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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令千金?”她问母亲,“我今天是遇到贵人了!”她无比真诚的说。她不像周太太那样的妇女。她还很单纯,没有经历时世。她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竭力的保护自己和孩子。
“这个……”周太太做出不满、其实很得意的腔调说,“就是我的丫头,没规矩,也不懂礼节。都是叫她爸爸惯出来的!”
袁茵茵笑着说:“女孩子就是叫父母惯的,等到以后出嫁,想惯,也没法了!”
天那!她确定她绝对就是他的“音音”。她几乎张口就问,“你知道金兰吗?”彭姐插话堵住了她的问话。
“你家的小少爷,有几分眼熟!”彭姐笑说。她也喜欢起袁念忻。不过,她还没把他们和金兰联系在一起。除了梦莲,还有谁,会如此经常的把他放在脑海里?虽然他已经离开她好几年了,但是他已经在她的心底里扎下了根。他的音容笑貌,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模糊,可是那些相处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时光既可以磨灭一些东西,也可以增长一些东西!
“你一说,我也觉得!”周太太笑说。目光却有些变化。
袁茵茵毫无城府的笑道:“这是缘分!”
“是缘分!”彭姐说。
周太太神情一正,断然的说,“袁太太,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又有缘,就拜个姐妹吧!”
梦莲、彭姐、袁茵茵一起愣住。梦莲最惊诧,眼前的夫人,是她那冷静、干练的母亲吗?她不会如此的“神来一笔”吧!可是她是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她体内那些“稀奇古怪”,一定一部分来自于她。
“好!”袁茵茵也很干脆。
梦莲欣赏,扭扭捏捏的,也没意思。大家投缘,难得相遇,结义金兰,也是非常有“古风”的雅事。
梦莲的母亲和袁茵茵成了干姐妹。袁念忻成了她的干弟弟。他非常甜甜的叫她“姐姐”。她不搭理他。现在,她有了不妙的危机感。她想,方才,她应该及时的和袁茵茵结拜才对,却被母亲抢了先。她不能做金兰儿子的“姐姐”。
“别理她!”哥哥说,“咱们一起玩!”哥哥拉着念忻的手,疼爱的样子,仿佛是亲兄弟,就是那些堂兄弟,哥哥也未必这么热情。
彭姐取出麻将,她们四人一边摸麻将,一边聊天。袁茵茵的麻将水平非常烂,梦莲不得不偷偷帮助她,气的彭姐在桌子底下踩她。
袁茵茵基本上就没透露她的任何信息,反是周太太罗里罗嗦说出她们自己的“来龙去脉”。这有些不符合周太太的性格。梦莲惊讶。
“你们是广西周家!”袁茵茵惊诧。
因为家族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此对于她也知道“广西周家”,周太太没有奇怪。可是梦莲是知道她的“出处”的,因此。她的心思多转了几圈,金兰和父亲是好友,那么袁茵茵知道“广西周家”,不足为怪!
“周督大人身体还好?”袁茵茵小心的问。
“周督大人”,是指梦莲的祖父,他曾任两广总督。帝制结束后,就无人这么称呼他了。可是袁茵茵却用这个旧称呼,更加证实了她的身份。
周太太也愣,笑道:“袁妹妹也知道我家老太爷,敢问你们家老太爷如何称呼?莫不是同朝为官过?”
袁茵茵淡然地说:“家父已经过世多年了。”
周太太老辣,早看出她不愿意多说自己。因而也不强迫她,反倒随意的和她聊聊风景名胜。听的出,她去过不少地方,是个有心、也有头脑的女子。
她这样的“落魄”,金兰知道吗?她是如何走到这步田地的?梦莲很好奇,却终究没有出口。她已经十四岁,不再是那个“四肢发达”的“小姐”了!
梦莲一家要在九江下火车,然后乘船去南京。梦莲和母亲竭力邀请她一同走。她都坚决的拒绝。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她们也只好和她结束这一段旅程。她们都很担心她和孩子。周太太留下许多药,不厌其烦的嘱咐,把袁茵茵当作她一样的罗嗦。袁茵茵都乖巧的接受。经过这段路,她和周太太真像是姐妹了。
她们下了火车,她和孩子趴在车厢窗口,向她们挥手。
“大阿姨、哥哥、姐姐、彭姨再见!”念忻大声的喊。
“再见!”哥哥喊,“到南京找我玩,我叫周梦广!记得啊!”
“记得!”念忻回答。
梦莲看见袁茵茵的眼睛里,闪动着泪水。她忽然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她不顾一切的钻进人群,冲到车厢窗口下,拉住她的手说,“我认识金芷庵,你有难处,去南京,我一定帮你!”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不敢置信的望着梦莲。梦莲从怀里掏出一些大洋,也不知有多少,就塞到念忻的手里,“拿着,姐姐给你的玩具!”。念忻毫不怀疑的双手捧着接受。袁茵茵一片死寂,目光涣散。
“你记住!”她摇她的手。
她决断的抽出她的手,抱着孩子转进车厢,再也不望她一眼。火车发动,她跟着火车跑动。她高喊着:“记得去南京!我叫周梦莲!”她希望她可以听到,希望她会去找她,希望她可以帮助她。
然而,她没有去南京。她消失在茫茫人海,就像很多你在旅途中结识的朋友,聊的很投机,下了车,就各奔东西,也许,此生再也无缘重逢。
第 3 章
梦莲十六岁生日,正值中原大战,蒋冯阎桂打的不亦乐乎。梦莲一家返回了广西。她父亲照旧给她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晚会。一边是美酒佳肴,一边是炮火连天。
她的同学一个也没有来参加的。彭姐说:这都怪她自己,为什么不去上贵族女校?偏要让自己搀和到那些公立学校中。她们虽然贫穷,可是都有骨气,绝对不会和她这个“不知民众死活的大小姐”交朋友。她这是自作自受。一个人,最危险的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越俎代庖。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犟鸭子嘴硬,她在彭姐面前不承认。从那次在火车上去了一次末等车厢,她就试图让自己走近他们。彭姐说:她是头脑有毛病,浑身有反骨。
她的生日晚会,成了父亲的“作战室”,成了母亲的“媒婆会”。她百无聊赖,只想快点结束,可以回房大睡。
“不跳舞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她诧异的抬头。有一会儿的茫然。在明与暗的光影交错中,他熟悉又陌生。一只快四步的曲子响起。他握起她的手,非常优雅的将她带进舞池。
“金兰!”她扬声欢呼,以至于许多目光向她射来。
“记起来了!”他淡笑,“我还在伤心,你竟然把我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她坦率的毫无保留的说,“只是我们有太多年没有见面了,我几乎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她还是个年轻的大女孩子,还没有学会虚伪的掩饰自己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记着就是记着。生命是那么的透明和纯真!
