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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编纂方法。这是了解史书外部形式和内部结构的必要环节,并由此探索史书在思想和内容上的特点与成就。如作者论《史记》的编纂方法时写道:“司马迁创造性地以本纪、表、书、世家和列传等五种不同的体例来记载复杂的历史事实。这种方法,便于考见各类人物的活动情况以及各类典章制度的沿革源流,开创以人物传记为中心的纪传类史书的编纂方法,成为历代封建王朝所修‘正史’的典范。”这种编纂方法所形成的史书,是对历史面貌的全面反映,是人们认识历史的最重要的途径。本书作者以大部分篇幅来介绍纪传类史书,这是重要原因之一。又如作者讨论《资治通鉴》的编纂方法,首先讲到它的体例,如限断问题,长编问题,纪年问题;其次讲到它的史料,如取舍问题,异同问题,因事立论问题,全书目录问题等。作者通过对这些问题的分析,充分揭示了《资治通鉴》全书的结构及其编纂过程,大有利于读者的阅读和理解。凡此,都是这个道理。
关于评价。此即作者说的“优缺点及其在史学上的地位”。这是读史的关键之处了,不论是认识史书,研究史书,还是使用史书,都不可不明了它的长短得失,它在史学发展长河中起过什么作用,处于什么位置,今天有何价值等等。《史籍举要》一书,自始至终贯穿这一思想旨趣,不限于“优缺点及其在史学上的地位”这一题目之下才讲到这些内容。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论到前人评价的同时,往往也发表自己的评价;而作者自己的评价,正反映了作者在史学方面的卓识。对此下文要作专门论述。
关于注解及版本。注解,是解读原书的工具之一,也是研究原著的重要资料;有的名注,本身就有很高价值,自也成为重要的研究对象。版本,其流传情况是了解史书的历史价值的依据之一,不同的版本还提供了研究相关史书在文献学上的种种问题,而好的版本则为读史者提供了方便。因此,版本问题也是不可忽略的。
总之,《史籍举要》之所以有一个整齐的、大致贯彻始终的体例,正是表明了作者力图向读者指出如何通向读史的门径。从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基本功。有了这样的基本功,才有可能登堂入室,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史学工作者。
三、于评论中见卓识
柴先生在《史籍举要》中,就一些史书发表了评论。这些评论,是柴先生多年研究所得,显示出他在史学上的卓识。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他的这些见解和卓识,是可以写成专论或专书的,而作者却把它们寓于这本“举要”之中奉献给广大读者,使读过本书的人大受教益。
柴先生对史书的评论,常在历史上有争议处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如关于范晔《后汉书》的史论,范晔自视甚高,后人有提出讽刺的,也有表示称赞的。柴先生则指出:“范晔于《后汉书》各卷多数有论或序,议论有独创之见。”他举出卷十五中范晔之论不信谶文、卷十三中范晔之论批评“好巫”、卷七十一范晔之论认为曹操有“功高势强”的局面而终能代汉、卷七十九范晔之论称“群英乘其运”以表明刘汉皇朝并非不可动摇的观念等等,认为范晔在历史观点上确有高明的见解。又如李延寿《南史》、《北史》在历史上也是褒贬各异,清人王鸣盛对《南史》、《北史》更是完全否定。柴先生指出:“王鸣盛《十七史商榷》最不赞成李延寿,几乎开口便骂。”“王氏意在使人重视八代史(按:即宋、齐、梁、陈、魏、齐、周、隋等八书——引者),不可偏信延寿之书,而结果又将八代史所以残缺,归罪于李延寿作南北史。如此论证,适足以证明延寿书必有过于八代史之处。总之,南北史与八代史相辅两行,可以相互参证。八代史不能亡,南北史亦不可废,具体得失,在研究南、北史事者细心分析而已。”显然,这是合乎实际的公正的评价。类似的评论,见于书中许多地方,读来都有发人深省之效。
柴先生对史书的评论,还十分注重于用历史事实本身来说明是非得失,不完全局限于文字上的论争。他评论范晔《后汉书》说:“范晔作《后汉书》,从材料方面讲,有诸家《后汉书》可以参考。此外,传世史料尚多,不忧材料缺乏,这是有利条件。但诸家《后汉书》各有所长,行世已久,新编一书,欲求超过前人,也不很容易。可是,范氏书一经流行,诸家《后汉书》逐渐销歇,至于散失,可见范书必有过人之处,因而成书晚却又能后来居上。”这段话,把范晔作《后汉书》的有利条件、艰难之处及其终于为后世所承认的原因都讲到了,其评论的基点则是从历史事实出发。又如魏收《魏书》,自北齐以下至今,人们在认识上多有歧异。柴先生客观地写道:“如果不是高氏父子支持魏收,《魏书》一定要被毁灭。虽然如此,魏收到后来也受到挫折,甚至北齐亡国之时,冢墓被发,弃其尸骨于外。可见当时人士怀恨魏收,欲推翻《魏书》,决不以修改本为满足,其事至明。至隋代遂有命魏澹重撰《魏书》之事。”“总之,魏收书虽自北齐至唐为人所不满,但改撰之本,毕竟不能胜魏收原本。至今《魏书》长存,改撰之本仅留残简于魏收书中,也可以看出魏收书自有他站得住脚的地方。”在二十四史中,《魏书》是最有争议的一部书,至今仍有人以其为“秽史”的代表,究其原因,一是没有深入考察魏收作史时的社会环境,二是没有细致探究“秽史”说的由来,以至于难免人云亦云之嫌。