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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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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哈哈哈哈!”苏秦畅快无比地大笑起来,心思老师这简约剑还当真高明,第一剑便将这楚剑吴钩震退,不由胆气顿生。原来,苏秦剑术缺乏天赋,老师便教他反复练习快剑突刺,说不管敌人如何挥剑,你只一剑快刺,只要做到“快稳准狠”四个字,自保足矣。苏秦自然信奉老师,寻常练剑便是千遍万遍地突刺快剑,经常惹得张仪大笑不止。苏秦却不管不顾,只是一剑一剑地认真突刺。今日临敌,这一剑快刺大是威风,如何不高兴万分?


    黄衣肥子恼羞成怒,吼叫一声“真找死啦——”要冲上来拼命。


    “且慢。”猗矛却伸手拦住了肥子,对苏秦拱手笑道,“决斗完了,先生胜。日后我等绝不再找先生聒噪便是。”


    “算你明理。苏秦告辞。”


    “且慢。”猗矛轻捷一闪,拦在了苏秦面前。


    “猗矛,还做劫盗么?”苏秦冷笑。


    “先生差矣。”猗矛满面笑容,“先生快剑,猗矛生平未见,斗胆想与先生走几圈。十剑为限,点到为止,可否?”


    苏秦初尝快剑之妙,内心正在兴奋处,听得猗矛要和他比剑,而且“点到为止”,乐得再尝试一番,欣然应道:“好!就陪你十剑。”


    四周火把顷刻又围成了方圆两三丈的一个大圈子。猗矛拔剑,却是一口小吴钩,长不到两尺,与苏秦的三尺长剑相比,显得寒瘦萎缩。猗矛右手持剑,左手是弯弯的青铜剑鞘,显然是剑、鞘双兵。他猫腰蹲身,喝声“起——”,挺着剑缓缓围着苏秦打起了圈子。


    苏秦的快剑有两个前提,一是正面对敌,二是敌不动我不刺后发先至。如今猗矛围着他打圈,他也便挺着长剑转圈,始终与猗矛保持正面相对。转得两三圈,猗矛突然一声大喝,吴钩与剑鞘一划一击,同时两路攻到。苏秦在他喝声一起时一剑刺出,直指猗矛胸膛。


    “好!第一剑!”猗矛一跃丈许,闪出苏秦剑光,却又立即逼上来绕着苏秦打圈子。


    苏秦狂饮了一坛赵酒,能够一时清醒,全因了渭风古寓特制的醒酒汤。但那醒酒汤解得一时醉意,却并不能消解酒力。本来就飘飘然如腾云驾雾的苏秦,几圈转下来便觉眼前金星乱冒,心中明白上了猗矛的恶当,却是已经晚了,一声“猗矛……”喊出,脚下虚浮,天旋地转,硬生生栽倒在地。


    “好!妙!”“小子倒——倒——倒了——”车痴们挥舞着火把跳了起来。


    “还是公子高明啦!各位听公子的啦——”黄衣肥子挥舞着吴钩叫起来。


    猗矛冷冷笑道:“肥兄带两个人,立即将那辆车秘密运出秦国,藏到郢都家库中。韩兄带两个人,立即将这个不识敬的主儿抬到官道旁边,好衣服全部剥了,弄出遭劫的样子。各位该得的利金,我改日如数奉上。如何?”


    “好!便这样了。”其他商人车痴也知道猗顿家族财势太大,王车肯定是人家的,平白得一笔巨额利金也就知足,异口同声答应了。


    “立撤!半年内,谁也不许在咸阳露面。”猗矛一声令下,车痴们熄灭了火把,悄悄分头出了北阪松林。


第三章西出铩羽(6) 

    六、孑然一身出咸阳


    日上三竿时分,北阪渐渐地热了起来,蝉声开始无休止地聒噪了。


    麦收已过,秋禾初起,新绿无边无际地弥漫了北阪原野。这时正是最为燠热的三伏天,田野的农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向北阪松林聚拢,要在这里等待家人送饭,吃过饭便在松林中消暑一个时辰,避过最酷热的正午时刻,再继续午后的劳作。


    “噫!快来看,有人在这儿睡大觉!”松林边的村姑尖叫起来。


    一个老人扇着大草帽走了过来:“人家睡觉,关你甚事……哎,这是睡觉么?不对!快来呀,有人遭劫啦!”