“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个无法无天的莲丫头!”他轻笑着说。
他们随着音乐尽情的飞舞,把世界和现实抛诸在脑后。她想就是炮声隆隆,他们也不会结束她们的舞步。他们有十年没有见面。可是再见面,他们就像老朋友。仿佛这十年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彭姐诧异的看着她的“宝贝小姐”,竟然像花蝴蝶一般旋转、飞扬在一个出色的男人身边。她凝望着,泪水滑落她丑陋的容颜!时光可以倒流吗?人生可以重来吗?
她也年轻过!她也这样的幸福过!
周太太也在望着她的女儿。她的目光从女儿移到彭姐,再移回到丈夫。他被许多人包围,高大的身躯,爽朗的笑声。他也看向女儿,笑的更加快乐。他的笑脸不经意的移向枝影婆娑间,流泪的女人。虽然是满院的笑语喧哗、纸醉金迷,但那泪水是分外的清晰!
梦莲拉着金兰跑到她的湖边。在月光下漫步。一切仿佛还是十年前。只是他没有醉,她却陶醉了!
一弯月儿,倒映在湖水中,晚风轻轻的吹送,花香暗飘过,一股雾气升起,迷茫了视线。
他们有好一会儿一言未发,仿佛担心语言会破坏这美好的宁静时刻!
“你现在在做什么?”终于,梦莲耐不住寂寞,发问了。
“我当医生!”他说。
她记起,他在一封信中说过,他在读医学。“你喜欢做医生吗?”她问。
“差不多!”他回答,“你呢?嗯?你已经长大,你要做什么?”
她望着水里的倒影,感受着轻轻的晚风,慷慨的说:“我要救国救民!”
他认真的看着她。
她心里漏气。因为每当她这样回答其他任人的问话时,得到的回应都是一阵无伤大雅的笑声,仿佛她是故意开玩笑的。可是,天知道,她真的不是开玩笑。她讨厌战争、痛恨贫困,她希望所有人平等。
“那就要认真的读书!”他也一本正经地说。
她用力点头,说:“金兰,只有你不嘲笑她,我是真的很蠢吗?”
他摇头,“不!我童年时,有人问我以后做什么,我就神气十足的回答:齐家治国平天下!”
她等待他的下文。他遥望暗影里摇摆着的莲叶,轻叹一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都是过往云烟。”
“你的口气活象祖父!”她直说,“老气横秋。他是遗老,你还那么年轻,不必灰心!”她豪迈无比。因为她正青春年少。
“我是遗少!”他戏说,“老遗少!”
她哈哈大笑。在她的家里,年轻的一代时常嘲弄作为“遗老”的祖父。他每年还过同天节,就是光绪的生日。可怜的“故臣”!
梦莲的外公陆老太爷也是个“遗老”。光绪十二年的进士,做过翰林院的编修,最喜欢看的书是《黄梨州集》。一边看,一边流泪。那份“故国情深”,也只有亡国者才能体会!,梦莲却完全的不理解。她出生在民国、长于共和制,在她的头脑里,帝制是无比的可恶!大清朝是奴役汉人的“夷人”!
逐渐的,梦莲念了一些书,她就疑惑,外公为什么喜欢“抨击君主专制”的黄宗羲的书?外公可是个道地的“顽固保皇派”,后来逐渐明白,因为他和黄宗羲“同病相怜”,他们都是遗民。黄宗羲让他的弟子和儿子参与清廷的明史编修,陆老太爷就让儿子进入了民国教育部。国可灭!文化不可灭。亡国可以,不能亡道!
梦莲最喜欢的事情是倚在父亲身旁,听他讲述那些“英雄的故事”!从候赢一诺、张良刺秦、垓下悲歌到史可法战死扬州。他们的慷慨、壮烈,为知己死生的从容,令梦莲敬佩不已!
可是父亲也会告诉她一些有关“屈辱的故事”。甲申年,满人的铁骑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制造文字狱和科场案,钳制文人。堂堂正正的读书人,竟然成了“奴才”。当我们陶醉在“天朝上国,富有四海”的迷梦里时,欧洲正大踏步的从黑暗的中世纪,迈进到了近代。英国人带着大炮,轰破了我们的酣梦!
骄傲和屈辱,纠缠着在这个时代的人们!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到周老太爷的院门口。远离前院的热闹喧哗,这里仿似一处“世外桃源”。从宣统逊位以后,老太爷就未离开此处半步。他立志做“遗民”,不辜负“三朝皇恩”。在这院子的门口,刻着两个字:首阳。这是要效仿首阳上的伯夷和叔齐,不食周粟。院中,奴仆们自己耕种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