柴先生着重从历史事实来评价《魏书》,是值得人们重视和效法的。同样,他对杜佑《通典》的评论,也能给人以这样的启迪。他写道:“从杜佑当时政治地位来说,他自地方官做到淮南节度使,而淮南是当时的重镇;后来又做到宰相,当然是统治阶级中的主要人物。他对古代的典章制度有一些研究,对唐代经济制度,礼、乐、兵、刑沿革,很多是出自经历见闻,所以言之有物。另一方面,从历史的发展来看,唐朝是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开元天宝间,又是唐代经济政治具有相当高度发展的时期,在历史学上,已不能满足于分散的片断的记载,而是需要有系统的、全面的记载和研究了。《通典》起于古代,止于天宝,正是反映了这种时代的要求。”这一段话,写得非常平实,但把《通典》产生的主客观条件都讲到了。
通观《史籍举要》一书中作者所论,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概括:第一,这些评论,对于一般读者了解、认识有关史书,无疑有直接的帮助;第二,这些评论,对于专业工作者进一步研究有关史书以至史学上的相关问题,也有很大的启发。在这方面,我们作为后学,对柴先生的史学研究和史学思想,确有加以继承、发扬的责任。
柴先生在1931~1965年期间撰写的一部分论文,经刘乃和先生整理校订,集为《史学丛考》一书,由中华书局于1982年出版,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可视为《史籍举要》的姊妹篇,二书参照研读,自有更多裨益。
《自由诗篇》序
? 林贤治
根据阅读的经验,我常常被告知:一个人如果从来不曾阅读过诗歌,应当是人生的一种不幸。
由于诗的招引,我们一再返回纯净的童年,感受大地母亲的温暖。诗是水,是粮食,喂养的是灵魂。在你困苦时,诗给你以快乐的酒浆;在你迷醉时,诗以神谕般的力量,动摇你,使你苏醒。诗有许多触须,伸向你身体最深最细微的地方;倘若你为石头所折磨,被刀锋损伤,你会因诗而感受到世界最温柔的部分。人跟树木一样,在风中站立不易,是诗使你正直;而在落英缤纷时节,依然是诗,使你恢复青春和泥土般的淳朴。在陷阱里,诗给你绳索,梯子,广大的天空;在铁屋子里,诗给你门。诗里有血,点得着火;诗里有坚硬的物质,所以勇士常常和诗在一起。那么多狱中书简,“多余的话”,以及响应子弹而起的悲壮的口号,其实都是诗。
诗未必一定是分行书写的,虽然我们在谈论诗的时候,仍旧沿用了文体家的皮相的说法。因为分行,诗好像有了“自由诗”和“格律诗”之分。闻一多称格律诗为戴着锁链跳舞,但是,从事自由诗写作的,难道便没有锁链的叮当声相伴随吗?自由与不自由,首先取决于诗的精神实质,而不是韵脚、音步、诗行的整齐与否。在西方,文学原理是被称作“诗学”的。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所谓诗,便囊括了戏剧和荷马。文艺复兴时代的英国学者锡德尼也把诗的分行看做是一种装饰,强调“诗的成因”,所以,当他极力为诗辩护时,把色诺芬和赫利奥多罗斯用散文写的作品看成为“完美的诗”。柏拉图是诗的,奥古斯丁是诗的,克尔凯郭尔、尼采、柏格森、乌纳穆诺是诗的。本原意义上的哲学带有哲人个体的生命气质,而不仅仅是知识学的,它关系到人生、希望和信仰。优秀的文学同样如此。莎士比亚固然是诗的,易卜生也是诗的,斯特林堡、贝克特、奥尼尔也是。还有散文作家,像安徒生、卡夫卡、乔伊斯、伍尔夫、普鲁斯特、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契诃夫、梅尔维尔、福克纳、马尔克斯和鲁尔福,他们都在写着不分行的诗。更不用说左手写诗、右手写散文的爱默生、黑塞、哈代、蒲宁和帕斯捷尔纳克了。在美术家那里,我们同样可以在米勒、凡高、蒙克、怀斯、基弗、珂勒惠支、肯特、摩尔的作品里读到诗。音乐简直全是诗的,不同的只是符号而已。大地般的淳厚朴实,阳光般的明朗,雪峰般的冷峭,幽林般的神秘与雾状的弥漫,深渊的涌动或不涌动,道路般的确定,野火般的热烈与风一般的自由无羁,这就是诗的精神。凡是充盈着这样一种精神的文字,就可以称之为诗。
在人类世界中,精神到底占有一个怎样的位置?黑格尔对精神现象作过系统的研究,他的《精神现象学》就被称作“黑格尔的圣经”,虽然偏重的是普遍精神,仍不失为一份富于原创意义的遗产。但是,他的继承者接受的只是群体的、历史的、理性的、本质的、统一的部分,而抛弃了个体的、经验的、感性的、现象的、差异的部分,抛弃了深蕴其中的合理的内核,一种否定的精神。在很长的时间里,人不是被看做政治动物就是被看做经济动物,精神被等同于意识形态,它只是物质的附庸。所谓权力意志,实际上也是物质化了的。马克斯·韦伯作为社会学家,一个伟大的思想成果,则是肯定精神文化在社会变革中的作用。在著名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他指出,正是新教的宗教精神,一种新的价值观,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在欧洲的发展。在这里,精神对社会制度的作用是决定性的,杠杆一般重要的;至于精神创造物本身,其作为原动力的存在就更不待言说了。
精神就其本源状态来说是开敞的,澄明的,充沛的,流动飞扬的,然而,在不同的地域和时代里,在不同的民族、阶级和个人中间,难免要发生变异,而可能呈现为浑浊,凝滞,沉重,涸寂如茫茫戈壁。个人是精神的实际担当者,