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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是多么的爱她,而她也是多么的爱母亲呀!
父亲收到了她的信,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应付的,反正他没有和日本人合作。他对她和金兰说,他也不喜欢汪精卫的调调。
张学良被软禁。父母都为他惋惜。父亲说:“汉卿(张学良的字)毕竟太嫩!”梦莲心里却幸灾乐祸,这就是他拱手让出东北的报应。
梦广一直没有消息。大家都不谈论他。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明白,他是凶多吉少。梦莲很后悔,那时应当让哥哥和他们一起走,他就会和她一起平安返家。哥哥是个大少爷,如何应付那些土匪?她的大哥已经早亡,父母把无数的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现在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金兰正式向周家提亲,结果在周家掀起巨大波澜。
“你说什么?”周太太不敢置信的瞪视着丈夫,“你说金芷庵想娶梦莲!”她死声音里带着颤音。她就知道!他们一起从日本回来,还会有什么好事!天杀的金兰!周太太几乎发疯。她宝贝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那种“花花公子”!
彭姐站在卧室门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是!”周允绍无奈的说,“他说,他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梦莲!让我们放心!”
“你是如何回答的?”周太太问。
“我说,应该和你商量!”周允绍说,看见妻子愤怒的表情,他又说,“你先别生气!此事完全可以从长计议!”
“我死活都不会答应!”周太太断然的说,“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瞥见门口彭姐的身影,周太太快走几步,就将她拉进去,声色俱厉的道:“你去告诉那个丫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答应!如果她敢再给我跑,这一辈子就别再回来了!就当我没这个女儿!”
彭姐把这些话复述给梦莲听。又劝道:“夫人只有你这么一个指望了,你不能伤她的心!”
“我只想嫁给金兰,否则,我就做老姑娘!”梦莲斩钉截铁地说。
“你以为老姑娘好做吗?”彭姐反问她。
“彭姐,你从未想过嫁人吗?”她问。
晕黄的灯光射在彭姐丑陋的脸上,幸亏她是看习惯了,旁人一定以为遇到鬼了。彭姐没有回答她的话,手里替她补着一件内衣。
“你的脸是天生的吗?”她又问。
彭姐摇头。
“那是怎么成这个样的?”她追问。
彭姐停下手中的活,缓慢地说:“是被我自己用刀砍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嫁人!”彭姐回答。
梦莲的头脑有片刻糊涂,继而她明白了,“你是说,你心里有个人,可是,你不能嫁他,所以你就毁了自己的脸,断绝了婚姻!”
彭姐点点头。
“那人是谁?”她忽然特别聪明。年幼时,一些记忆的片断、一些狐疑浮现在脑海!
彭姐叹口气,“我到陆府做丫头那年,才八岁。小姐长我一岁,我们就是一起长大。小姐从来没把我当作丫头看,像是我的姐姐,吃的、用的,都会给我留一份。我的幼年过的十分快乐!
那一年老爷和夫人说给小姐找了门亲事。那位公子出过洋,想法新。请求老爷隔着帘子见见小姐。老爷就让公子来府上做客。
酒席订在晚上,见面的时间是在隔天的上午。小姐很慌张,毕竟是小姐,婚前见夫婿,即便是隔着帘子,按照道理也不太合规矩。
第一天的那个上午,小姐叫我到街上去买些水粉。街上很混乱,我到常去的铺子里,买了水粉就匆匆的往回走。结果在过马路时,差点被一辆急驰的马车撞到。一个年轻的人扶起我,热心的帮助我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他很魁梧,说话声音很大,夹杂着笑意,灿烂的阳光照着他的笑脸,让我无法忘记。
我回到府里,老妈子来告,未来的姑爷已经到了。
我和小姐都好奇他的长相,我就偷偷去看。结果在走廊下,又遇到那个年轻人。他从拐弯处出来,我没注意到,竟然差一点载进他怀里,他说:啊!你是这里的丫头,你们家小姐像你一样这么美丽吗?
我不是自夸,打小,老老少少就说,我长的美。别人怎么夸,我都不觉得。可是他夸我,我就心跳的厉害。我飞速地跑了。
晚上,府里开酒席。我陪小姐在屋里。可是我是个坐不住、也呆不住的人,不像小姐那么有定力。听到前院笑语声声,我就按捺不住。小姐很理解我,就放我出去走走!
我快乐的跑出去,到厨房蹭了许多好吃的,酒饱饭足,一时来劲,我就跑到后花园去摘芒果。当我才爬上去,下面就有人在喊:“抓贼!”我吓坏了,溜地往下滑,最后竟甩落在地上,来了个四脚朝天。我很生气,叉腰要和来人理论。却发觉正是那位公子。
那是我一生都难忘的夜晚。不!是我一生唯一的夜晚。那晚,我做了许多美梦。只是梦毕竟是梦!天一亮,梦也就醒了!
第二天,未来的姑爷来见小姐,隔着帘子,看不清对方。可是他一出声,我就听出来了。就是我遇见的那个年轻人!
那是旧时代,丫头随着小姐嫁,是很平常的。我心里琢磨着:我和小姐那么要好。小姐一定肯容我做个小,让我一辈子伺候他和姑爷!我心里打着无数的如意算盘。
两家的婚事订下来。遇到年节,姑爷都会来府上,小姐不方便见,都是我去见。我是个粗枝大叶、心里藏不住事的丫头,那时才十六岁。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清清楚楚的表现出来。我也知道他喜欢我。我们曾经一起去钻岩洞,他拉着我的手,紧紧的,问我怕不怕,我嘴很硬,明明是怕,也说不怕。他就笑,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个性,勇敢、不认输、干脆利落,以后,也要有个这样的女儿。
就在从岩洞回来的那天,我快乐的去见小姐,才走到小姐房外,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是小姐的奶妈和小姐。
‘你不要糊涂!’奶妈很厉害的说,‘这世上有分钱的,没有分男人的。那周家的公子分明就是看中了她,那样一个活泼的可人儿,那个男人会放过?如果周公子没看上她,您带她嫁过去,以后收了房,这也没什么。可如今,他们是有情有意。小姐您就不怕人家恩爱,冷落了你!’
