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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也便轻轻地笑起来:“我却听说红颜易老呢!”
鲁峦停下脚步,抬起胭脂那张精致的脸:“那又如何?你是从来不曾老过的。”
胭脂的脸,的确没有任何时间流过的痕迹。
“你知道我会驻颜之术。”胭脂叹口气。
“知道也无妨,”鲁峦的笑意漾起在眼中,“你甘心地跟着我,也不会是因为看上我这付臭皮囊罢?”
“男人的臭皮囊不比女人的有用,”胭脂笑道,“好不好看倒不是很重要的。”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那是随行的薛轲走近的声音。
“他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你,又是看上你什么呢?”胭脂指了指身后。
“那个却不是看上什么的问题了,”鲁峦挠了挠头,“吻颈之交便是这个意思,这孩子,倔得很呢!”
“那末今晚他是一定要打架的了?”
“有得选吗?”
似乎是没得选的,月下孤零零的江边小亭虽是单薄,却是远远近近最显眼之处,当地人若有约信,常于此处相会,今夜的决斗相约此地,小亭近在眼前,已经不可免,后面那孩子一步步跟到此地,再撵他走已是不能。
“我们早到了?”胭脂用白绢帕子去系那散了一肩的长发,一边打量四处。
“不早,有人先到了。”鲁峦曲指轻叩一下右手长剑,剑身微颤,发出轻轻龙呤。
“你竟迫不及待了么?”胭脂笑,系好了发,忽地从腰间拔出剑来直刺鲁峦的脸,鲁峦惊得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胭脂已飘然向小亭掠去,夜风中落下笑声一串与木屐击地的清脆声响:“不如比比谁先杀了那人。”
鲁峦笑骂一声,一跺脚追过去,身后脚步声变急,想是薛轲也急赶了过来。
江边小亭中却是无人等守,亭边江畔有女子正弯腰浣发,想是未料半夜竟有人来,一时不防被胭脂用剑指了,披着湿湿的长发,颇有些狼狈。
“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会半夜里在江边洗头?”胭脂用细细的剑身轻擦那女子的脸颊,笑容倒是淡而甜的。
“我也是走江湖的,与兄长约了在此地见面,时候尚早,故先洗头等着,但这又与你何干?”那女子倒是不慌不乱,“难不成你们要路过,我便不能在此等人了?”
“今夜怕是不能,”鲁峦飞掠过来,语气温和,“我们与人约好在此地拼命,姑娘想必也不愿卷进来?”
“说不定不是卷进来,原本就是敌人呢。”胭脂收了剑,缓缓插剑入鞘,“你怎知这女子不是他们的帮手?在此地故意引我们上钩,令我们放松戒备?”
“这倒容易。”鲁峦道,忽然伸指点了那女子几个大穴,“让薛轲押她去别处等着,待我们打完再送她回来。”
“好主意!”胭脂抚掌笑,一边向后招手,“薛轲快来,有事你做了。”
被点穴的女子面有怒色:“真是无礼!”
鲁峦向她深施一礼:“这也是不得已,若是正打斗时背后被插一刀,想必太惨,所以委屈姑娘一下。”
亭子的阴影中走出一个清瘦的少年,他有一张阴郁的脸,骨节突出的手紧紧抓着一把刀,他并不理胭脂的招呼,只是望着鲁峦一言不发。
“拜托你看好她。”鲁峦对这少年说。
“我不要看女人!”少年摇头。
“可这也很重要。”鲁峦的声音里有些哀求。
“我只要帮你打架!”少年仍是倔犟地摇头。
“如果她突然背后出刀呢?”
“那我现在杀了她。”少年的声音里有种冷酷的东西。
“可是薛轲,我们已经杀够人了。”鲁峦叹了一声,搂住少年的肩头,“能不杀就不杀吧,算我求你。”
少年不语,眼神闪过一丝犹疑。
胭脂在一边笑:“真是的,也就你能劝他,我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听的。”
鲁峦说:“薛轲,你背她到林子那边去。”
冷眼旁观的女子开了腔:“我倒不用他来背,自个儿有脚能走的。”
胭脂吃了一惊,望向鲁峦:“我以为你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
鲁峦苦笑一声答道:“我是点了,可我说过点中了吗?”
(二)
薛轲坐在林边可以隐约地听见亭子那头传来的打斗声,打斗声很急也很密,显见对手并非只止五六人众,当是成群而来,集齐而上的。
夜里很静,江涛声中金器相碰的声音脆脆,传得很远。
薛轲用厌烦的眼光打量着对面那个梳头的女子,她显然是感受到那目光了,不甚为然,只是用木梳梳好发辫,一点点盘到头上。少顷,那女子盘头的手顿了顿,“你该过去了。”她说,“再不过去你的朋友命将休矣。”
薛轲死死盯着那女子,一边从鞘中拔出刀。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先杀了我的主意,”那女子坦然一笑,稍一抬腿,已从靴边拔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一时半刻你奈何我不得,反倒会耽搁功夫。”
薛轲楞了楞,一跺脚,甩了鞘,提了空刀直向亭子那边奔去。
战局甚烈,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没有半丝生气,胭脂和鲁峦剑下从来不留活口江湖上人人知道,故而暂时还活着的人也就更加拼命——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终归是自己活下来比较好。胭脂的脸上已沁出层汗水,鲁峦要好些,不过呼吸也开始有些不畅,还有四五个对手生龙活虎的跳在面前,能和他二人对打挺到这会儿,足以证实个个都是高手,以众敌寡,车轮战也能累死人,所以鲁峦二人的情况还是相当危急,薛轲要伸援手的话,不能再晚了。
薛轲怒喝一声,提刀直向围攻鲁峦的一个敌人劈了过去,敌人未料背后被袭,听得风响,大惊之下就地一滚,很狼狈地躲开这一刀,薛轲已经跳入战团,与鲁峦背靠背御敌。
胭脂站在鲁峦身侧,微皱眉头:“你怎么来了?那女子呢?”