    田头走出的农人们闻声陆续赶来,围住了路边大树下这个酣睡者,不禁惊讶得鸦雀无声。


    此人*着身子,浑身只有贴身的一件丝绸短褂,脸上、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细细的划伤,好像光着身子从荆棘林中穿过来的一般,脚上两只绣花白布袜倒很是讲究,却鞋子也没有,炽热的阳光已经将他晒得浑身通红,可他犹自在呼呼酣睡,粗重的鼾声鼻息声,不在任何一个村夫之下。


    “细皮嫩肉,肯定是个富家子!”


    “废话!光这丝绸小衣,咱三辈子也没见过。”


    “吔!布袜上的绣花好针脚,多细巧!”一个送饭的女子叫起来。


    “啧啧啧,是个俊后生,鼻梁多挺!眼睛不睁也好看哩。”另一个女子跟着嚷起来。


    “大姐,干脆给碎女子招赘个女婿罢了,值哩!”一个中年汉子恍然高喊,众人哄地笑了起来。那个女人骂道:“天杀的你!招你老爹!”众人更是跌脚大笑,那个中年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哎呀呀,老爹好福气哩。”女人满面通红,抽出送饭扁担就来追打那个汉子,汉子笑得瘫在地上举手连连求饶,一片哄笑,乱作一团。


    “起开!”最先赶来的老人高喝一声,“路人遇难,有这等闹法么?都给我闭嘴!”老人显然很有权威,一声大喝,众人顿时静了下来。


    “里正,先报官府吧。”那个中年汉子歉疚地挤了上来,低声出主意。


    “在我里地头,报官自然要报。先把人抬到树阴下,别要晒死人了。”


    “来!快抬!”中年汉子一招手,两个后生过来,三人搭手,将路边酣睡者平稳地抬进了松林,平放在一块大青石板上。这位酣睡者依旧烂泥般大放鼾声。


    老里正凑近打量,眉头大皱:“好重的酒气!谁家凉茶来了?”


    “我这有。”手里还拄着扁担的那个女人,连忙从饭筐里拿出一个布套包裹的陶壶。老里正吩咐道:“你手轻,就给他喂。要不,我估摸他要睡死的,脸都赤红的了。”


    女人很细心地蹲下身子,将陶壶嘴轻轻对着酣睡者的嘴唇,陶壶稍稍倾斜,冰凉的茶汁便流了出来。奇怪,那火红滚烫的嘴唇竟然像片干旱的沙土,丝毫不见动静,茶水却一丝不漏地吸了进去。女人倒得快,“沙土”就吸渗得快,片刻之间将大大的一陶壶冰茶吞了个一干二净。


    “啧啧啧!”女人惊讶得咋舌,“快,谁还有?这人要渴死了!”立即有人应声,递过来两个大陶壶。女人如法灌喂,那酣睡者在片刻之间又吸干了两陶壶冰茶。


    围观人众不禁骇然,目光不由一齐聚向老里正。


    老里正凑近酣睡者鼻息,听听闻闻摇摇手道:“不打紧了,过会儿能醒来。”


    众人还未散开,便见那人长长的一个鼻息,两手伸展开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风凉!好舒坦!”眼睛悠然睁开一瞥,却突然立即闭紧,两手拼命揉着眼睛,揉得一阵,霍然坐起睁开眼睛,左右一阵打量,又看看自己身上,不禁满脸涨红,期期艾艾道,“诸位,父老,我,这,这是在何处?我的,我的衣物何在?”急得眼中要喷出火来一般。


    老里正肃然道:“后生啊,我等瞅见你时,你正在这官道边野卧。老夫估摸你是酒后遭劫,被劫匪抛在了这荒郊野外。想想,可是?”


