忽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她始终不曾被父亲左右,她相信徐楷之,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刚要说,却又突然住口,匆匆说了他乘坐的车次和时间,在挂断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苏子,我…想你。”她刚要说话,电话已经挂了。
他的羞辱【3】
她悄悄地打了包,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去了长途车站。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想,也许当初她不曾去找徐楷之,或许她不会恨他至斯,今时今日也不至于变为路人。虐缘,最宽容的结局,愿是留个念想。
蒋友谊抱着苏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由嚎啕变成呜咽,他听见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顺着她的后背道:“那天我说你走路好看,想不想听听怎么个好看法?”
他这一说话,苏子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倒在了蒋友谊的怀里,连忙起身。蒋友谊拎着衣领道:“我也不说什么了,你看着办吧。”
她才看清他衬衣胸口一团泪渍,窘迫地去找面纸给他擦。蒋友谊一把拦住她的手道:“别,我还得留着做证据呢,你可欠了我不是一回两回情了。”
她问:“那,那你要我做什么?”蒋友谊突然凑过来,两只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分外严肃。
她有些起毛,身子往后缩,他却越贴越近,她慌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他突然道:“看你没人要,要不我勉强收你我女朋友算了。”
她惊地“啊”了一声,一声“啊”里满是认定他荒唐的口气。他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黑得似没有星月的夜晚,竟然有了瑟瑟之感。
她赶紧道:“喂喂,你又在开玩笑对不对?”他没动,仍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蒋友谊,许久才看出他目光里的含义。她迟疑着又问了一便:“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蒋友谊就那么望着他,突然爆笑道:“哈哈,差点上当了吧?我送你回家。”说完发动车,再没说话。拐弯的时候,苏子道:“我想去一趟火车站。”
已是半夜,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工作人员,偶尔有人说话,吐出一团白气。苏子冷得肩膀直抖,脚下却一动不动,如同钉在了月台上。
他的羞辱【4】
六年前的暑假,她搭了蒋友谊的车去见徐楷之。那个时候,每一秒都像每一年那么长,不知等了多久,接站人员终于出现在站台,一声突如其来的火车鸣笛,震的她心脏猛地一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车头蒸腾着热气,出现在视线范围。空气仿佛被抽干,血液停止了跳动。一节节车厢从眼前快速滑过,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叫道,徐楷之在车上,他在车上!车速越来越慢,停下的时候,她被甩到了离车厢很远的地方。陆续有旅客开始下车,她恍然反应过来,拔足狂奔。
她在人群中逆向而行,躲过扛着大包的民工,躲过抱着小孩的妇女。下车的人越来越多,她几乎寸步难行。她突然急得要哭,仿佛永远也挤不到车前。
她终于还是看到了第一节车厢。她巴头探脑看过去,车内大多拉着帘子,只能隐约看见人影晃动。他没有告诉她乘坐的车厢号,她只能一节一节的找下去,眼前一排排白花花的车帘,仿佛他走的那一天,她放学回家追出去,只看见的茫茫雾气。列车员不让她上车,她捏着站台票茫然的望着上上下下的旅客。
徐楷之不曾出现。
蒋友谊默默站在苏子身后,想起了六年前相识的场景。那天他收完陨石开车回家,半夜高速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他连着三天没有睡觉,不住地眨眼,等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晃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急忙踩下刹车,才看见一个女孩正在高速路上跋涉。他气急败坏,女孩却完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