‘那就让她嫁了!’小姐说,‘奶妈不是说,厨房里的老张中意她吗?你去说说!’
我在房外一阵的冒冷汗,我不能嫁给老张,我不能一辈子看不见他,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去想小姐的男人,我也知道我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也知道,他一定会娶小姐,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需要老爷的支持。
我哭了一整夜,抬头时已经天亮。我果断的下定决心。跑到柴房,拾起一把镰刀,就给自己这张惹祸的脸来了一刀,鲜血留进我的嘴里,我没感到多么痛,我已经麻木了。
我昏迷了七天,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妈子说,他来过,也是他去找的洋大夫。小姐一直陪着我,也忍受了七天的煎熬。我清醒后,就对小姐说,我已经丑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跟着小姐。小姐哭了,说我要什么都答应。
他见到了毁容的我,没有说话。过了很多年,他对我说,那一刻,他明白,为什么马嵬坡前,唐明皇一条白凌赐给了杨贵妃。女人是男人野心的牺牲品。”
彭姐的故事讲完了,她没有流泪,梦莲倒哭的一塌糊涂。
“瞧瞧,跑了世界一圈,怎么变得爱哭鼻子拉?”彭姐取笑她。
“你太蠢了!”她说。
彭姐笑,“你以为你聪明!哼,那个金兰,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家伙?你跟着他,一定吃苦!”
“我愿意!”她回答。
那晚上,她翻来覆去的想。她决不能让彭姐的悲剧落到她身上。
正在她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劝说母亲同意她和金兰的婚事时,老家来信,祖父病危。他们匆忙赶回老家。
又是月色朦朦,枝影横斜,小院无声。彭姐坐在回廊下,遥望着夜幕,一弯月牙,若隐若现,一片乌云飘忽来去。
白昼里忙碌了一整天,老太爷看来是不行了!彭姐的脑海里回想起,自从跨进这个大院,经历的一个个婚礼,一个个生命的降临!一个个葬礼!
最难忘的当然是小姐的婚礼!她一生的泪水都在那夜流尽了!
虽然过去了许多年!可是心疼的感觉依然如此的清晰。彭姐站起来,走到院子的中间,让月光完全的洒落她周身!她不后悔!牛郎织女一年只见一回,可是她却可以每天见着他!
梦莲降生时,他是多么兴奋呀!抱着粉嫩的娃儿,一看就是好大一会儿,不让奶妈来抱!他谁也不放心!最后就叫她来抱!
“莲儿快点长大!你呀找个如意郎君,爸爸给你办一个全广西最盛大的婚礼!”他逗弄着女儿,恨不能一夜白头、女儿长大!
“怎么办!夫人是软硬不肯!莲儿的事,麻烦了!”回广西的路上,他向她哀叹!他们夫妻许多年,他一直敬重妻子。“夫人呢!没动过情,哪里知道,情之一字,生者可死,死者可生!生生死死,一生难断!”
怎么帮助梦莲呢?彭姐反复的思考!最后她想到了周老太爷!这个遗老,一定会同意将孙女嫁给恭亲王的孙子,何况周家也得到过恭亲王莫大的恩典!
周老太爷知道了梦莲和金兰的事情,病榻上的老人露出了一丝浅笑:“缘呀!六王爷!老朽和您有缘呀!”他想起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小格格。
老太爷就将梦莲及其父母叫到病床前,让周叔取出了小格格的那幅画,拉起梦莲的手,道:“这幅画给你!你要好生保存着,留给你和贝勒爷的后人!”
离开老太爷的院子,周太太非常生气,对丈夫说:“父亲这是顽固!还以为是旧王朝,他是皇族,我们是臣,他要娶谁?就可以娶谁!”
父亲就笑,“父亲已经同意,你就省省心,点个头!”
“我死都不会点头!”母亲冲向梦莲,“你这个土匪,死了这条心!”
“我不是土匪,我叫周梦莲。你自己不能嫁给喜欢你的男人,还要阻止我嫁给喜欢我的男人,我就知道,你的心狠,要不是你,彭姐就不会砍自己的脸!”她一时激动,冲口说出了这个尘封的秘密。
“啪”的一声,她的腮部就挨了一巴掌,是父亲。他严肃的瞪视着她。她伤母亲的同时,也伤到了父亲。他一向最疼她,从未给过她一个指头,她却挖他的伤心处。母亲则被打败似的,站立一旁,一言不发。梦莲戳到了她的痛楚。她一生都是骄傲、尊贵的女人。如果按照旧时观点,她的一生非常成功。可是,在爱情的路上,她败了;她的丈夫尊重她,却不爱她。他的心里始终都有另外一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出身低贱,相貌被毁!
梦莲冲出房门,推开副官的阻挠,骑上马,肆意的发泄自己的痛苦。
民国二十六年的新年,他们一家过的很沉闷。祖父去世,他们戴孝,没有烟花,也没有娱乐。母亲还是不同意她的婚事。
第 13 章
十三、
春节过后,梦莲又随着父母返回南京。
金兰已经知晓周太太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他照旧到周家,面对着周太太有礼、但冷漠的表情,他一如平常。
梦莲对金兰说,如果母亲一直不答应,她要和他私奔。哪怕是从此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