    后生双眼死死盯着天空,腮帮咬得脸都变青了。


    喂水女人小声道:“里正,邪门儿,快叫叫他,失心疯了不得哩。”


    老里正摆摆手:“我看这后生不是凡人,教他静静。起开,不要围在这,各咥各饭去。”


    众人不言声地散开了,眼睛却都时不时地瞄着青石板。良久,那后生从青石板上站起,默默地向老里正和众人深深一躬,转身大步就走。老里正疾步赶上拦住道:“我说后生啊,你有志气,老夫看得出。可你如此模样,走得多远?谁没个三灾六难,老秦人能看着你这模样走了?来,先咥饭,再穿一身衣服,老夫决然不拦你,咋样?”


    愣怔片刻,后生又默默地一躬,跟着老里正走进了松林。老里正亲自拿来了几张干饼几块干肉一把小葱一罐豆粥:“后生,咥吧,莫嫌粗淡。”后生二话没说,大嚼起来,吃着吃着,泪水断线般流了下来。老里正长长地叹息一声,向身边一个少年低声吩咐了几句,少年飞快地跑出了松林。半炷香的工夫,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交给老人一个黑布包袱。老里正打开包袱对后生道:“这是我大儿子的一身见客衣裳,后生穿了,莫嫌粗简。”说着一件一件地递到了后生手中:一件黑色麻布长衫,两件未染颜色的本色裤褂,一双结实端正的厚底布靴;簇新的布色,浆洗得平平整整。在老秦庶民来说,这的确是上好的衣裳了。那后生没说一句话,拿着衣裳就走进了树林,片刻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英挺的布衣士子,要不是那铁青涨红的脸色,倒是另有一番精神。后生手中捧着自己那两件汗污不堪的丝绸裤褂与那双起花细布袜,恭敬地向老里正一躬,将手中衣物放在了老人面前,转身便走。


    “后生慢走。”老里正拿着衣裳过来,“后生啊,这两件衣裳你自己带着,万一不济就卖了它。丝绸的,二十个秦半两差不多,也值几顿饭钱。”


    后生看看老人手中已经包好了的衣裳,也不说话,便接了过来。老人又道:“后生啊,老夫是里正,得说两句官话,如何处置,你自思量了。依得秦法,路人遭劫,但凡路遇知情者,须得报官。你是酒后遭劫,老夫估摸你有难言之隐。你说,我等报官不报?报官,你就得随我等到咸阳令官署,追回你的物事。不报,你就不能说自己遭了劫,得吃个暗亏了。你思谋咋个办好?老夫绝不难为你。”


    后生略一思忖,坚决地摇摇头,显然是“不要报官”的意思。老里正点点头道:“老夫晓得了。你走,咱是谁也没遇见过谁。”后生却深深一躬道:“老人家,我乃洛阳人氏,名叫苏秦。多蒙你救我大难,容当后报了。”这是面前后生第一次开口说话,老里正沟壑纵横的古铜色脸上不禁荡出了一丝笑意:“老了,记不得那么多了,你走。”


    苏秦咬咬牙,转身大步走了。这个老里正真是个风尘人物,若在平日,苏秦定要和他结个忘年知己,然则目下落魄如此,却是只能匆匆去了。虽然没有问老里正名讳,但苏秦永远都会记住咸阳北阪的这个村子,记得这片松林的,日后能否报答老人,只有天知晓了。目下燃眉之急,是如何渡过这道难关。苏秦很清楚,抢劫他王车的这批人绝非寻常盗贼,他们早就离开秦国隐匿得无踪无影了,秦国官府如何缉拿他们?一旦报官,非但麻烦多多,“苏秦说秦不成,醉酒遭劫”也会成为天下丑闻,岂不是生生地毁了自己?唯一的选择,只能隐忍不发,自己了结这场灾祸,再图去处。看看进了北阪小道,苏秦没有立即进咸阳城。他找了路边一片小树林,躺在了一块石板上假寐沉思,想着想着又朦胧睡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北阪一片暮色,苏秦才出了小树林,匆匆进了咸阳城。


    北门街市内车马行人很少。这里是老秦人居住区,不比尚商坊,入夜便是行人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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