薛轲瞪她一眼:“我才不管!”
薛轲看见面前那个人的刀反射着月光白晃晃的,很扎眼,他想:就是他了!直抱了刀向那人猛扑过去。薛轲的刀法非常狠,是那种泼了命的劈法,劈头盖脑如大雨乱倾,盯死了一个人劈下去,其他便不管不顾,鲁峦替他格下几招旁边砍过来的刀剑,实在忍他不住,一脚踢向薛轲,将他踢离那敌手身边,也就在薛轲被踢开的那一瞬,胭脂无声地欺身过来,只抬臂随手一抹,那已被薛轲劈得手脚慌乱的敌人颈中便印出一道红痕,然后头颅便滚落下来。
从薛轲刀下抢去人命的胭脂笑得极为开心:“薛轲,你要学着杀人还早呢!”
薛轲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咆哮一声,鲁峦却不帮他,只笑道:“你那是求死,不是求生,若自己也死了,杀人又有何用?”
不过一死一生,场中战势便已翻转,胭脂用牙咬了乱飘的长发发梢,手中剑发狠一划,银圈划过处,已将众对手逼出一丈开外,剩下的四个敌手面面相觑,知道今日再无生机,面如死灰。
鲁峦一手提了剑,一手捉紧欲抢上再击的薛轲,轻赞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胭脂松了咬住发梢的银牙,回头嫣然一笑:“死于良宵,也是他们的幸运。”
忽尔一女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劝他回来,是为救人,不为助你们杀人。”
薛轲大惊,回头只见那林中的女子提了自己抛下的刀鞘急步走来,见满地尸首,女子面有愧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胭脂伸手摘了系发的白绢巾,捋捋被风吹散的发丝,轻松地笑问:“薛轲不回,死的便是我们,如是那样,你也会有愧意吗?”
女子长叹一声:“所以我从不愿卷入江湖的争斗。”
鲁峦指指呆立场中的四人:“但你现在似在要求我们放过他们,这是否也算卷入?”
女子道:“如我记得没错,不久之前你才说过杀人已太多,能不杀就不杀?”
鲁峦看着自己的剑:“你可知道我们是杀手?杀手出剑就不能收。”
“那你可知我是官家的捕头,见有杀人之事是非得阻止的?”那女子应道。
鲁峦看看女子,看看那四人:“你是一定要我们放他们?”
“一定。”
“他们走了还会再来杀我们。”
“在我面前我定会阻止。”
“也罢,那就放了吧。”
“大哥!”薛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会坏了规矩。”胭脂并不收剑。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规矩吗?”鲁峦问她。
胭脂楞住,半晌,放下剑来。
那四人飞快的逃了。
“我知道你是谁,”鲁峦看着那四人消失的前影,看也不看那女子地说,“听说有个叫秦海青的京里捕头来这里抓我们,你就是她对吗?”
“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故意约到这里来打斗吗?”那女子闻言颇为诧异。
“我们避你不及,怎会知道你也在此处约人?”鲁峦摇摇头,回剑入鞘,“这叫是命躲不过。”
秦海青将手中的刀鞘抛还薛轲,说:“我想你们是不会轻易让我抓住的,可要动手吗?”
“天亮后我和胭脂随你走,”鲁峦揽过胭脂,“只是我们和仇家的约定尚未完结,在此之前我们是不会走的。”
胭脂看着鲁峦,鲁峦只是笑,胭脂忽尔就幽幽的叹了一声,转头对秦海青点点头。
“可以,反正我也要等人。”秦海青在亭中坐了下来,“我可以顺便慢慢等你们。”
“如果我们还要杀人?”
“别在我眼前杀。”
“如果他们要杀我们?”
“别在我眼前死。”
“你一定要在这里等?”
“兄长来之前,我不会走。”
(三)
秦海青从亭下江边的石头旁拿起行囊系在身上,长剑也仍安好的躺在地上,于是她拿它起来,抽出来看看。
“这剑太普通,很容易断的。”胭脂走到石头上坐下来,除下木屐,舒服地把脚伸到凉爽的江水中划摆。
“我用它的时候并不多。”秦海青把剑抽回鞘,回头看看,可以看见薛轲很激动地在与鲁峦争着什么,鲁峦则只带着无可奈何地笑容相应。
“你们的小兄弟似乎不太愿意按你们的要求去做?”秦海青问。
“薛轲?他说我们是自寻死路呢。”胭脂格格地笑,“放心吧,鲁峦会说服他的,他是这孩子唯一的朋友,薛轲只听他的话。”
“你不是他的朋友?”
“他一向厌恶女人,所以也讨厌我。”
“厌恶女人?”
“他妈把他抛弃在杀手门中,从小到大,他没有接触过杀手以外的人,这些人中的女人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即使有感情也是用来杀人的武器,所以他不信任任何人,特别是女人。”
“那他为什么会跟着你和鲁峦。”
“他只是想保护鲁峦罢了,毕竟鲁峦是为他落到今天这一步。我?他是根本不关心的。”胭脂很无聊地用脚拍拍水,“何况他觉得是我害了鲁峦。”
“这怎么说?”
“如果不是我坚持不要薛轲当杀手,那么鲁峦也不会背叛师门,我们就不会被追杀。”
“你不想他当杀手?”
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